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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顾维钧,这位新晋的民国外交总长重新做一个选择,他是绝对不会再想要让王学谦这样不靠谱的家伙,做他的副手了。
没上过一天班不说……
当然,王学谦也有理由,他没有领过一天外交总长的工资。
拿钱办事,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拿钱,光干事的,那是傻子。
顾维钧的内心深处,估计觉得和王学谦去抬杠,太伤自己的士气,所以在平日里也多半由着王学谦的性格乱来。他最多就是督促一下:“老弟,你是一个民国高官,能为国家考虑一下吗?”
这次乘坐的游船刚靠岸,王学谦又不见了。
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顾维钧还真想拉着王学谦的领子,对着王学谦那张风轻云淡的脸,来一个雷霆之怒。
失踪一天,顾维钧权当是王学谦年轻人心性,最多也就背地里埋怨几句。可要是接连失踪了四五天,连在上海租界,发现女儿不见了,以为是被不良江湖人被绑架的陆定,都将电报发到了夏威夷,而王学谦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能让顾维钧不生气?
第一天,王学谦私自脱离团队,去看美国大军舰……顾维钧,忍了。
第二天,王学谦参加∈⊥了美国海军的军官俱乐部的活动,顾维钧,还是决定忍了。
第三天……顾维钧忍无可忍,却发现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
直到第五天,老约翰?洛克菲勒优哉游哉的说:“船可以了,但是王学谦又出门了,再等一天。”
这一次,顾维钧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在度假饭店的花园里,坐在草坪上的户外椅子上。长吁短叹……
他觉得,人生已经敲响了警钟,生命在蹉跎,但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就像是民国的命运一样,挣扎中求崛起的希望,却一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想着要是王学谦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他决心抛弃多年的养性功夫,让外交官的礼仪见鬼去吧!可是这一次王学谦来了,还大摇大摆的在顾维钧的面前,一口喝干了大杯的橙汁。面对顾维钧阴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般的臭脸,他一开口,差点没把顾维钧给气死,一口气憋在胸口,出又出不来,咽又咽不下的感觉,就差翻白眼,一了百了了。
“少川兄,我为了你这趟差事。把腿都跑细了,脸都不要了,和一群美**官整天攀交情。终于让我探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想听吗?”王学谦促狭的一笑。却故意吊着顾维钧的胃口。
顾维钧张了张嘴,无奈道:“不是为了我的这趟差事,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废话,要不是你非要让我当这个破次长。我能不远万里的来美国吗?”王学谦抱怨道。
顾维钧很想说,民国的外交次长,虽然面对列强的外交官有点气短。收入也不尽如人意,衙门没有油水,但绝对不能用‘破’这个字眼来形容。虽然说得都是真话,但过于打击士气。
王学谦自己也知道,他多少说的有些过分。
大前天,基地司令部给他派来了一个海军联络军官,然后去看了美国海军军官俱乐部的活动。活动很糟糕,如果不想眼睛长针眼的话,还是今后少参加这样的聚会。
再说,军官俱乐部内的招待小姐,一个长的比一个磕碜,就算跳艳舞的演员,也是重口味的……里面也乌烟瘴气的,混合着优劣不等的雪茄味,冲鼻的白兰地和威士忌,糟糕至极。
前天,对了,是前天,他决定和太平洋舰队基地派来的联络军官搞好个人关系。别看对方是中校,一艘小小的驱逐舰的舰长,来头也不大。可毕竟是叫——尼米兹。就冲这个名字,王学谦拍着胸脯也要表现的热络一点。于是他在尼米兹陪同下,去感受了一次海钓的乐趣。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在这个时代,金枪鱼竟然是喂狗的食材,龙虾也是,暴殄天物啊!
昨天,他去买了一个临海的庄园,便宜的跟白捡一样,有私人沙滩,还能建造一个小型的港口,还有距离珍珠港挺远的,很安全。
王学谦的心里也知道,要是让顾维钧摸清了他这几天的行踪,杀人到不至于,不过动手的概率很大。为了消除顾维钧的负面情绪,王学谦决定夸大他的成果:“你还不知道吧,别看华盛顿会议是美国政府提出的,却是被逼举行的海军协调会议。”
“被逼!”顾维钧表示不理解,美国政府还会被逼?
“多新鲜呐,论工业生产能力,大型船坞的数量,美国无疑是世界第一的国家。他们只要蒙头造军舰,就能把周围的国家给逼疯了,用得着召开什么华盛顿会议,来进行海军协调会议,给自己加上紧箍咒吗?”王学谦说的当然都不是假的,这一点顾维钧也知道,自然无法反驳。
正因为透着邪门,才可疑!
“少川兄,你虽然已经发现了列强各国之间的矛盾,这很好。也给民国政府在华盛顿会议召开前,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思路,来解决《巴黎和会》上的不公正待遇,但是远远不够!”王学谦掷地有声道,这让顾维钧的心头仿佛被揪住了一般,好像原本是他要找王学谦的晦气,然后口头教育一番的啊!
怎么情况变化的有些快?
远远的,黄蕙兰也看出了端倪,拦住了林徽因、陆小曼等人:“男人们谈军国大事,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觉得房间里闷的话,就去海滩上走走。”
陆小曼嘟哝着道:“都快黑的没脸见人了,还去海滩?我回房间了。”
而在花园里,顾维钧张口刚想要反驳,痛诉王学谦的不负责任,让整船的人都在等他,却没料到王学谦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少川啊!你知道世界海军局势已经到了擦枪走火的地步了吗?英国的纳尔逊级战列舰,日本的长门级战列舰,美国的科罗拉多级战列舰。这些主力战舰的基本属性是多少?战斗力如何?是燃油锅炉汽轮机作为推进动力,是油电混合动力?还是燃油汽轮机,电力推动……”
“光有矛盾是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呢?美国的钢铁产量,一年是多少?英国的,日本的呢?”
“没有战争,民用工业的建设会消耗多少战略物资,这些你都算过吗?”
“美国一年的钢铁产量是3000万吨以上,但是英国和日本两个国家加起来,都不到1000万吨。这就是差距。无法弥补的差距。英日两国钢铁不足,而美国人的钢铁如果无法通过内部市场消耗的话,将会远远的超过需求,从而钢铁公司将面临减产和关闭……”
……
一个外交家,不一定是一个演说家,雄辩家。
但一个优秀的外交家,却一定是一个杰出的演说家,雄辩家。
顾维钧很能说,在哥伦比亚大学求学的时候。就有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辩才,其中包括白人同学。在哥伦比亚法律系,风头甚至盖过了教授,还成为了哥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报的主编。唯一的除欧美学生之外的主编。
一句话概括就是,顾维钧很能说。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顾维钧这一身的本事,绝大部分都长子嘴上了。
可要命的是。他遇到了王学谦。王学谦可能在大道理上,辩证演说上,无法说服顾维钧。甚至让对方尊敬的可能都不见得有,但此时此刻,他正正胜追击,把顾维钧辩驳的哑口无言。
很快,顾维钧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王学谦追着他问的都好像是数字,战列舰的数据,钢铁产量,民用物资的消耗……后两者对于关注于欧美经济的经济学家来说,或许回答起来不难。
但是战列舰数据?
这是一个国家的军事机密好不好?
他是一个外交家,而不是一个特工!更过分的是,王学谦丝毫不认为,用理科生的知识来考他一个文科生,绝对不会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心里不安的想法。
顾维钧的心头暗道:“这个混蛋。”
倒不是顾维钧的素质低,而是顾维钧发现,他连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了。支支吾吾的一阵,这才想起来,这些和民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战列舰,民国买得起吗?就算砸锅卖铁,买得起,难道就用得起?脸上阴晴不定的顾维钧,恶狠狠的回答:“子高,你要搞清楚,民国派我们去美国,并不是打探列强的军事实力的,而是希望通过外交协调,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利益和主权。”
“没错啊!”王学谦认真道。
顾维钧狐疑的摸着额头,很不幸的是,他好像感觉到了额头的抬头纹,不由悲从心生:“难道自己老了!”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通过美国人的斡旋,影响到英国和法国政府的立场,调停中日之间的山东主权问题。好像和美国、英国、日本三国的军舰造多大,速度多快,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吧!对了,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没有说法国?”顾维钧试图避其锋芒,用法国政府,这个一度被王学谦遗忘的列强国家的立场来诱导王学谦。
然后等待时机,一锤定音的让王学谦明白,他的谋略并非浪得虚名。
至少,顾维钧在面对曹锟的时候,曹锟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赞赏有加,并反映一如既往的支持。从来没有反驳过顾维钧的推断,当然,曹锟也想不出什么正经的主意。
可王学谦……好吧,顾维钧承认,王学谦比曹锟要难对付多了。
这样的一个下属,对于长官来说,压力是很大的。
但是结果却让顾维钧失望了,王学谦显然是有备而来:“法国政府巴不得英国政府和美国政府闹的不可开交,最后他们可以渔翁得利。法国海军的战列舰也在建造,但是被英国政府压的死死的,正等着好机会,可以捞一把呢?”
“另外法国和英国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欧洲的德国发展太快,实力增长到了英国和法国,任何一个国家都没办法凭借本国的实力将德国压的死死的。而现在德国战败,短时期内,对英国也好,法国也罢,都失去了威胁的能力。所以……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也最多存在于外交名义上,彼此不打仗,已经是万幸了。”王学谦笑道。
英法是有夙愿的,百年战争,那可真的是打了一百多年,还有后来的七年战争,拿破仑的莱比锡战役。甚至美国独立战争,如果没有法国的支持,也绝对打不下来。
纵观历史,法国对于英国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在没有外敌的境况下,能够让英国佬难受的,法国人都要庆祝;能够让英国佬倒霉的,法国人都会出把子力气……
最后,王学谦总结道:“这是一对欢喜冤家,要是没有德国,闹的最欢乐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顾维钧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好吧,他强忍心头的不甘,决心静下心来,认真听听王学谦这些天‘失踪’带来的成果。如果不能让他满意的话……哼哼,绝没有好果子吃。
“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是一个睿智的长者。威尔逊总统一贯的主张就是:‘国际秩序是建立在共同维护和平的基础上。’”
对顾维钧颇为赏识的美国前总统威尔逊,说威尔逊的好话,自然让顾维钧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子高,你终于说了一句公道话。”表示这句话他听懂了。
王学谦的心里其实是有点郁闷的,他可没有在人前背后说过威尔逊的坏话,不是吗?
心情不满的瞪眼看了顾维钧,这才明白,这是顾维钧故意埋汰他,大度的摆手道:“就不和你纠结这些小细节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相对和平的秩序已经,或者将要被打破了。”
“怎么可能,欧战才结束了不到四年啊!”顾维钧吃惊的站起来。
王学谦不屑的回答:“怎么不可能,世界各国列强的终端武力已经发生了关键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已经影响到了世界的和平,于是英国政府跳出来了,日本政府坐不住了,华盛顿会议召开了。”
对于,王学谦顺口溜一般的说法,顾维钧是不屑一顾的,但他确实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眼下的世界格局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而王学谦如此武断的回答,根据到底是什么?
于是,王学谦将探听到了美国的‘三年造舰计划’,日本天天在喊的‘八八造舰计划’,还有英国政府勒紧裤腰带的产物——纳尔逊级战列舰的数据就派上了用场。(未完待续。。)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