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骏的脑子里当然没有水,他知道这份预算单有点过分,之所以还敢提出来,其实是李文东的意思。
学生社团原本归李文东分管,顾骏的滑板部无疑是校内各大社团的龙头,李文东想控制社团,必须跟他打好交道。
顾骏这个人嚣张归嚣张却很讲义气,李文东曲意结交,他当然要投桃报李,一来二去交情处得不错。
今年学生会领导层变动,学生社团这块儿划归尹剑管理,但是李文东并没有因此放松对学生社团的控制力度,特别是顾骏,这个人他必须牢牢抓在手里,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
李文东这段时间没少在顾骏面前说尹剑的怪话,顾骏先入为主,对尹剑的印象自然很差,因此当李文东提出那份夸张到爆的预算单,想借机为难尹剑一把的时候,他还是义气为先,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顾骏知道李文东跟尹剑两个副会长在争权,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预算批下来,得利的是他的滑板部,顺便还能尽到朋友之义,何乐而不为。
顾骏想得太简单,其实李文东用心歹毒着呢。滑板部的预算单好比烫山芋,尹剑倘若不接招,一来违背了学生会当前的工作重心,没有帮滑板部做好服务,二来得罪了顾骏那帮狠人,往后准没好日子过。
这还不算什么,最毒的一招在后面,滑板部要是在银河杯上发挥不佳,李文东可以把责任推到尹剑头上——谁让你不拨经费来着,硬件水平太差,训练质量保证不了,怎么能够出成绩!
如果尹剑答应顾骏的要求,则难免得罪米兰。
学生会每学期的预算总额是有限的,滑板部拨款太多,别的部门就会减少,李文东在背后使使劲儿,唆使其他社团的头头成天去米兰那里喊冤诉苦,烦到她吐血,不把尹剑恨死才怪。
尹剑这个分管学生社团的副会长也别想消停,闹完了米兰还得折腾他,身为全校社团大管家,不能把一碗水端平,肯定是要挨骂的。
至于顾骏,那本来就是李文东的人,得了便宜也不会念尹剑的好处,最后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所有学生社团都对他这个分管副会长不满意,还谈何威信?
李文东不光要把尹剑架在火上烤,还要顺手将方樱一军。
学生会是为学生服务的机构,简而言之就是为学生社团服务的机构,尹剑同学没有为社团解决问题,还闹得民愤沸腾,李文东可以光明正大的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这时候方樱怎么做就颇堪玩味了,替尹剑说话,意味着得罪米兰、米小松、顾骏等学生社团头目以及他李文东,值得吗?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应该如何取舍。
如此一来,方樱和尹剑脆弱的同盟就会瓦解。
方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尹剑恼羞成怒之下当然会跟她反目成仇,等到两派势同水火,李文东再去暗示顾骏为首的各大社团头目改变立场支持尹剑同学。
谁都知道“拉一派打一派”,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需要一点技术含量的,李文东坚信一条原则——挨过打得那一派,比较好拉拢!
李文东不喜欢尹剑这个人,但是并不影响他拉拢对方,成大事者不能因私废公,对李文东来说“公”就是利益,只要尹剑一伙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
成功拉拢尹剑,等于把乔飞和庄小蝶也收入麾下,再加上米家兄妹,往后学生会就是他李某人一手遮天,哪还有方樱说话的份儿。
李文东小算盘打得叮当响,越想越得意,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秋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尹剑同学这段时间在学生会经受了各种阴谋算计的考验,头脑也不像当初那么单纯了。
李文东那边刚摆开棋盘,他便嗅出一丝阴谋的气息,晚上夜宵的时候还跟乔飞抱怨,“学生会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总有鸟人跳出来出幺蛾子,搞得老子焦头烂额!”
这里没有什么同学之谊,处处是明争暗斗刀光血影,一不留神就要被人踹进大粪坑,不淹死也得沾一身屎,从此臭了名声,自然没脸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只能灰溜溜的卷铺盖滚蛋。
乔飞又犯了文青病,端起一杯啤酒叹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随喜,不开口笑是痴人!你这样活法太累,兄弟我看着怪不落忍的,要不你跟小蝶说说,干脆咱们仨一起辞职算了,何苦蹚这池子浑水。”
尹剑摇摇头,举杯一饮而尽。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前有高峰尼奥,后有马遥叶飞扬,可都在关注他在学生会的表现呢。
为了帮母亲早日衣锦还乡,为了实现与叶飞扬的约定,路漫漫其修远兮,学生会不过是个小小的门槛儿,倘若在这里跌倒,往后的路还怎么走?
“不蒸馒头争口气,现在退缩岂不让顾俊李文东等人给看扁了!难道咱们的脑子就比别人差,只能给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左右不过阳谋与阴谋两种套路,咱堂堂正正见招拆招,让李文东自己拉出来的屎自己吃回去!”
乔飞笑笑,举杯敬他:“凭你这份气魄,这一注哥们也要陪你赌到底!”
尹剑一饮而尽,搁下酒杯叮咛他:“这事儿别跟小蝶说。”
乔飞点头:“我明白,且让她高兴一阵儿,小丫头其实挺虚荣的。”
尹剑苦笑:“谁不虚荣?不虚荣咱至于咽不下这口气?”
乔飞感叹:“有时候虚荣和骨气真的很难分清楚,反正我是不肯受气的人,你也一样!干杯!”
刚举起啤酒杯,电话突然响了。尹剑瞅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由一愣,接通问道:“顾骏同学,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呵呵,我们滑板部今晚在‘空中走廊’举行训练赛,想请尹副会长来指导一下。”
尹剑深感诧异:“大半夜的你们还在训练?”
“这不‘银河杯’快开幕了嘛,校领导对我们滑板部期待很高,只好临阵抱佛脚。”
“那怎么敢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尹剑对喷气滑板这种时髦竞技还算熟悉,但是指导这些专业人士肯定是要藏拙的。
顾骏不依不饶:“尹副会长太谦虚了,您也知道,我们滑板部经费严重不足啊,经费不足训练强度就提不上来,水平下滑的厉害,迫切需要高手指点,今晚好不容易请到一位喷气滑板高手来一场友谊赛,没有好吃好喝招待人家就算了,如果连学生会主管领导都不肯出面参与,岂不是怠慢了人家,尹剑同学是滑板部的顶头上司,我们丢脸你也没面子不是。”
尹剑听他说出这席话,不由得起了疑心。顾骏这个武术世家子弟,向来以江湖人自诩,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刚才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这些话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教给他的?
电话那边顾骏又在催促,尹剑反倒来了兴趣,想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招。“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这点三脚猫的技术只配凑热闹,万一吊车尾你们可别笑话我。”
顾骏自以为得逞,笑道:“没问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挂断电话,尹剑跟乔飞说起今天下午跟顾骏的冲突,“顾骏态度大变,邀请我去参加滑板部训练,似乎不太正常。”
乔飞不愧为星海学院的八卦天王,对顾骏的底细了解颇深,“此人是天都市顾家武馆的少当家,顾家祖传的‘波纹功’名震武林堪称一绝,顾老太爷在蓝星武术界颇有名望,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波纹功……我听说过这门功法,据说是流传千年的古武学奥义,也不知道顾骏学到几成火候。”
乔飞正色道:“顾骏学到几成不好说,但是他这十强者的头衔可不是水货,干起架来跟疯子一样,不见血不罢休,还有一狗票混黑道打黑拳的师兄师叔给他撑腰,堪称星海学院一霸,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十强者中排名比他靠前的也没有几个敢招惹他,这么晚了喊你出去,恐怕没安好心!”
尹剑淡然一笑,顾骏那点能耐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去?”
“当然要去,否则岂不是给他看扁了,往后在学生会还怎么混!”乔飞拍案而起,“一世人两兄弟,你乔哥得去给你压阵!”
话音未落,小蝶打电话过来:“本姑娘饿了,两份盐酥鸡+大杯珍奶,速送医护系307自习室。”
乔飞面有难色,“我现在不太方便,你自个儿叫披萨不行吗……什么?田甜同学想吃盐酥鸡?矮油你怎么不早说,没问题,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尹剑捏着酒杯,额头暴起血管,“喂,刚刚谁说‘一世人两兄弟’来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可别见色忘义!”
“哥还在裸奔呢,哪顾得上手足!”乔飞拔腿就跑。
“日奈美,死胖子有异性没人性!”尹剑冲他背影狠狠甩出一根中指,“不是说好你请客的,不讲义气就算了,居然还逃单!”
木有办法,只好买了单,独自打车去“空中走廊”参加滑板部的“夜生活”,瞧瞧顾骏同学到底想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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