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得大了起来,风也很紧,把雪花卷得满天飞舞,整片夜空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徐子桢站在那个网兜状的吊篮里,头上是已经悬浮到了空中的热气球,今天的天气很帮忙,雪大不大无所谓,关键是现在的风很给力。
北风,标准的北风。
在篮子前方有个风向标,箭头稳稳的指着南方,徐子桢现在已经身在几百米高空中,脚下是一片黑漆漆的平原,什么都看不见,当然,地上的人也看不见他。
但是他知道,现在他脚下的那片土地上很热闹,武松和卜汾他们正带着人四处剿“兵”,金人在会宁府北的这种藏兵于村的办法恰恰给了他们很好的机会,每处营帐之间相隔着好远,神机营的马贼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突袭的打法。
神出鬼没,眨眼间几十条人命被收割于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徐子桢说这叫游击战,最适合这样的地形与兵力布置,而且他们有雪橇,打完就跑,而这样的天气下战马很难跑起来,光是比机动力,金兵就已经输了。
“啊!……”
又是一声惨叫,一个金兵倒在地上,两眼瞪得滚圆,看向了天空,他到死也没想明白,应该最是安全的大后方,而且是这样的鬼天气,居然会被敌人摸过来,他们驻守在此地的一百人眨眼间就被杀了个干净。
他死不瞑目,想问问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天上只有无穷无尽的雪花,如果他能再看得远些,或许他能发现正有几十个古怪的大球从上空飞过。
热气球的吊篮里,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那里,但是安静不等于平静,他们所有人的血液在这一刻都是沸腾着的,因为他们飞起来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热切地注视着下方,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皇城上空,然后从天而降大杀四方。
宝儿拿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么黑的夜空里看不到一点指明方向的东西,唯一靠谱的只有皇宫,因为城中百姓是不会在半夜点灯的,只有皇宫里才会有长明不熄的光亮。
“叔,咱们进城了。”宝儿也显得很兴奋,指着吊篮下那片漆黑说道。
除了皇宫之外还有个地方也会有光亮,那就是城门,为了避免有敌人趁夜袭城,所以城门上的火把是通宵点着的,倒是给宝儿指了个方向。
所有人随着的手指看下去,鬼都看不到一个,可是他们还是很兴奋,因为城墙一过,皇宫也不会远了。
只是他们却不禁有点遗憾,因为今天的北风实在太强劲,十余里的路程似乎没用多久就已经到了,只有徐子桢暗自紧张。
这么大的热气球,还是二十个,要是风不够给力的话这点黑火油根本不足以让他们飘到皇宫上空。
就在这时,负责摇风箱的一个马贼喊道:“老徐,油不足了。”
徐子桢眉毛一扬,说道:“摇慢点,尽量别沉下去太多。”
他是来过会宁府的,皇宫和北门城墙之间有多少距离他心里大概有个数,现在才刚过城门,这时候就降下去的话到不了宫里,只能落在街上。
风箱暂时停了下来,喷火嘴上的火焰一下子缩成了个火苗,热气球顿时开始往下沉去,这时徐子桢又喝道:“再摇,让他升起来!”
“好!”
那马贼闻言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摇动起了手柄,这一顿猛摇之下火苗瞬间又窜了起来,而热气球也重新升上夜空,在风的鼓动下又向前滑动了不少距离。
可是那个油壶中毕竟装了没多少油,那马贼尽管时刻关注着油量,可还是眼睁睁看着火焰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撑不住多久了,还有多远到?”马贼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来。
徐子桢的神经也绷紧了,一把拿过宝儿手里的望远镜,自己向前看去。
喷火嘴上的火焰几乎又变回了火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这是热气球开始快速往下降的征兆。
“顶住!顶住!你他妈给老子顶住!”
徐子桢眼睛死死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着,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忽然,一抹亮光在望远镜中一闪而过,徐子桢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只手紧抓着吊篮的边缘,另一只手紧捏着望远镜寻找着刚才那一朵光亮。
找到了!
就在前方不远,或许有几百米的距离,不是一朵,而是一片,那整整一片都是亮着的。
火苗已经彻底熄灭了,油壶里的油终于告罄,热气球的急速下坠让徐子桢眼里的那片光亮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徐子桢一言不发,目测着那片光亮的距离。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近了,更近了!
这时的吊篮离地面只有几十尺的距离了,若不是金人皇宫的宫殿并不太高,只怕吊篮底部已经要擦着屋顶而过了。
徐子桢已经看清了那片光亮是什么,那是一盏盏风灯,在一条宽阔的通道两边高高悬着,徐子桢一下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金人皇帝吴乞买的朝政大殿外,那条通道往南直通着宫门,这片区域也是禁军最多的地方。
只是,徐子桢的嘴边却挂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因为这片灯光是在他的右前方,也就是说,现在他的脚下正是皇宫深处,皇帝吴乞买睡觉的地方。
“准备!”徐子桢收起了望远镜,将脚边一卷绳索抛下吊篮,绳索一头系在吊篮之上,另一头就这么垂了下去。
他掏出一条布带,在左手上缠了几圈,然后右手一翻抽出刀来,喝道:“下!”
话音刚落,他已翻身跃出吊篮,左手抓着垂下的绳索,急速滑了下去。
绳索的尽头打了个结,很快,徐子桢就滑到了底,他手掌一紧停了下来,低头看去,地面就在眼前。
扑的一声轻响,徐子桢跳了下来,借着冲势打了个滚后又稳稳站住身形,他警觉地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似乎很偏僻的样子,连地面上的积雪都厚厚一层无人清理,在一旁的墙边还有几辆破烂的空木车停在那里。
一连串落地声后,宝儿和其余十八个人也跳了下来。
徐子桢确定了一下方向,正要朝院门走去,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惊奇地叫道:“快看天上,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