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舟接过存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察看了一下甘书记的脸色,道:“这个皮总,不像话。”
甘新国点点头:“我呢,本来是要交给纪委的,算了,给他留点面子,你替我退回给他吧?”
“好。”
甘新国“恩”了一声:“替我转告他,多花点心思,把水泥公司做大做强,有钱了,多做点公益事业,多建几所希望小学,比什么都强。”
“好!甘书记,前二天,我也找皮蛋疤子谈了次话,希望他有个思想准备,配合市里,力争在几年内,让我市的水泥企业成为上市公司。”
“他怎么说?”
“他当然愿意了,他还说,自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尤其是要感谢甘书记。”
甘新国摆摆手:“他也就是运气好,抓住了机遇。”
“是。”
裘小舟心里很清楚,其实,皮蛋疤子还真是没少报答甘书记,别的不说,这几年,甘峻跟人合伙搞了家房地产公司,没少从皮蛋疤子那里拿到最优惠的水泥和建材,对此,甘书记也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皮蛋疤子完全没有必要再借甘书记的孙子过生日送什么定期存单,简直有些小儿科嘛。
说到底,皮蛋疤子还是不了解甘书记这个人啊。
“诸葛一生唯谨慎”,甘书记就是一个谨慎的人。做事喜欢不着痕迹,他的心思,也不是一般人能揣摩出来的。
甘新国微笑着看了裘小舟一眼,道:“你分管的这一块,还不错,我也比较放心。”
“谢谢甘书记大力支持。”
“恩,你的工作,我肯定是要支持的。”
甘书记说话,常常都是这样,点到为止,裘小舟也是心领神会。
从甘书记那出来,裘小舟拨通了皮蛋疤子的手机:“皮总?”
“裘市长?”
“恩,皮总,你不错啊,甘书记的孙子过生日,你都掌握了。”
“啊?裘市长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红包就在我手里,你说我怎么知道?”
“嘿嘿。”
“跟你说过,甘书记做事,做人,有他自己的风格,你就是不听。”
“以后不送了。”
“以后?这次,甘书记这是给了你面子再有下次,就送纪委了。”
“是,是,再不送了。”
放下电话,皮蛋疤子骂道:“操,君子剑,岳不群!”
“岳不群”是《笑傲江湖》中的伪君子。
跟这样的官员打交道,真他娘的累啊!
骂归骂,还得忍,,皮蛋疤子想了想,跟市公安局副局长易志强联系上了,约好在“九州灯火”见面。
易志强这个人,跟易少兰有点远亲,原先二家来往也不多,但是,自从陈长贵与甘书记结了儿女亲家,易志强就主动多了,走动得比较多,通过陈长贵的关系,靠上了甘书记,进步也比较快,从一个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升到了市局的副局长,而且是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业务能力也比较强,这些年市里的一些大案、要案,基本上都要过他的手,手底下也有一帮子人,这些人,在白道、**都说得上话,活得挺滋润的。
易志强也知道,自己升到了副局长,基本上就算到顶了。局长宋汉杰是汪书记的人,很有心机,深得汪书记信任,易志强自认不是局长的对手,觉得这年头,当官也就那么回事,还是要抓住机会猛捞几把。
易志强与皮蛋疤子早就打过交道,甚至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皮蛋疤子的发迹史,易志强当然是一清二楚,就他那些劣迹,政府要下决心收拾他,并不费事,只要领导一声令下,皮蛋疤子一伙会象蚂蚁一样被专政机器碾死。然而,这些年,皮蛋疤子偏偏就越混越活,成了知名的企业家,还是省人大代表,还成了乐善好施的慈善家,不能不承认,皮蛋疤子这人活出了个人样,皮蛋疤子一伙,也再不是以前十字街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流氓团伙了。
这些年,皮蛋疤子也没少巴结易志强,而易志强看在甘书记、裘副市长的份上,也没太难为皮蛋疤子,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也大多是以经济处罚代替了刑法。
易志强还感觉到,这几年,总的来说,皮蛋疤子这伙人还真是收敛了很多,很有些知法、守法的意思。
当然,易志强是吃什么饭的?他知道,皮蛋疤子这伙人终究是一伙恶人,终究是要犯些事,而这些“事”,基本上都捏在他手里,要不要处理,怎么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
一直以来,易志强内心是鄙视皮蛋疤子的,他可不像裘副市长,还会带点幽默地称皮蛋疤子为“皮总”,他从来就是直接叫他“皮蛋疤子”,而且是以严肃的口吻,要求他约束自己的手下“别搞事”。
所以,今天,在“九州灯火”的一个包厢里,易志强喝了几口茶以后,神情有些严肃地问:“皮蛋疤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
“没有啊!”皮蛋疤子还真觉得有点冤,“易局,真的没有,我还特意问过了马哥,最近有没有人犯了什么事?马哥说,绝对没有。”
易志强点点头:“马哥前二天跟我打听,为什么省厅有人提审墩子?”
“是啊,我也奇怪啊。”皮蛋疤子道,“墩子在里面坐了几年牢,表现不错,还减刑了,他有什么事?”
易志强点点头:“按理说,省厅要查墩子以前的事,会要我们协助。这次没找我们,那就应该跟我们这里无关?”
“无关就好,无关就好。”皮蛋疤子悬着的心还真是放下了一大半。
易志强却扳着脸说:“难说,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提审墩子,就是为了查这里的事,连市局都绕开了,更说明情况严重。”
“省里连你们也信不过?”皮蛋疤子故意这么说。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我们市局也经常直接到县里办案,有些事,涉及到保密问题,在查清楚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易局,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们是一心一意搞企业,昨天裘市长还找我,要我们再加把劲,把强大水泥公司做大做强,争取几年内把公司推向股市,裘市长还说,甘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易志强沉默了一会,道:“我也希望你们强大水泥公司做大做强。话说回来,赚钱这个事,赚到多少才算个头?有时候,该放手时还得放手;该潇洒时,还得潇洒,比如,我就想过,什么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也挺不错的,你说呢?”
这也是在暗示皮蛋疤子:情况不对的话,要准备“开溜”。
皮蛋疤子当然听懂了,道:“易局,你的建议真不错,带着老婆孩子周游世界,不错。”
“多几手准备,总是好的,你说呢?”
“是。”
“说良心话,庐阳市的领导对你不错,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要连累了领导。”
“那是肯定的,我皮蛋疤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领导!”
……
昨晚,王穗被皮蛋疤子折腾了半夜,第二天醒来得就有点晚。
一觉醒来,王穗觉得,今天的空气怎么清新了?
往常,由于老太太日夜点香火,别墅里就总是弥漫着一股香火味,有时,味太重了,王穗会让保姆打开家里所有的门窗,换一下空气。
王穗使劲地用鼻子嗅了嗅,真的,家里的空气好多了!
心念一动:是不是老太太昨晚忘记上香了?
上香可是熊家的大事!自老太太吃斋念佛以来,老太太足不出户,又不做家务,也不看电视,整天就是烧香、念经。
上香,是老太太唯一念念不忘的事。
老太太怎么会忘记了上香呢?联想到保姆说的,老太太近来吃得很少,有时还根本不吃,显然是胃口不好。
不会是生病了吧?
王穗觉得,老太太真要是生病了,倒还好些,可以将她送到医院去了,那也比住在家里强。
家里有这么一位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还真让她又烦又怕。
这样一想,王穗就赶紧起来了,睡衣也没换,先问保姆:“老太太吃了没有?”
保姆其实也怕上楼去见老太太,以往,都是王穗催她给老太太送东西,她才会上去,今天太太起得晚,没吩咐,她乐得不去。
听太太一问,保姆不敢说假话,老老实实承认:“还没送上去,我现在就送。”
“恩,去吧。”
保姆端着一碗白稀饭上去了。
没几分钟,保姆下来了,道:“老太太还在睡觉。”
王穗心里一“咯噔”,追问:“香呢?”
保姆一时没听懂:“什么香?”
“香火,拜菩萨那个香火?”
保姆这才听懂了,想了一下:“好象是灭了?”
灭了!
王穗立即预感到事情不妙,就往楼上走,走了二步,又停下了,对保姆道:“你跟我一起上来。”
保姆也怕,二人慢慢地上到三楼,香还真灭了,再推开了老太太睡的房间,先在门口探望着,老太太安静地躺在床上。
王穗试着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没有一点动静。
王穗又加大声音再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依然没有一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