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喜白马,所以他费了老大的劲,搜罗不少白马,以之为核心,组建起一支白马义从,骑士则不光是汉人,还有乌桓、鲜卑、夫余等族。只是白马数量有限,故而还是有不少人,骑乘的,仍旧是灰色、褐色、杂色战马。
白马义从的统领,正是常山赵云赵子龙,白色盔甲,白袍,白马,手提龙胆亮银枪,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格外引入注目。
从两处战场上,幽州军都无法压制冀州军渡河,就知道幽州军处于下风,可河岸上,赵云统帅的白马义从,气势却不受丝毫影响,迎着夕阳,逆流而上,双眼紧眯着,牢牢锁定颜良。
对方是袁绍帐下大将颜良,赵云是认得的,见他如此气势凌然,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冷笑来。
马蹄轰鸣,喊杀震天,两支铁骑洪流迅快接近,眼见着就要冲撞在一起。
颜良极其亢奋,悍勇异常,双马相距足有十来步来,即大喝一声,扣好马缰,双手持大刀,高高举起,只见刀光一闪,大刀自右上往左下,斜刺里朝赵云劈下,势大力沉,大有一举将赵云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的势头。
赵云依旧眯着眼,他面向夕阳,余晖虽然并不如此明亮,可依然有些刺眼,面色平静得如水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陡然放开马缰,轻磕马股,战马嘶鸣一声,骤然再加速,犹如离弦之箭,快若闪电。
不好!
颜良一个激灵,心里怪叫一声,按他原先的估计,双方的马速,都该当已经催至极致才是,故而在两人马首相距不到一步时,他的大刀刚刚劈落下来。
可现在这样,对方的战马骤然提速,他的如意算盘就有些落空,大刀高举在右上,胸门打开,对方完全可以在大刀劈落之前,将枪尖送进他的咽喉。
无奈之下,颜良只得极速变招,左手狠拽,硬生生将扬起的大刀拽回来,横在胸前,双眼紧锁,盯住飞快扑来的一点银色,那正是赵云的龙胆亮银枪的枪尖。
“开!”
电石火光之间,银色枪尖直奔颜良面门,颜良大喝一声,头往左歪,右肩后摆,上半身后仰,双手握着大刀刀杆,奋力上抬。
咯吱……
一阵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令人牙齿都发酸,战马交错而过,颜良上半身半仰,自托举起来的龙胆亮银枪底下倏然越过。
“好险!”
颜良直起身时,心里念头泛起,还没来得及庆幸,如潮水般涌来的幽州精骑,就已冲杀到他的马前。
“杀!”
颜良悍勇非常,就这么横握大刀,借着战马前冲之势,将大刀刀杆平推过去,左右两骑立时猝不及防,刚刚举枪格挡,就被颜良推落马下。
在他身后,赵云更是大展神勇,龙胆亮银枪上下左右飞舞,每一下扑击,都能刺落一人。
继各自的统领之后,双方骑卒冲撞在一起,有些是马对马直接相撞,战马就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已在喀喇声响中,颈脖折断,而后马身倒飞而起,将马上的骑士抛飞,在空中再撞成一团。
到处都是惨呼,到处可见抛飞空中的骑士,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颜良连人带马渡过河的精骑数量有限,只有区区千余人,赵云统领的白马义从,则足足有三千人,一番对冲下来,冀州军立时大大吃亏,两军交错而过后,仍旧能随着颜良身后的骑卒,已不足一半。
当颜良率军转个大弯时,不由怒不可遏。
赵云并未率军回转过来,而是直接率白马义从,杀向顺着河岸杀过来的冀州军。
自江心洲渡河的冀州军,此时已有三千余人,颜良原本想着,他率千余精骑大头阵,三千步卒紧跟其后,杀入幽州军的侧翼,虽然不至于能一下子就奠定战局,至少也可以大大减轻主公袁绍大军的渡河压力。
可如今,他帐下的精骑已不足一半,继续冲击幽州军的侧翼,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而赵云所率白马义从,即使折损与冀州军相差无几,也还有两千好几百号人,这么一番冲杀,身后的三千步卒,只怕立刻就会被冲垮击溃。
如此一来,颜良自侧翼袭扰幽州军的计划,就完全不凑效。
“杀!”
颜良心急如焚,策马疾奔,可是不管他如何催马,依然只能跟在白马义从的马屁股后面,吃着尘土,苦不堪言。
如此疾驰两三里,前方已是喊杀震天,颜良心里暗叫一声:“完了!”
的确是完了,三千步卒刚刚渡过河,正士气高昂地,准备杀向幽州军侧翼,没想到迎面杀来的,却是幽州军中最为精锐的精骑——白马义从,稍一接战,即被幽州精骑突入阵中,毫无防护的轻装步卒,还有弓箭手和弩手,如同被收割的草茎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三千步卒就已呈溃散之势,轰然而散。
上游战场的胜利,丝毫无法令幽州军承受的正面眼里有所稍轻,如若袁绍大军渡河不畅,公孙瓒完全可以加派兵力,阻遏颜良自江心洲渡河。
冀州军源源不断地渡河,一步步逼迫幽州军后退,占据的河岸地盘,也就越来越大,到了这个地步,幽州军已是无法控制住整个渡口所在的河岸。
赵云率军正在四处驱杀冀州兵卒,突然远远的,听到号角连声。
他只是在马背上直起身,朝号角声响起的方向看了几眼,那里,正是幽州军所在,而号角声的意思,则是召集赵云统帅的白马义从。
那里交战情况如何,赵云看不清楚,可是,仅凭号角声的急促来看,他就知道,战况不妙,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召他前去助战。
三千冀州步卒,已在四散逃窜,可是,如若没有白马义从四处驱杀,他们很快就能重新聚集在一起,尽管士气低落,但在自上游江心洲方向源源不断开来的援军鼓舞下,还是很快既能再次投入战斗。
可惜!
赵云心中闪过一丝黯然,龙胆亮银枪一抖,将敢于挺枪刺落的冀州兵卒戳倒在地,惨呼声骤然响起,尽管就在他的身旁,他却恍若没有听到。
而后,他拨马往右,放弃左前方那群逃窜的冀州兵卒,带领麾下骑士,绕了大圈,顺着河道,往下游的主战场驰去。
颜良虽然一直率幸存的精骑衔尾追杀,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心思率军迎头拦截,而是眼见赵云放弃驱杀,扭头朝向左右吼道:“快,收拢兵卒!”
就在这时,下游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那架势,差不多连滹沱河水都要因此而倒流,夕阳也似是受到了惊吓,猛然一跃,躲到了地平线下。
颜良大喜,因为他分明听到,这是己方兵卒爆发出的欢呼声。
赵云大惊,因为他分明听到,这不是幽州兵卒在欢呼。
他们不知道的是,袁绍,冀州军的统帅,亲自渡过滹沱河,踏上北岸。
他的出现,引起冀州军兵卒的狂喊欢呼,大旗所至,处处欢呼雷动,整个滹沱河两岸,冀州军士气大振。于此相反,幽州军则是士气低落。
公孙瓒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节节败退的战局,有些一筹莫展。
此时渡过河来的冀州军,兵力已比他的幽州军还要雄厚,方才都未能阻遏住冀州军的渡河,现在,就更无法阻遏了,一旦冀州军兵卒继续渡河,那这场仗,还用打吗?
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麾下的白马义从能够创造奇迹,可是,方才上游有冀州军偏师杀来时,赵云率白马义从前去迎击,战况如何,他也不知晓。
其实,他心底里,也知道这个时候,还寄希望于白马义从,无异于是心存侥幸。
“主公!”
听到身旁有人在喊,公孙瓒没有回头,无需看,他都知道是其弟公孙越,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敢出声。
停顿了片刻,公孙越的声音才再响起:“袁绍大军已抢渡过河,莫如收军回营,凭营固守,再做打算。”
公孙瓒心中涌起一阵苦涩,所谓收军回营,再做打算,其实只是败退的代名词而已,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他再不退军,那可就真的连最后一线时机都要给丧失了。
“吁……”
公孙瓒转头看向西边,太阳已完全落土,彩霞绚丽,艳红如血,再过上半个多时辰,就会天黑。
沉吟片刻,公孙瓒终于沙哑着嗓子,令道:“收军,回营!”
好在这个时候,冀州军虽然渡过滹沱河,但两军尚未展开全面混战,而是仍以弓弩互射,外加小股兵马相互厮杀,试探而已。
此时撤军,大可撤得出来,一旦两军全面混战,想要撤军,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号角连声,所有听到的幽州军兵卒,无不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正策马率军疾驰的赵云,则再一愣,就在他身前里许外,就正是己方大军的右翼。
可是,幽州军撤军的号角声刚刚响起,冀州军这边,却战鼓频响,令人热血沸腾。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冀州军统帅袁绍,却下令全军发动强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