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吕布的决断
一直到玉兔西斜,吕布仍然无法给李肃的信使一个明确的答复。
中军大帐中,坐着郝萌、徐晃、魏续、宋宪和侯成五人,高顺和曹性驻守临汾和绛邑,来不及赶过来,还不知洛阳发生的事。
在来信中,李肃倒是一副很坦诚的模样,将他知道的,尽数相告。
不过对太尉董卓之死,他也是语焉不详,因而索性将听说的几大传闻一股脑儿地全告诉吕布,让他自己去判断。
最主要的说法,当然是官方版的暴病而亡说,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众,对此说自然是嗤之以鼻,因为他在后世,见多了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各种死法。
其他流传的说法,则无一例外地带着阴谋味道。
有说他是被刺杀身亡的,有说他是一睡就再未醒过来的,最为香艳的说法,则是他爱煞宫中美女,情不自禁,夜御多女,结果一个不小心,得了马上风,死了。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真假不可辨。
可吕布却笃信,董卓是被刺杀而亡的,结合李肃信中所说的职位升迁,他还异常肯定的将刺客锁定在曹操曹孟德身上,其背后,则是新任司徒王允。
因为这个时间点,与他记忆中的相吻合,他原本以为,只是小说家杜撰的桥段,因为并未见载于史册,可从如今看来,这事竟然成真了。
不然,何以解释曹操官拜廷尉,何顒官拜郎中令。
探询董卓身死背后的真相,并不是吕布关心的事,他最为关心的,则是他及麾下并州兵将该当何去何从。
在召集众人商议之前,他一个人静坐沉思了很久,洛阳城内的这桩变故,一下子就将他原本的规划给彻底打乱,将他最大的先知优势给剥夺一空,他在骤闻此事时,感觉自已原本驾舟于惊涛骇浪的大河上,放眼望去,大河往哪里流,都依稀可辨,可如今倒好,一个急弯过后,他一下子就被涛涛河水带入完全陌生的河道,到底会流向何处,他一片茫然。
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很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理清了当前的思路,总结出三条出路。
一是率大军回洛阳,借此良机,掌控朝堂;二是就此盘踞河东,窥伺关中和并州;三则是退而求其次,北上并州,经营稳当后,再图河东。
他召来郝萌、徐晃五人,就是认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信念,开阔开阔思路,同时听听他们的想法如何。
讨论大半夜,仍旧未能跳出这三条出路,只是每条出路该当做些什么,讨论得更加的清晰些。
夜已深,所有人都有些困顿,吕布突然问了一句:“前去安邑的斥候可否有回报?”
郝萌摇摇头,迅快答道:“还是辰时时分的回报,郭汜率军赶返安邑,李傕按兵不动。”
这个时候,吕布迫切想要建立起自己的谍报系统,此前还不怎么觉得,如今一发生大事,莫说洛阳的情形,就是河东郡内的情形,他都差不多是两眼一抹黑,完全靠临时将斥候撒出去,能探听到的消息还是有限。
羽林中郎将牛辅,现在想必也已得到消息,闻喜城内也是毫无动静,最为诡异的则是白波贼大营,吕布肯定郭太几乎是与他同时获知洛阳巨变的,可整整一天,白波贼大营毫无异动,只是原本会入城的郭太等人,今天尽数窝在大营里,没有出来过。
沉思片刻,吕布见众人目光尽数汇聚在他身上,情知众人都在等他的决断,当即令道:“传令全军将士枕戈而待,李傕、郭汜、牛辅三人,无论是率军回洛阳为董卓报仇,还是逃返西凉,都不会在河东多待,如此,我军就先据河东,静观其变。”
众将应诺离去,吕布独坐在中军大帐中,沉思片刻,铺开绢帛,开始给李肃回信。
李肃的来信中,除了详述洛阳城内的此桩变故之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与吕布共同为朝廷效力,至于留在洛阳的家眷,无需担心,有他在,没有人动得了。
因而吕布的回信,也只是泛泛而谈,将河东现今的局面写上一通,接着感谢一通,再笼统地展望一下未来而已。
这也是吕布谨慎起见,现今局势扑朔迷离,他何去何从都不知道,更何谈与朝中的李肃结盟。
接下来的几天,河东的局面,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僵持在那里,李傕郭汜部,牛辅部,郭太部,吕布的并州军,从南到北一字排开,相互之间彼此戒备,又不断地派出信使试探,难得地平静得很。只有一个消息让吕布并没有感到意外,那就是牛辅整日价以酒浇愁,醉酒之后,还动辄鞭挞步卒,发泄心中的苦闷。
这也难怪,董卓身死,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牛辅和李儒两人,如今牛辅的羽林中郎将,已摆明着被朝廷夺敕,授予驻守新安的徐荣,更要命的是,徐荣竟然坦然拜受,这要是以往,尽管徐荣武勇不俗,牛辅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呢。
“蠢货!”
这是吕布听闻牛辅种种乖张的举动后,给予他的最高评价,可当他随后听闻凉州诸将的举动后,将这个评价一下子扩展到李傕等人身上。
李傕,郭汜,段煨,胡轸,杨定,樊稠,听闻华雄已接受朝廷的任命,拜为五官中郎将,即在张济的牵头下,联名向朝廷上书,请求赦免。
这么一番举动,在吕布看来,非常显白地向朝廷暴露出西凉诸将群龙无首的弱点,以及心中的惶恐不安,而这个时候,最佳的策略,莫过于哪怕是临时将牛辅推举出来,措辞严厉地向朝廷要求公布太尉董卓的死因,不然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远比现在这般软绵绵地请求赦免来得好。
在那么一刹那,吕布甚至起了心思,要不要去指点指点李傕和郭汜,可转念一想,李傕也好,郭汜也好,张济也好,他都只有过一面之缘,他的一番好意,说不定会被他们当做一盘驴肝肺。
再深思一层,吕布就释然,他是来自后世的穿越众,多出两千来年的经验,对朝廷,对皇权,本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可这并不代表西凉诸将能有他这种认识。虽然他们的统帅董卓,敢于率兵入洛阳,敢于将皇权践踏在脚下,那是因为董卓本就是枭雄,不说雄才大略,但肯定可说是胆识过人,可他麾下诸将,明显就要差远了。
替西凉诸将操心,只是吕布偶一为之的事,他最为翘首以盼的,其实是贾诩的消息。
贾诩的信使没等到,他却意外迎来郭太的说客——杨奉。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接待过郭太的信使,可都是些小卒,说的话也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事,目的当然只是探探动静而已,可这次,从杨奉亲自出马看,可知郭太是真地想要跟他商量点事。
中军大帐里,灯烛通明,吕布和杨奉分主宾就座,稍稍寒暄,即直入正题。
杨奉比起郭太来,要直爽许多,他径直说明来意,倒是把吕布给吓了一跳。
沉吟片刻,吕布微微皱眉答道:“如此说来,郭帅已应司徒所召,准备率军入洛阳了?”
杨奉有些苦笑,抚额解释道:“此说是,也不是,郭帅本就是司徒故吏,此番征召,是要稳定朝局。都尉奉令出征,适逢朝廷变故,都尉是准备率军回师么?”
吕布打了个哈哈,两手一摊,答道:“布本就是朝廷命官,一应行止,是回洛阳,还是就此驻守河东,都得遵朝廷军令才是。”
杨奉脸上的失望,吕布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再东拉西扯说上片刻,杨奉即辞别而去,而吕布的心思,则早就活络起来,原因无他,正是方才从帐外亲卫的问答声中得知,贾诩派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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