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完后,沉静了一会儿,突然,余哥嚷道:“太好了,太好了,欢迎,欢迎!”
刘小姐很惊奇,问道:“你们认识?”
余哥说:“认识,认识,早就认识了!”
尹懋说:“我们住得不远,但属于不同的县。有一年,我们都到黄县学习,参加一个培灵班,我们就认识了。但是,很久没有联系,各忙各的。现在,在一个机构工作,分在不同的地方,虽认识,但没啥来往。今后,我们在一起工作,就真正地在一起了。”
余哥说:“对,对!欢迎你到小城,我和德志盼着你快来啊。”
德志心想,是你盼望,不是我。别什么事都拉扯上我!你们可好,如果在一起工作,两人合伙整我,那不是好事,倒是坏事,我还欢迎吗?脑子进水了吗?
德志不吭声,刘小姐猜出了**不离十,她说:“你们在一起工作,要团结,要沟通,不要拉帮结派,这样才能合作愉快!”
德志说:“是啊,我欢迎尹懋大哥,到小城来帮我们。”
刘小姐说:“那就好!我们这样安排,是考虑到你们在小城做得很好,让尹懋过去学习学习,特别是和政府沟通这一块,更值得大家学习。项目取得成功的关键所在,就是建立良好的关系。关系不好,做什么都费力气。”
不愧是领导,讲话就是有水平。德志心想,在公开场合,说话很公平;背地里,老是找个别同事谈话,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打听其他人的情况。这个手段,真是高明。
尹懋不愧是老江湖,很清楚领导的用意,他说:“我去小城,是要像德志和余哥学习的。首先是语言问题。我在松岗工作,因为我本身就是松岗人,本乡本土的,语言不是障碍,容易沟通。但是,要到千里之外的大山区工作,还真是头一次。前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挑战,我心里没数儿,完全要仰赖两位的鼎力协助,否则我肯定是二奶回娘家——无公(功)而返。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尹懋说得那么恳切和真诚,像是演了一出非常逼真动人的独幕剧,大家都哗哗哗地鼓起掌来,尹懋来了劲儿,接着说:“我到小城之后,首先要向德志学习沟通技巧,特使是怎样和政府官员打交道,如何给官员留下好印象,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交往,如何谈项目,如何利用当地官员以及其他人力资源来为我们服务,做好项目,遇到问题怎样解决,什么方法最为有效等等等,都需要重新学习。我们在松岗的一套经验,到了小城估计不再适用了,因为在汉族地区和在少数民族地区做项目,条件不同,服务对象不同,风俗不同,习惯不同,而且,政策也不同,需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大家继续洗耳恭听,听他下面要说什么,这似乎有些在卖弄什么,或者在夸大些什么,他要表达些什么,都值得深究,他最后说:“总之,我是去当小学生的,到那里学习,不敢说去指导工作,我是新项目的门外汉,要不断学习,才能胜任新岗位新工作,希望大家、特别是小城的二位同事要多多指导、多多帮助,让我每天都取得进步。”
他的发言完了,大家又鼓起掌来。
反正鼓掌不要钱,又能锻炼心脏,为什么不拍巴掌呢?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装也装出热情好客的样子,勉强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随大流不会错,错的是独树一帜、有独到见解,领导不喜欢这样的人,领导更信赖笨蛋和不动脑筋的人,领导喜欢听话的人。德志不敢有所与众不同,这样做无异于自取灭亡,在吃大锅饭的机构里,谁聪明谁倒霉,谁能干,谁就挨打,谁想出头,谁就被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宋波就是一个例子。
宋波是老员工,爱动脑筋,许多项目由其开发出来,但同事嫉妒,尤其是春燕,看不顺眼,老是找他麻烦,凡是他提出的项目,春燕都百般挑剔。
但是有一点不挑剔,反而是很支持,那就是为员工办社会养老保险,
这个和春燕的关系紧密,她不反对,另外很支持,并积极协助宋波跑各个政府部门,还说服刘小姐给大家买养老保险。刘小姐开始不同意,说这个不划算,如果提前死亡,所交的钱就不退了。另外,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
大家还是坚持要办,都在为以后考虑,买了总比不买好。刘小姐是香港人,那里福利待遇很好,老人院多,街上到处都是老人公寓,刘小姐当然没有一点问题,苦的是内地人,辛辛苦苦钻山沟做项目,为村民服务,到最后老无所养、病无所医的结局,是谁都不愿落到这步田地。
在穷乡僻壤,奉献了时间,牺牲了和家人团圆的机会,为了陌生人,甘愿拿自己的生命来服务他人的生命,这就是机构所有同事的选择,虽然苦,但是看到别人得到帮助后绽放的笑脸,以及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的眼神,大家都没意见了,至少德志是这么想的,觉得工作辛苦没啥,再苦再累也值!
但是,青春不再来,社会工作者离开家乡,到别人的家乡,撇弃妻子儿女,和骨肉分离,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到了晚年,没有保障,处处显出凄凉的下半生的光景,那是刘小姐所不能遇见的,谁家的孩子谁知道心疼,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永远不知道珍惜,也不会感到疼痛。
在宋波的一再强调下,每逢开会,都要提,次次不落,其实,宋波原来所在的金矿公司,已经给他买了社保,一直到公司倒闭,买够了十五年。他不用着急的,他是为大家忙碌。到最后,刘小姐终于受不了了,将为内地同事买社保的提案拿到香港董事局,开会表决。结果是一致通过!
大家都心知肚明,香港的同事坐办公室,不用在山区劳累,但报酬丰厚,比内地的同事高出十几倍,同样是一个机构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待遇有天壤之别呢?他们拿得多也就算了,谁叫人家时香港人呢?生的地方好,待遇就好,生的地方差,就要努力才有可能改变。
通过这件事,春燕嘴上不说,从心里还是感激宋波的,德志也是,虽然德志头两年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优惠,德志原来所在的单位仍旧在给他买社保,有两年时间,德志为机构节省了这笔钱,但是,刘小姐从没有说过德志一句好,就像宋波一样,单位为他买了社保,他为机构省了这笔开支,刘小姐没说他好一样。
但是两年之后,德志就可以享受这些待遇了。德志所在的单位改制,被私人购买了,原来的员工全部算断回家,自谋出路,当然,不在为他们购买社保,这笔开支就转为个人购买一部分,新单位购买一部分了。德志在这时候,才开始受益,德志知道报恩,每每都说宋波的好话。
但是,有些人比如金莲就不说他的好,反而还抱怨说买晚了,自己还要出一大笔钱,才能把遗漏的那几年给补上来,否则到别人都开始领钱了,她还在交保险。金莲是凡事都不愿意落后的人,哪怕是残疾人,残疾人也要在健康人中间夸口,比健康人还要好还要强才行。
她没有感谢过宋波为她争取社会养老保险的事,反而不停地抱怨。宋波也不做多的理会,任由人们去褒贬。但总体上,大家都觉得自己有了养老保险,多了一份保障,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一般来说,只要员工开心的时候,老板就开始不开心了,所以说老板老板,就是老是板着一张脸的意思。刘小姐开始提防着宋波这人,但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来批评他,又想利用他,又防着他,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他为机构效力,同时要压制他,免得他充当领导,杀了刘小姐和齐老师的威风,致使两位女领导在同事们面前不能够政通人和,不方便指挥手下的工人。
大家都觉得宋波适合当工会主席,代表员工可以向老板争取当得的利益,于是德志向二位领导提意见。领导都说:“没问题,但是他属于松岗项目的同事,需要和松岗的同事谈一谈,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说行,让他当工会主席,我们当然没意见,如果他们说不行,那就不行了,我们也不能得罪其他的同事对吗?”
德志心里清楚,领导说的话的潜台词是,无论松岗同事说行还是不行,都不行,怎么能让宋波当官呢,想都别想!
德志来机构之前,刘小姐曾经拿官来引诱,德志当时并不在意当不当官,而是想到新的环境里去看看,去闯闯,增加一点生活素材,免得老了没有什么可回忆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那岂不是极容易得老年痴呆么?当官?能当就当,前提是拿当官的津贴;不能当,就把份内的事做好就行,不吃那碗饭,不操那个心,管他作甚?
春燕这时候出来说话了,她说:“宋波不适合当工会主席,他要和我们一起在前线,许多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做决定,如果她当了工会主席,就一定会在江城,我们有困难找谁呢?”
刘小姐点了点头,说:“说的是!前线本来人手就少。办公室有了齐老师、我和会计就够了,其他人在办公室不合适,我们工作的地方在田野,不在家里。既然有人反对,宋波的就不担任工会主席了。这一栏先空着,等到有合适的人选,再来商讨。”
德志心想,领导肯定给过宋波什么承诺,诸如“好好干,将来提拔你当官”啥的,一定会这么说,因为领导就拿这话来引诱过德志,只不过德志的确对当官不热心,讲条件,如果让当官也行,必须要加工资、拿补贴或者领津贴,否则就另找别人,德志可不想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些人,都不简单,好事不做,坏事还不做吗?肯定会做,而且非常善于做坏事,搞小动作。德志来机构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要想管理好这些人,必须要有权,而且要有钱。有权可以指挥人、压迫人,有钱可以用来指挥那些贪小便宜的人。有这两项,差不多可以管理这些人;没有两项或者没有其中一项,就趁早做自己的事,别蹚浑水,犯糊涂。
德志明白这些道理,心里很得意,他为自己的智慧和聪明由衷地赞美上帝。事实上,德志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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