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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打仗打错了?”
绕了这么多,顾维钧要是还没听出王学谦想要表达些什么,还真枉为在外交战线上战斗了十多年的斗士了。
民国的外交官,真的很不容易。
工作的性质就像是车马店里的店小二,谁都可以忽视他,谁都可以不把人当回事,欺负一下,也不用担心后果会很严重。
在这种环境之下,顾维钧还能做出一点成绩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更不要说,国内对他的支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直到曹锟上台,他才感受到了一点政府的温暖。
就事论事,曹锟这个人眼光不怎么样,人品更是糟糕,但是有一点他比段祺瑞、袁世凯做的更好。他不懂的东西,他能够坦然承认。国人坚持的上位者的面子,官威,在曹锟眼里都不重要。更难能可贵的是,曹锟不懂的地方真多。实际上,作为一个将军,他连指挥打仗都不太懂……
虽然,曹锟竞选总统的手段很不光明,目的也不纯。但不得不说,在曹锟当政时期,民国的议会不是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甚至动不动被解散的出气筒了。
打俄国,打错了?
王学谦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这个时代的民国人,最恨的洋人是英国人,但是在北方,尤其是在东三省,那一定是老毛子,俄国人。就连日本人那种讨人厌的性格,也没有勾起全民憎恶的地步,可见俄国确实把华夏人的心伤到碎。
所以,王学谦是说什么也不会承认。打老毛子打错了。
因为这是授人以柄的口舌,他这么精细的人,会给人留下把柄?就算顾维钧的人品他能够相信,但他还是不会承认的:“没打错,就是出兵数量不太符合民国的利益。”
呵呵……顾维钧不由的气笑了。刚才王学谦还在说民国出兵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通过王学谦的解释,他似乎也认为好像弊大于利,可当王学谦改口了,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当着他的面改口,就连老实人也气不过啊!
“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成了你有理。”明明是自己没有查阅外交部所有的文件,才闹出了乌龙事件,还赖着顾维钧的不是。这就是王学谦,可一转眼,却变卦了。能不让他生气!
民国出兵海参崴,对于国内的消息,自然是封闭的。
没有哪家报社知道这次军事行动,甚至海军‘海容号巡洋舰’的舰长,代理将军林建章在北调烟台的时候也不清楚,海军总长萨镇冰紧急命令他指挥军舰北上的目的他在临行之前还不清楚,等到军舰出了渤海湾,他才明白。这次执行的作战任务到底是什么?
可就是这么保密的军事行动,北洋政府是不会对外交部隐秘的,事实上。英国就算是要求北洋政府出兵,也是通过外交部的传递。
所以,王学谦的‘无知’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没有查阅在外交部堆积如山的文件。
当然这种工作很累人,就算是顾维钧也没有信心能够将民国建立之后存放在外交部库房内的文件都细看一遍,更不要说王学谦的性格。根本就不是坐得住的人。
“你这是觉得我有私心?”王学谦装不出委屈的样子,只能用故作高深的口吻来迷惑顾维钧。
后者表示。这种小伎俩对他没用:“你这套,不具备说服力。”
王学谦的表情落寞了一些。却异常的认真:“我要说的,并不是出兵俄国对民国没有好处,主要是出兵的数量太少。当时国内的局势南方虽然蠢蠢欲动,但是绝对没有背上的威胁。海军不听管,加上直系和皖系之间的矛盾加重,出兵俄国,奉军如果做先头部队的,应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国战。”
“国战,你疯了!”顾维钧惊叫道。
顾维钧脸上纠结的表情,跟便秘似的难受,他心里的话不难猜出来:乘着人多,偷偷的欺负一下曾经是列强之一的俄国,已经很过瘾了。国战是北洋军政府那些人敢想的吗?
“国与国之家的往来,不能看交情,交情没什么用,你觉得没得罪他,可他偏偏要欺负你,你还没地方说理去。这就和街头上对付小混混一个道理,他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让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受不了,躲他三分。可要是遇到个横的呢?如果是十万大军陈兵列阵海拉尔,进可攻击俄国的贝尔加湖地区,退可以守卫国门,英国人那边也要掂量着民国的力量,八国联军几万人就能打的慈禧那老妖婆把燕京城都不要了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要是能够逮住机会,在俄国境内打几场胜仗,规模不要大。北洋的军队战斗力是不强,动不动就哗变,溃逃。但是几万大军打俄国一两千人总该打得过吧?”
北洋的军队的风评,一直很差,顾维钧也是有所耳闻,但是王学谦说的,他还真不敢说打不过。
“打了几个胜仗,英国人还好意思说民国在没有出兵,没有战果吗?反过来说,俄国人也觉得民国的军队战斗力还是有的,西方人最认什么?他们看不起软蛋,但要是同样敢于和他们撩起棒子干一架的对手,他们是认同的,至少应该认真一些。这时候,俄国外交上被西方世界围困,需要外交突破的时候,找民国,这条件还不是你红口白牙的提?再说了,就算是不平等条约上的要求,就够你去和俄国老毛子扯皮的,而且民国出兵俄国,那是理直气壮,本来就是我们的领土,是收复,不是侵略。还会像现在这样,里外不是人?”
“这个……”顾维钧还真的有点佩服王学谦,明明是一个书生,可是谈起战略问题,似乎也像那么一回事:“你这些想法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王学谦像是受到巨大的委屈似的,惊叫道:“琢磨?这么严谨的推理,被你说的像是没事抠脚丫子,熏出来似的,有那么不堪吗?”
顾维钧受不了王学谦动不动就用低俗的场景来解释他内心的动态,举手投降道:“子高,真没看出来,你这水平,就是当陆军总长都绰绰有余。”
“什么话呀!北洋的陆军总长,还是算了吧!我丢不起那个人。”王学谦不屑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顾维钧没好气的挤兑了一句。
王学谦瞪眼道:“什么叫喘上了?这是真知灼见知道吗?要说北洋的军政府也够短视的,当初明明是加入协约国了,还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当时果断出兵青岛,就青岛那点德国人,真要开战,立刻就淹没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连点浪花都不起。哪里还有现在的麻烦?那时候,加上奥匈帝国的租界,派兵进去抢啊!也不能说抢,是民国政府没收奥匈帝国的资产,加上银行的金库,连打仗的军费都能有富裕,我就纳闷,当时段祺瑞就不敢硬气一把?”
“没那么容易,不过听你说马后炮,还是挺有启发的。”顾维钧的一句话,等于是否定了王学谦这通掰扯。
事后诸葛亮的人,在燕京城的茶馆里多得是。
不过估计能像王学谦这么能侃的,还真不多见。但是王学谦能接受这么一个事后诸葛亮的称号?他撇嘴道:“这是战略分析,你懂吗?在美国参谋学院里,没有教授的身份,还说不出这等水平来,你以为将军们都那么好糊弄?”
二十世纪初,是一个资讯闭塞的时代,没准还真像王学谦说的那样。
但是王学谦在心里嘀咕了,可惜在后世这种口才已经烂大街了,像他这样好学,每期的‘军情解码’都不落的伪军迷,在论坛里一抓一大把,开口闭口就是战略纵深,比正规军事家都要像军事家的砖家,到处都是。
顾维钧突然想起来,海军的军调会议马上召开了,更多人的愿意将这次海军的军调会议说成是华盛顿会议。与会的九个国家中,除了英法美日意五国之外,还有四个国家,都需要在开幕的时候,由代表团成员上台演讲。
而顾维钧在得知了美国政府的真正意图之后,打算将开幕演讲的机会让给同僚,于是想到了王学谦。
“子高,我知道你的心不在华盛顿这儿,没想到你的生意能够做的这么大。已经出乎我的想象。这次华盛顿会议,对于民国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机遇,但是美国政府的态度就让人非常担忧,加上英国,法国,能够迫使日本让步的列强的态度,都让人难以猜测,所以……”顾维钧说的隐晦,但意思很简单,民国代笔团在开幕上演讲的人,是个得罪人的活。
为了博取同情分和激起列强对日本的不满,这个人很可能只有在会议第一天才有机会露面,之后的谈判,将不再需要激进的演讲,所以……第一个上台演讲的外交成员,将只能露面一次。
这个活倒是挺合王学谦的胃口的,再说,不就是拉仇恨值吗?
作为一个政客,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能指望什么?
王学谦大大咧咧的摆手道:“放心吧,少川,交给我,你就一百个放心。不就是装可怜,装无辜吗?这谁不会啊!就是说得凄惨一点,博取同情。变着方的说民国政府傻,傻到没朋友不就结了吗?”
顾维钧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沙哑道:“没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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