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突然撞向张晓惠,事情的确出人意料,张晓惠自然根本无法防备,“哎呀”一声,被他撞了个正,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香也断了,铜铃脱手扔了出去。
汪海听到张晓惠的叫声,下意识一回头,正看到纪平和她两人都趴在地上,他想也没想便转身跑过去,打算将张晓惠扶起来。
但他没想到,这一离开,四人阵法立时完全失效,老道长甚至都没来得及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便陡然感到压力激增,就在张晓惠倒地后香断铃扔的同时,对面那蛇状灰烟骤然膨胀,原本糯米圈内的旋风也迅速猛烈起来,越来越大,地面上的糯米被风吹得四下散开,而老道长打出去的一道道符似乎再也无法抑制住灰烟带起的狂风。
不仅如此,随着灰烟暴涨,院内半空中电线上的灯泡也开始不断闪烁,布成八卦状的蜡烛在风中疯狂摇曳,火苗被吹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不知是不是蜡烛经过特制,大风中跳动的火苗本应轻易便会被吹灭,但此刻却挣扎着勉强燃烧。
老道长将法剑指向蜡烛,虚空晃动,画出一道符咒,剑尖再度一挑,向着那灰烟甩了过去。
刚刚向前蹿出的灰烟,便被这一道符咒重新逼退。
这时,老道长才顾得回头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汪海已然扶起张晓惠,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也爬起来的纪平,解释道:“不知道什么原因,纪平把晓惠撞倒了。”
纪平低头边掸土边含糊着说道:“好像有股力量撞了我一下,没站稳。”
匆忙间,老道长也没办法详细了解真实情况,只得一咬牙,手中法剑不停,嘴里道:“汪海,洒米,晓惠,进厢房躲起来,纪平,继续持幢幡。”
他边说边退回长桌后,纪平无奈,回身拾起刚才拿在手中的幡,继续举着,斜眼盯着老道长的一举一动。
汪海看着张晓惠跑进厢房,这才快步跑到长桌旁,搬起那小缸糯米,大手伸进去抓起一把,迎着风洒了过去。
隐隐发出呼啸声的旋风自然轻而易举将洒过来的米吹了回去,汪海咬了咬牙,往前凑了几步,又抓起一把米洒了过去。
老道长一皱眉:“汪海,退后,不要太靠近。”
正说着,凌空上升的灰烟突然向着院中空地直线倒下,本看着有形无质的灰烟,却似有千钧之力一般,砸到地面上轰然声响,众人只觉脚下一阵剧烈摇晃,身形几乎无法站稳,耳中只听得一阵隆隆声音,好像局部地震了似的。
汪海更是被灰烟砸在地面上带起的气流掀翻在地,只觉肋条和手肘一阵剧痛,米缸砰然落地,摔了个粉碎。
老道长大惊,二话不说,手腕一抖,剑靠背后,另一手在桌上一抹,揭开一块一直盖着的黄布,下面赫然露出五面各色小旗,他抄起一面蓝色小旗,嘴里念叨了几句,一甩手将小旗扔了出去。
那小旗看上去应该质地是锦布,蓝色旗面上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咒,整个旗子不过chéng rén巴掌大小,想将这样一面小旗扔进呜呜咆哮的旋风中,就连人高马大的汪海恐怕都做不到,老道长虽说看着有些道骨仙风的样子,可瘦胳膊瘦腿的,大概最多也就扔出去几米。
纪平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却看到那小旗如射出去的利箭一般,挂着“嗖”的破空风声,眨眼间径直飞到灰烟前面不远处,钉到了地面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汪海歪头打量那面小旗,好像小旗散发出若隐若现的蓝色光晕,而那灰烟似乎很怕旗上的光晕,猛的向后一缩。
老道长却不等灰烟有所反应,第二面黄色小旗已然又甩了出去,钉在灰烟所处位置的左侧,紧接着,第三面绿色小旗再度射出,钉到了灰烟右侧。
顿时,三面小旗,三团各色光晕,将灰烟三个方面挡住,使它暂时无法向前。
老道长执起最后两面小旗,分别将小旗射出,这次他居然选择的是那房屋的墙壁。
纪平这才发现,当这两面小旗射中墙壁时,五面小旗的位置完全封住了灰烟前行的路线,联在一起看的话,就像是灰烟前半截进入了一个口袋,除了缩回房顶,前左右都无法突破。
但那墙壁上的两面小旗,却又好似半腰将灰烟封住一般,虽然灰烟依然不断扭动,但旋风却逐渐减弱下去。
汪海眯起眼,表情凶狠地伸手从地上拢起一把糯米,兜头向着灰烟扔了过去。
一把米这次大半洒中了灰烟。
“吼……”
万没想到灰烟中竟然在被米洒上后发出声响,听着极像怒吼,与此同时,翻腾的烟雾中似乎一张狰狞的人脸突兀现出,眨眼间便又消散无影,看着依然还是滚动不止的雾气。
但那张雾气中的脸还是让汪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小声问老道长:“道长,您……看见了吗?”
老道长一直注意着雾气的动向,虽然院中光线只剩下风中闪烁的蜡烛,但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况且那饱含怒意的吼声院里人也都听到了。
之前老道长与那股灰烟连番交手,汪海心中原本的恐惧之心已然渐渐消退,只觉得鬼怪也不过如此,但刚刚那雾气凝聚成诡异的人脸,多少还是让他感到悚然,全身上下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竖了起来,能问出这句话也算他胆量上有了些许进步。
老道长神情凝重地盯着乱蹿的灰烟,转头对汪海道:“你也执幡贴后面,小心会有反扑。”
说着,他手中法剑朝前一指,虚空几道符咒画出再次打向灰烟。
就在符咒还没碰到灰烟的时候,院内忽然明显一亮,众人下意识抬头一看,空中原本密布的乌云,忽然局部有一片区域的乌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开,一轮圆月出现在半空中。
月光照亮了部分后院,也将那无窗无门的房屋笼罩其中,但几个人抬头望去,却发现此时出现的圆月,虽然又大又圆,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一样,但亮而不明,就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而且在月亮周围,有一圈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光晕,看上去极为诡异。
汪海常年开出租,也了解一些有关气象的说法,俗话说:月晕生风,但那说的是毛月亮,虽然月亮周围同样会有一圈毛绒绒的光晕,却绝不可能是暗红色,如同风干了的血液颜色一般。
老道长看着那轮圆月,脸色不禁一变,脱口而出:“血月……”
“血月现,诸邪生。”
这只是传闻,不料今rì却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老道长话音未落,院内光线已然发现变化,光亮明显呈现出暗红色,刚刚施放出的那五面小旗散发出的光晕,在血色月光下几乎根本看不出来了,本已困住的灰烟这时像得到了解放,转眼间,一股灰烟分散成好几股,冲破了小旗无形的屏障,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蹿出,大有准备占据整个后院的趋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团与灰烟纠缠在一起的暗青色烟雾突然与之分开,飘浮在半空中,如同一双冷冷旁观的眼睛,注视着院内众人动向。
老道长神情显现出说不清的惊诧,法剑在空中一挥,画出一道鱼骨似的符咒,却不是打向院中烟雾,而是直射之前甩出的第一面小旗。
接连五道符咒,分射至五面小旗之上,顿时,小旗散发出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隐有脱离小旗飞起的架势。
老道长不断画出一道道符咒,打向那五面小旗,以增强小旗的能力。
但就在这时,惊变乍现,一直顶着风执幡站立的纪平,突然扔掉手中幢幡,俯下身冲向老道长。
事发太过突然,这一下将毫无准备的老道长直接撞得踉跄数步,不过老道长应该是练过,这一撞将没摔倒,脚下发力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纪平也并不只是意在将老道长撞翻在地,他撞完老道长后,速度不减,直奔地上插着小旗的地方,一抬脚,将最先那面小蓝旗踢飞出去。
“你……”老道长一惊。
汪海被纪平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先是一愣,随即大叫:“纪平,你疯了?”
说着便要冲上前制止他继续踢向下一面小旗,却见纪平一回身,伸手从腰后抽出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汪海,嘴里喝道:“别动。”
一见到枪,汪海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凉气,本能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盯着纪平,依然不甘心地问道:“纪平,你想干什么?”
纪平眼一眯,并没搭理汪海的问话,枪点了点他,又点了点老道长,道:“道长,我知道你有本事,不过再快也快不过子弹,所以……悠着点,别逞强,退后点儿。”
老道长脸色极为难看,但纪平说的是事实,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后退了两步。
纪平转身又将另两面小旗踢飞,令老道长和汪海惊讶的是,纪平所经过的地方,灰烟像认识他似的,所走之处主动绕开,也不知道纪平有什么法子,狂乱的旋风中,他居然行走自如,而他也不在意身边的灰烟,反倒是紧紧盯着老道长和汪海,生怕他们有什么想法冲过来。
当他准备去破坏墙壁上插着的小旗时,纪平忽然对老道长道:“道长,把你手上的剑给了,我看着眼晕。”
破坏了小旗后,纪平又保持戒备姿态将还在风中燃烧的蜡烛踢翻,这才举着枪慢悠悠走回到长桌附近,与老道长和汪海拉开一定距离。
“为什么?”老道长这时开口问了一句。
纪平撇撇嘴:“事实上,你们没必要知道。”
正说话这时间,忽然一旁传来低低一声惊呼,纪平一斜眼,正看到不远处厢房门内,张晓惠身影一闪,也就在这时,一直飘浮在空中的那团暗青灰雾气,居然开始向前飘动。
纪平扬了扬嘴角,提高声音道:“张晓惠,你最好出来吧,不然我可要一枪打死你的心上人了。”
说着,他扬起手,枪口对准了汪海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