休息一夜之后，我们开始动手打扫麦萨的房子。百度搜索读看看更新 最快最稳定。麦萨固执地不愿意请仆人帮忙打扫，于是我们只好亲力亲为。
好在我和乔凡尼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孩子，虽然说这间屋子大了点，脏了点，但打扫一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厚重的窗帘被钉死在了窗框上，虽然是白天，但是却一丝阳光都没渗进来。麦萨提着提前准备好的油灯，带着我踏入了屋子深处。
屋子里到处都散落着一沓一沓的纸页，几乎与那厚厚的灰尘融为一体，木质的地板虽然说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但是踩上去却意外的十分结实。
麦萨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然后列了一张长到几乎能拖到地上的购物清单，叫乔凡尼去集市购物。
乔凡尼离开之后，麦萨才带我上了二楼。
当我看清楚这里到底有些什么时，我才猛地明白过来，为什么麦萨不愿意请人帮忙、支走乔凡尼……借着油灯的微光，我扫视屋内，房间里，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几乎都摆满了被厚重的灰尘包裹着的器皿，即使在这微弱的灯光下也能很清楚地辨认出他们奇异的形状——坩埚，酒精灯，试管，烧杯，烧瓶……灰尘太厚，看不清里边到底有些什么，但是隐约可见些许液体反射出点点微光……
“加布丽小姐……吃惊么？”麦萨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微笑，但是我现在却觉得这笑容似乎有那么点深不可测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炼金术……完全没想到啊……”我低下头，看向脚边的纸片，透过灰尘，笔迹早已模糊的炼成阵还依稀可见。
这是间属于炼金术师的屋子。这是属于麦萨的屋子。所以，麦萨……是一个炼金术师。
我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和贝赫莫斯扯上关系了……炼金术师，多半会效仿浮士德，召唤恶魔，以换取无尽的知识……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和贝赫莫斯签订契约？
麦萨怀念地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实验器材，一把拉起厚实的帆布桌布，一点都不温柔地将那些烧瓶试管全都裹了起来，顿时，玻璃器皿们发出了碰撞的脆响和碎裂的声音，其中尚未处理掉的各种溶液从迸裂的容器中泄露了出来，发出滋滋地怪声……
“……！这样……没问题么？”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如果那些溶液混合导致爆炸或释放出有毒气体的话……
麦萨看见我微微有些慌张的样子，立刻摆了摆手，解释道：“啊，没关系的……我在离开这里之前，进行的实验都是一些相当温和的炼成，没关系的。百度搜索读看看更新 最快最稳定”说着，他找出了绳子，将桌布系成了一个口袋，然后又去处理另一张试验台。
几分钟之后，屋子里的炼金术器材就全部都不见了，变成了这样一大袋大袋的垃圾。
我皱了皱眉，“这……要扔到哪里去？”
麦萨看上去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扔到垃圾堆去就好——这条街上住的人，一半以上都是炼金术师和各类学者、研究人员。”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麦萨对我笑了笑，说：“请您务必帮我保守秘密，加布丽小姐。”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但是……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可是……如果要保守秘密的话，不是不要告诉我比较好么？”
麦萨摇了摇头，微弱的油灯光照不亮他的表情，但是我能察觉得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我一直在欺骗身边的人……一百八十年了，一直……一直都活在谎言里。”
“……一百八十年？”
“很难以置信么？啊哈……也是，说起来，我也有两百多岁了呢……”麦萨叹了口气，笑了笑，“自从我召唤出恶魔，得到不老不死的办法之后，我就一直活在谎言里……每过几年就得换一个国家，每过几年就得和新朋友断绝关系……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怪物，不会老不会死的怪物……我想要死，可是……我还有绝对不可以交给任何人的东西……”
我确实很难以置信……只不过我惊讶的重点和麦萨认为的重点有点不太一样。我难以置信的是……才活了两百岁出头他竟然就不想继续活下去了？人类不是一直在追求不老不死么？麦萨既然是主动向恶魔寻求，那么他当初也是希望得到不老不死的吧？怎么……才活了两百岁就觉得活累了呢？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梅菲斯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杀手——如果，被发现会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或许……麦萨也会变成他那样吧？我微微有那么一点点理解麦萨的辛苦了。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容轻松了许多，说：“……加布丽小姐，谢谢你听我唠叨了这么多。果然，还是说出来比较舒服……”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虽然说我不知道加布丽小姐到底和恶魔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您想找个人倾诉，我十分愿意成为您的倾诉对象。”说完，他站了起来，那一袋袋垃圾拖下楼去。
我猜他大概是认为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吧，但是……事实上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过他误解就误解吧，反正我不可能告诉他事实，也编不出来……
麦萨出去处理垃圾，我闲着也是没事，于是开始帮他收拾屋内散落的研究资料。风精灵呼啦啦地过，只消片刻，厚厚好几叠零碎的纸片便整整齐齐地叠在了桌子上。我随手翻了翻，这些……就算以人类的炼金术知识来看，这些也并不算高深，如果这就是麦萨的研究成果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是个二流的炼金术师。这样的话，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想要通过恶魔来得到知识了。可是，我翻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召唤恶魔的相关资料……就连人间那号称恶魔召唤入门资料的《所罗门王之钥》（注）都没有……
“……贝赫莫斯，他到底是怎么召唤出你的呢？”我十分不解地喃喃地问。
贝赫莫斯幽灵一般地出现在了黑暗中，答道：“他并没有召唤属下，是属下主动找上了他们。”
我挑了挑眉，“哦？怎么回事？”
“因为……我觉得或许会很有趣。一群半吊子炼金术师在海上举行恶魔召唤，以期待像浮士德一样获取一切，或许命运的召唤吧，总之，属下发现了他们。给予一群或高尚或善良或阴暗或狡诈或凶残的秉性各异的炼金术师他们想要知道的知识，却只放在一个人的脑子里……会引发出怎样的故事呢？”贝赫莫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事实证明，他们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够了。”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贝赫莫斯平日里看上去再怎么冷淡，他也终归是个恶魔，他也喜欢玩弄人类。可是我对玩弄人类却并不是很感兴趣……或许是曾经身为天使和人类留下的后遗症吧，我觉得，就算人类再怎么卑微，他们的命运也不应该是被随便拿来玩弄的东西……
见我有些不悦的样子，贝赫莫斯立刻打住，换了个方向说：“麦萨，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得到了永生之酒的制造方法的炼金术师。”
——【我还有绝对不可以交给任何人的东西】
——【一群或高尚或善良或阴暗或狡诈或凶残的秉性各异的炼金术师】
——【麦萨，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得到了永生之酒的制造方法的炼金术师】
……我想我大概懂了。
就在这时，贝赫莫斯猛地一下隐去了身形，麦萨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啊，加布丽小姐……您都已经把这些收拾好了？”
我转身，点了点头。
“辛苦您了。”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将这几摞资料抱到了壁炉边，掏出打火机，一张张点燃了它们……
“……这样……没关系么？”我看着他的举动，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心酸。
“没关系，”他笑得十分的坦然，“现在，我的追求已经不是这些了。”
火焰渐渐的旺盛了起来，那薄薄的纸片们飞快地在火中卷曲，皱缩，燃烧，化为灰烬……麦萨的微笑映着橙色的火光，微微有一点解脱了的味道……
资料烧尽之后，麦萨将手伸向了那顶死在窗框上的窗帘。
腐朽的窗帘被轻松的撕开，阳关顿时刺破了黑暗，驱逐走了在这里霸占了一百八十年的黑暗。
阳光下，麦萨的笑容十分的轻松，宛若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