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禹晨端着一碗药汤,递给徐超。
徐超面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唯有嘴角不时流出一缕鲜血。伴随着鲜血的,还有徐超阵阵的咳嗽声,听上去有些凄苦。
“喝了,治疗肺伤的!”禹晨说着,微微叹口气。
徐超倒是没说什么,一饮而尽,却又咳嗽两下。一股腥味弥漫嘴中,却是肺部又出血了。徐超面色上倒是没有什么,很轻松的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去,巧巧吐到一个小盆里。小盆里面,有些暗红色的鲜血,已然聚集了小半盆,全都是徐超吐出来的。
禹晨接过徐超递给他的空碗,数落道:“早就给你说过,别动武,别动武,你就是不听!怎么样,现在好了,肺部伤的狠了,咳嗽死你吧!要是还不注意,下回指不定是什么地方呢!”
“总不能眼睁睁受死吧?”徐超干咳两下,略微虚弱道。
他前不久的伤势还没好,本就不能动武,却在杀手刺杀时,不得已使用出威力极大的破虚变。破虚变威力是很大,即使徐超身体带着伤,也还是将两名千变境高手的必杀局势,完全破开。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徐超本就是伤病员,这一爆发,牵动伤势,直接伤了肺部。
这一伤,可不得了,徐超整个肺部,如今溃烂了一半,只能勉强保持呼吸,每一次呼吸的时候,肺部都会疼痛难忍。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咳嗽的原因,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些许鲜血,除非徐超的肺伤好了,不然还得这么咳下去。
下午的时候,徐超伤势还没发散出来,靠着龙力催发后带来的强盛,压住了伤势。没想到,刚刚吃完晚饭,徐超还没回到住处,就猛然咳嗽两下,接着就喷出一口鲜血,将严霏雨金色的盔甲,都染红。
接着,禹晨立即抱住徐超,将徐超带到住处。禁卫军中有精通医术的,诊断一下后,发现徐超肺部已经伤到,很严重的伤势,虽不致命,却会让病人很难受。开了点药草,熬成药汤,给徐超饮下。
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禹晨解释了一下,就说徐超原来就受了伤,一直没好。下午时,为了脱逃必杀的局面,用力过度,这才牵扯到了旧伤,所以伤了肺部。严霏雨等人都接受了这个解释,特别是严霏雨,他清楚徐超不是那种文弱书生,绝对有着百通巅峰的实力,偶尔爆发一下,也是可能。
禹晨看徐超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就连咳嗽都没有咳嗽。有时候,专注于一件事情,总是能忘记另外一些事情,哪怕是身体的本能,也会忘记。
“想什么呢?还在想黑锅送给谁?”禹晨问道。
他听了徐超的话,知道徐超没怪他杀了两个杀手。他从那俩杀手能瞒过他的感知上,就能清楚,这绝对是职业杀手,属于给钱就会杀人的职业杀手。不是隶属于哪个人,他们杀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雇主是谁,只是单纯的杀人。留活口也没有用,问不出什么。
徐超反应过来道:“那倒不是,我在想,到底是谁会派人来杀我呢?咳咳咳咳,想了一圈,猛然发现想杀我的人,实在太多了点。”
“你杀的人多,仇家自然也多,仇家哪个不想杀你?所以,你还是少造点杀孽。”禹晨不轻不重的点了徐超一句,一路上,徐超到了哪座城池,都要杀人,理由都是与这次西南水灾有牵扯。没有证据,直接杀人,惹得人心惶惶,禹晨跟在徐超身边,都有些看不下去。
徐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绝对不是随便某个人说某句话,就会改变初衷的人。
“别劝我,你跟严霏雨两个,有事没事就在劝我这件事情。劝我也没用,该杀人的时候,我不会手软,因为他们即使死干净,也抵不上真正死在洪灾里面的那些人。”徐超说话很慢,生怕牵动肺部的伤势。
禹晨听了徐超的解释,只能叹口气,着实没办法劝徐超。洪灾死了几十万人,受灾了几十万人,前不久又爆发一次洪灾,使得受灾群众,直接上升到百万。这才有了皇帝催促严霏雨行军加速,让徐超赶紧行动起来,牵扯那些人的神经。导致了徐超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在西南查探,幸好碰到了一个老头,问到了一些东西,不然的话,现在他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
第二天清晨,徐超起来,将几乎快满了的血盆倒掉。一切看上去非常的血腥,幸好没有多少人看到。而徐超经过一剂汤药的治愈,现在虽然仍旧咳嗽,却比昨夜好了很多。咳血的量也减少很多,准备两三个手帕,就足够擦干血迹。
坐在马车里,前后有禁卫军拥簇,徐超不时的咳嗽声,伴随了从驿站到星云城的整段路。不知道钦差年龄的人,恐怕还以为在马车中的钦差,应该是位上了年岁的老头。不然的话,哪里会咳嗽的这么厉害?
到了星云城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起来。早就有官员在星云城外迎接徐超一行人,徐超因为身体原因,就让严霏雨去帮忙接洽。
为此,严霏雨还专门在路上问了徐超,应该用什么态度,是高傲点的,还是平凡点的,是平易近人好,还是普普通通好?
徐超给的回答很简单,就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的官员,跟你平级,这就足够了。
所以,严霏雨的态度,还算是平静。
“严统领,六皇子东方沐新殿下,落云省省督胡虎大人,星云城城主云冲,命在下迎接钦差徐大人!不知徐大人,可好?”派来迎接徐超一行人的,是个笑眯眯的中年人。
地方上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年轻人都要混一段时间,有些资历后,才能往上爬。全天下唯有两个地方有年轻的官员,一个是禁卫军,一个就是皇宫内的太监。唯一的例外,就是一步登天位列二品的徐超。
严霏雨上下打量一番这个中年人,平静的点点头,开口道:“徐大人路上碰到了刺客,身体受了点伤势,特命本座代表大人。”
“不知徐大人伤势如何?”中年人听了严霏雨的话,本来笑眯眯的样子立即收敛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容。变脸速度之快,宛若千里马的速度。
可惜严霏雨最近见多了这些官员面孔,所以显得有些麻木。轻轻抬抬眼皮,摇头道:“还好,大人伤势情况一般,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即可。进城吧,大人身上有伤,需要多休息。”
“请!”中年人也不拖沓,立即在前面带路,将一行三百多人迎进星云城。
禹晨看着有些熟悉的街道,想着在不久之前,还在这座城池住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上一次,徐超只杀了一个老头子,那么这一次,徐超会杀多少人?
徐超依旧在马车里面咳嗽,不过他在不咳嗽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平静,似乎就像是没有病症一样。但他苍白的面孔,表露出他现在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状态,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是个病人。
但有的时候,有些人,有些很极品的人,他就是没有这点常识。比如现在这个在徐超马车前面,硬生生要邀请徐超去一趟城主府的太监。
太监这种生物,从来只有皇宫大内才有。在外面想见个太监都有些困难,太监几乎成了珍稀动物。可现在的西南六省里面,太监绝对不是珍惜动物。跟着六位皇子来到西南六省的太监,加起来足有数百人,伺候着这帮小祖宗的饮食起居。
如果说其他五个省内的皇子们,真是太监们在前前后后忙活照顾的话。落云省六皇子就绝对是特殊的那个,他周围百米内,绝对没有一个太监活着,有的只能是女的。太监们,全轮休放假。
所以说,在星云城这帮太监过的很滋润。今天,估计是这些太监来了一个月,接到的第一个命令。这命令可把这些太监吓的不轻,六皇子东方沐新让人传话,将徐超务必邀请到城主府,跟他见一面。
徐超是谁?
这些太监在dì dū的时候就清楚这人,背后势力庞大至极,就连当时处理政务的十三皇子殿下都不敢惹,更别说其他人了。关键是,他们还知道,徐超来了西南后做的一系列事情,最著名的自然是斩杀拦车架的司俊杰。
如今让他们去拦徐超车架,这不是让他们去找死么!
但主子发命令了,这帮小太监们没办法,硬着头皮就来找徐超。本来他们没机会接触徐超的,徐超刚刚受到刺杀,禁卫军全方位保护,根本不让外人接近徐超的马车。可谁让他们不是外人呢,都在皇宫当差,互相也有认识的,前后说了说,就有禁卫军将一名太监代表送到了徐超的马车前。
“徐大人,六皇子殿下想要邀请您叙叙旧!还望您抽点时间,过去看看。”
小太监说的话,很有艺术,前半截有些强硬,后半句却以一种略带哀求的语气说出来。既给了六皇子面子,又给了徐超面子。
本来徐超没想着过去,可听到这么有趣的一句话,徐超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去看看这位六皇子。他身上浓郁的真龙天子气没了后,现在活得怎么样。
他在这边思考事情,却没有回话,把小太监吓了一跳,生怕徐超在想着怎么杀他。连忙道:“徐大人,徐大人,您去不去,也得给个话啊!今天,可是六皇子让小的来拦车架的,不是小的自己要来的啊!您可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徐超听了,差点被他气乐了,不禁开口道:“咳咳!本官是那种嗜杀的人吗?咳!咳!咳!咳!”
“不是,当然不是!徐大人您可是高风亮节的文人,怎么是嗜杀的人呢!小的不是那意思,真不是那意思!”小太监听了徐超的话,清楚徐超没想杀他,立即谄媚笑着道。
徐超咳嗽一阵,又开口道:“行了,你们六皇子殿下,怎么就让你们来,他人呢?”
小太监闻言,叹口气,以一种惋惜的语气道:“唉,说来也怪,一直没胜过病的殿下,来了西南两天就病倒了,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不能动弹。所以,才让我们来,不然殿下一定会亲自来跟徐大人叙叙旧的。”
“病了?怎么搞的!转道,去城主府,本官亲自去看看六皇子殿下!”徐超语气听不出丝毫的做作,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一样。谁也不会想到,六皇子生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正在咳嗽不止的人。
“哎呦,徐大人,那可多谢您了!小的这脑袋呀,算是保住了!”小太监听了徐超的话,高兴道。连忙跑出去,给他那帮难兄难弟去汇报去了。
本来在前面带路的中年人,听了徐超的吩咐后,立即转道,从东边往中间的城主府去。星云城身为省府,除了城主府外,还有一个省督府。省督府没有在城池中间,而是在城西,距离城主府不算远。为什么省督府不是在最好的位置,反而要让给城主府呢?
这事情,还得述说到前朝腾龙皇朝的时代。当时,腾龙帝国没有省督,有的只是一个个封地,封地的领主们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他们手下,才是一个个的城主,建城的时候,自然就统一建设,统一标准,城主府就在城zhōng yāng。这样无论去了哪座城池,都不用去找人问城主府在哪,直接去城zhōng yāng,一定没错。
腾龙皇朝覆灭后,东方皇朝崛起,废黜了诸侯领主,将诸侯领地划分而治,设下行省。每个行省都得有总督,也就是省督。那么省督住在哪里?为此,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要战局省城的城主府,变成省督府,而省城就不再设下城主,省督直管省城。第二种说法是重新设定一个地方,专门是省督的位置,城主还是城主,省督统管所有城主,但不能对省城指手画脚。
两种说法都有理,第一种方便,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声音,管理起来简单。但缺点在于省城的城主与省督合二为一,政令方面容易混乱。第二种方法则在于,省城城主与省督产生矛盾后,容易发生动乱。
两种说法争执不下,最终还是皇帝发话,按照第二种方法办。但省督本人也是省城的城民,受到省城的城主管辖。省督不能对省城任何事情发表言论,只能统管省城之外的城池。至于省督府,随便建设,城主府位置不变。
所以,这一省之中,最重要的是省府,但省府最好的位置却不是本省最高的官员居住地。
当徐超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前次来城主府,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之中。徐超跟着禹晨两个,悄无声息的进入,在一座大殿中,徐超见到了奢靡的六皇子,看到了他们丑陋的身躯。也是在那时候,他一口气将东方沐新身上的真龙天子气全部吸纳干净,使得六皇子一病不起。
城主云冲早早的就得到消息,钦差大臣徐超将要来城主府看望六皇子东方沐新。这个消息,可让云冲狠狠的骂了一通。骂的是谁?不是徐超,是六皇子。
现在谁都知道徐超杀人不眨眼,随便给你个理由,你就得去死。没人能治得了他,就算皇dì dū没有下命令来惩罚他。这么个煞星,本来是决定明天与省督胡虎一起接待,小心应付着,伺候舒服送走的。没想到,被六皇子那个棒槌给招来了,一个面对徐超,换成落云省哪个官员,都他丫没底啊!
但徐超来了,总不能不见面吧?所以,城主云冲大人,硬着头皮在府门口,迎接徐超到来。同时,吩咐下面准备宴席,要将最拿手的菜弄出来,招待好了。
云冲刚吩咐完,严霏雨就已经抵达,接着在禁卫军的护持下,徐超那辆破旧的马车到来。禹晨将徐超送下来,推着徐超往前走。
“卑职星云城城主云冲,见过徐大人!”云冲上前见礼道。
徐超咳嗽着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今天纯粹是私人拜访,没看到本官没穿官袍么!六皇子可在府上?”
“六殿下是在府上,只是殿下的身体,有些不好。医师们也都束手无策,久闻禁卫军中能人无数,或许可以帮殿下一把。”云冲心底松口气,却没真敢将徐超当普通拜访。
徐超点点头道:“禁卫军中,是有能人。走吧,去看看皇子殿下,老李,跟来,其他人去住处吧!”
“是!大人!”禁卫军轰然应下,声音震天,吓得云冲险些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不禁有些尴尬,正脸红时,却发现徐超已经前行。他连忙跟了上去,陪笑着带路。
到了六皇子住处时,光是他周围的美婢,就让禹晨看得咋舌,在美婢的带路下,徐超总算见到了他造就出来的病人。
徐超咳嗽着,也是病人,却比这个躺着一动不能动的家伙,好太多,简直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