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已然下定决心,贾诩对此当然并无异议。
他如今已是吕布身边最为得力的军师,一应大小事务,吕布几乎都是与他商议,因而对吕布所作所为的了解,比起其他统兵大将来,都要详尽许多。
在太原郡推行土地丈量确权一事,其重要性,贾诩可是非常清楚的。
如今的并州,就是吕布及其帐下诸将将来争霸天下的根基,并州发展的好坏,也就决定了将来争霸时的实力雄厚与否。
可并州的根基,太过薄弱,肥沃的土地少,人口基数少,要不是考虑对吕布来说,并州才是最为合适他的根基之地,贾诩当初在太尉董卓身死时,有大把比并州更好的地方,可供吕布挑选。
因而发展并州,就是吕布这个小集团的重中之重,而土地丈量确权一事,可谓是发展建设并州的第一块坚实基石,此后的很多事务,都将围绕这件事展开。
可这件事,首先触犯到的,就是太原郡当地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也就是当地的所谓富绅豪右。
世家大族的问题,不独是并州才有,其他州郡一样存在,并且多半比并州还要更为严重些。这些世家大族的一大标志,就是占有的土地,都是当地最好的,最多的,而在负担朝廷和当地州郡的税赋时,又是最轻的。
正是因失地民众越来越多,朝廷的税赋,才会一年不如一年,而民众,也才一年比一年难过,最后,才有了数年前的蛾贼之乱。
对此,贾诩有着深入的思讨,故而当吕布一提出要在太原郡试行土地丈量确权时,贾诩就立即把握到吕布所为的本质动机,并大表赞同。
可是,他一直对此捏着一把汗,如今,此事刚推行过半,强大的阻扰力量就浮现出来,而主公吕布下定此等决心,那就是铁了心,要将此事推行到底。
“看来,这次有不少世家大族,要被夷灭无踪了!”
贾诩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句,心底里,并非是对这些人抱持着同情,而是感慨他们看不清形势。
沉吟良久,贾诩才手抚长须,缓缓言道:“主公所言,诩深表赞同,对世家大族,一味依赖不可,一味打杀也不可,拉拢一批,打杀一批,正合先礼后兵之道,除此之外,主公还要培养一批才是。”
吕布一听就明,如今他的帐下,出自并州当地世家大族的人,多半就是祁县王家,晋阳王家,介休郭家等,这些都属太原乃至整个并州都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吕布此前,也是先征得他们的支持后,才开始推行此项政策的。
除此之外,原先的并州军大将,如张辽,高顺,曹性,郝萌,魏续,宋宪,侯成等,后来加入的,如贾诩,徐晃,韩浩等,都不是家产丰厚的人,如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跟着吕布东征西讨有前程,有好处,长年累月下来,又如何能确保得了他们的忠诚,还有干劲。
吕布哈哈一笑,答道:“先生提醒得是,我是将此当做另外的重要事来做,如今想来,正该放在对待世家大族此事中来,通盘考虑。”
贾诩道了声好,道:“既然如此,九月,即可完成易于完成丈量的区域,此后三个月,就足够主公施为了。”
“嗯,好,这些世家大族的名单,也须提前准备好,到时,且看我的雷霆万钧手段。”
吕布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状。
夜已深,商议完毕,贾诩也就起身辞别,吕布则仍旧待在内书房里,就着刚才被贾诩提起的思路,继续在那里沉思。
那就是培养一批世家大族出来,这些人,当然就都是吕布帐下的得力可靠之人才是,只是吕布对此再扩展开去,觉得既然如此,范围何不再扩大点,只要是为他效力的人,除开这些主要人物外,军中的中低级将校,乃至立有军功者,或者有大功劳的其他各行各业人员,是否都可以如此考虑?
毕竟在这个世上,土地,才是世人公认的财富体现形式。
可如此一来,如此庞大的土地需求,该当如何获取,从何处获取,或许,当将来天下争霸开始后,每次的对外扩张战争,就都该与土地的获取与分配挂上钩,新占领的地方,支持的世家大族保留,不支持或者敌对的世家大族,夷灭掉,其土地财富,就可以归并到整个资源池里,在内部进行再分配。
想到这里,吕布有些苦笑,琢磨着,是不是该当未雨绸缪,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研究制定这么一整套可实行的土地获取、分配制度出来,并推行之。
要是这项制度运行无阻,这将是保持麾下大军,以及领地内世家大族,乃至民众保持战争热情的极佳手段,有着实际的利益驱动,可比空洞的大义名分,要来得可靠多了。
而将目光再放远点,大汉十三州,可供获取分配的土地本就非常多,后世能够容纳数亿乃至近十亿人口,如今也就只有数千万而已,除开技术进步等导致的粮食增产因素,也还是说明,可供开垦的土地,实际上还是极多;而在大汉十三州之外,还有大量的可供开边扩土的空间。
如幽州以北的鲜卑、夫余、高句丽等地,凉州以西的西域,江南以南,虽然按现有的技术条件,难以扩张到如此地步,可是,只要将这种开疆扩土的强大动力注入到整个民族的血脉中去,一代接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到底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和地步,吕布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头晕目眩之余,吕布已是全身热血沸腾,再也坐不住,两眼放光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兴奋不已。
光是想想,如若是由他开启整个民族对外扩张的坚定不移的步伐,即使在他的有生之年,见不到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幕,可也不枉了穿越重生了这一回啊。
兴奋之余,吕布连书房门外传来的笃笃敲门声,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门扉就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线,吕布才醒觉过来,问了声:“谁?”
“夫君,夜深了,妾身为夫君熬了些羔羊汤羹,提神祛寒,请夫君享用。”
吕布一听,就知道这是严氏来了,这味羔羊汤羹,还是在吕布的建议下,添加了不少调味料,此后就成了吕布秋冬季很喜爱的一道菜肴。
三步并作两步,吕布大步到门后,轻轻拉开房门,笑道:“嗯,好,进来吧。”
严氏对着吕布俨然一笑,微提裙摆,款步入内,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分别提着一个土陶罐和托着一个食盒。
吕布回到案桌后坐定,严氏亲自动手,摆上食盒,揭开盒盖,里面盛着的,正是几样糕点,看得出来,严氏在这一方面,可是没少下工夫。
当严氏作势要捧起土陶罐,倾倒羔羊汤羹时,吕布哈哈一笑,抢先伸手,道:“这个还是我来吧,坐。”
两名婢女对着吕布和严氏一礼,乖巧地退出去,顺手掩上房门,严氏则喜滋滋地在吕布旁边跪坐,伸出葱白般的右手,捏起一款圆状糕点,递送到吕布嘴巴,柔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泡制的,夫君尝尝。”
灯烛映照下,严氏的面庞是白里透红,笑意盈盈下,更是倍添妩媚。无需细细打量,吕布就看得出来,比起貂婵和蔡琰来,严氏虽然也可算是美人,但还是要逊上一筹。
如果要分级的话,貂婵和蔡琰,都可归入到超级美女之列,而严氏,则只可名列一流美女之列,这种区别,不光是美貌,还有气质,那种难以言传,但是对比一看,就会明了于心。
如今的严氏,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也可算是比较融洽,示意虽然此番吕布率军返回太原,带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侍妾貂婵,严氏心里的不痛快,还是被她很小心地掩盖得很好,丝毫不显露出来,而是施展百般手段,来讨吕布的欢心。
从入城到现在,吕布其实一直没有歇过,晚膳也只是草草吃过一些,这么大半夜了,也的确是有些饿,在严氏的殷勤服侍下,吕布犹如风卷残云般,将食盒中的糕点,还有鲜甜美味的羔羊汤羹,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吕布犹自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严氏有些不安,柔声道:“妾身,妾身不知夫君,这个,备得少了些,夫君,夫君……”
吕布哈哈一笑,伸手拿起放在食盒上的布巾,抹抹嘴,再端起参汤漱口,笑道:“无妨,无妨,我已经吃得很饱了,再吃下去,可就要撑着了。对了,这大半年的工夫,家里一切可好?”
家长里短的一些琐事,严氏其实知道,吕布对此并不如何在意,要是真有他关注的事,他会主动吩咐下来,当即只是捡女儿吕玲绮的一些轻松事,说上几件。
果然,乐得吕布哈哈大笑,待听到玲绮平常勤练武艺,立志要到父亲帐下效力时,吕布更是乐不可支,赞道:“好,好,果真是虎父无犬女,这几日,我得空了,去指点指点她,将来帐下有女玲绮替父出战,可也是桩美事啊。”
“夫君!”
严氏不满地嗔叫一声,大眼睛剜了吕布一眼,立时就看得吕布心里酥痒难耐。
只是想起来,此次回来,可是有好多事需要跟严氏交交底,当即收起笑容,吩咐道:“嗯,让婢女将这里收捡一下,我还有些正经事,要跟你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