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抑住心中怒火,沈国平耐着性子说道:“陈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提醒你一句,一个星期前,也就是你负责的石新路建设工程开标的第二天,你就在你的帐户中存入了两万元钱。你可别告诉我,这钱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你工作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就以你目前担任交通局科长的待遇,每月不过一千出头,年收入不过一万五,但是除去这两万元,你的帐户中还有六七万之多。这和你的正常收入严重不符。我提醒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待石新路招标的问题,之前的问题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你想清楚了,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一试探、二恐吓、三诈,再不行就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这是那个时代公检法一贯的手段。沈国平亮出的这些其实也没错,那两万块钱的确是陈进收受的昌华建设集团的好处费。
那天昌华集团中标后,昌华建设集团的项目经理跑到陈进的办公室塞给他一个小包,包里足足装了十捆百元大钞,把他吓了一大跳。在交通局基本建设科这样一个油水丰厚的部门工作,特别是当上科长以后,陈进平时也没少收贿赂,不过大部分都是场面上那些千儿八百的红包,顶天了偶尔也有一两个五六千的,再多他从来没敢要。一下子砸个十万过来,这在新梅县那就是一套房子的价钱。再说了他这次帮昌华建设集团纯粹是为了报答王培林,没想着自己要捞什么好处。
昌华建设集团的那个项目经理却是个送礼老手,几番说辞下来,陈进实在拗不过,就从中拿了一捆意思意思,但他临走还是又多扔了一捆。第二天,陈进就把这两万元钱存了银行。
而且,他帐户的那些钱,除了正常的工资收入外,其余的也都是这两年的灰色收入。这些也是反贪局除了那封匿名举报信以外,审查陈进的另一个根据。同时也是沈国平撬开陈进嘴巴的最后的一张牌。
此时的陈进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只不过是自己收受贿赂的疑点罢了,但这仅仅是疑点,并不能成为证据。不过,为了拖延时间,自己少吃苦头,象之前那样坚决不说是不行了。陈进也就假装糊涂,苦笑道:“沈检,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认。那两万块钱,是我同学借我的,上星期刚还给我。有什么问题吗?说到我帐户中的钱,除了我正常的收入外,有些是父母给的,有些是我自己利用业余时间挣的,这总不犯法吧?”
沈国平显然料到陈进会如此狡辩,冷笑道:“别人还给你的,恐怕没这么巧的事情吧?借你钱的是你哪个同学?什么时候借的?”
“这借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那同学又是个爱面子的人,而且我答应我他不往外说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钱是过年前他问我借的。沈检,我确实是实事求是,没有半句谎话,他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吧?”陈进故意显得一脸为难地回答道。
“哼,陈进,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顾及别人的面子?算了,不要在给自己打掩护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待吧。”沈国平冷哼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进。心中暗道:你不开口我没办法,但是只要你肯开口说话,老子就不信抓不到你的漏洞。
陈进看似苦恼地低头思索着,不过他这幅表情在沈国平的眼里,不过是在考虑如何自圆其说,更加肯定这两万块钱一定是陈进收受昌华建设集团的好处费。只要他承认,沈国平就有把握挖出陈进身后的王培林。
“砰!”沈国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陈进,你还不老实交待。”这是沈国平多年的审讯技巧,一张一弛,冷不丁地施加压力,迫使犯罪嫌疑人如实交待。
果然,陈进闻声抬起头,一脸紧张地连连点头道:“我说,我说。”
沈国平得意地和身旁的田厚仁交换了一下眼神,田厚仁也是挺了挺身子,一副准备记录的样子。
“我说,借我钱的同学叫王强,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两个关系一直不错,他在石城市外经委工作,你们如果不信,尽管可以去核实。”
田厚仁半信半疑地记录着,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沈检此时的脸已经绿了。田厚仁不清楚,但是沈国平的心里很清楚,陈进说的这个王强正是县长王培林的儿子。这次查陈进就是为了针对王培林,而且从一开始丁书记就嘱咐他严格控制消息,就是要打王培林一个猝不及防。没想到陈进这小子这么狡猾,居然扯出是王强还给他的钱,让他根本无法核实。
“陈进,我警告你,我们会马上核实的,如果你交待的不是事实,那你就是罪加一等。”田厚仁抬起头,一脸疑惑地警告道。
陈进连忙一脸无辜地回答道:“田科长,你可以马上核实,我这就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他办公室的电话是567986,手机是……”
其实陈进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无法核实,即便他们真的向王强核实,以他对王强的了解,一定能给自己打掩护,而且第一时间通知他的老爸。万一,王培林到现在还不知情的话,正好给他提个醒。
不过,未等他说完,沈国平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我们会核实的,就算你这两万块钱,是同学归还的。那你目前的财产和你的收入严重不符,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既然这两万块钱无法拿下陈进,面临暴走边缘的沈国平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收入和财产严重不符这个方面从陈进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田厚仁虽然有些奇怪沈国平轻易相信了陈进的说辞没有第一时间核实,但他毕竟是沈国平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一切以沈国平为主。接下来根据银行打印的陈进户头的进帐单,准备一笔一笔向陈进核实除了工资收入外,他存进帐户的每一笔资金的来源。
哪知陈进尽管态度很诚恳,但是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时间太长了,记不清了。”“可能是爸妈给的吧?也有可能是我利用业务时间挣的外快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到了最后,还故意揉着太阳穴大倒苦水:“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头昏,都记不清了。”
两个多小时,沈国平和田厚仁轮番上阵,但是一无所获。最后田厚仁急了,命令法警剥掉陈进身上的军大衣,把陈进再次铐起来。
吴新昌的小舅子从姐夫异乎寻常的关心这个小陈科长,已经感觉出什么来,在脱掉陈进身上的军大衣和把他铐起来的时候,看着陈进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歉意。这名法警在打过一个电话后,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让陈进顿时心里一动,更加理直气壮了,大声指责沈国平和田厚仁这是刑讯逼供,自己要到市里省里去告状。
原来陈进的本意是吓吓沈、田二人,让自己少吃点苦头,结果事与愿违,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激起了田厚仁这个酷吏的怒火,取过一本电话本垫在陈进的后背上重重地打了几拳。别看他个子矮小,但是出手毫不含糊,打的陈进眼冒金星。
等他打完,陈进回过头冲着喘着粗气的田厚仁咬牙切齿道:“姓田的,有种打死我,要不然这笔帐老子一定十倍找回来。”
“他妈的,你小子还敢嘴硬。”田厚仁压根就不理陈进的威胁,索性扔到电话本一阵拳打脚踢。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陈进忍住没有说话。
看着两人带着椅子翻倒在地上的陈进,沈国平心里也是十分的畅快,但是他的任务必须要拿到陈进的口供。叫停了田厚仁,诱供道:“陈进,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只要你承认举报信上的内容,其他的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陈进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盯着沈国平,尽管身上火辣辣地疼,但还是坚决摇了摇头,大声喊道:“老子什么也没干,你们让老子交待什么?”
“呸,还敢顽抗。”田厚仁朝着陈进的腰部又是重重的一脚。
一阵巨痛让陈进卷起了身体,哼了无法哼出声来。田厚仁这个王八蛋下脚也真够狠的,好半天才缓过来。陈进知道这顿打是逃不过了,也懒得再说话,瞪着眼睛对着沈国平怒目相视。
沈国平看到陈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怒极反笑,指着陈进,咬牙切齿道:“你骨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正要示意田厚仁继续动手时,突然桌上的电话机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沈国平皱了皱眉头,接起电话,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牛检,我是国平。”
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等待新一轮拳打脚踢的陈进睁开眼睛,看着沈国平听着电话,脸色越来越紧张,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转机来了,马上就要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