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西南这边本来还算干燥,即使数条大河横穿而过,却也没能让西南多降些雨水。平rì里,农民灌溉,吃喝用水,全都是靠的地下暗流和大河中的水。
徐超来到西南算算也很久一段时间,却是第一次见到西南下雨。阴雨连绵,轻轻敲打在禁卫军的蓑衣上。
满身金甲的禁卫军,在今天破例没将金甲显露在外,在金甲外面每个人都套上了一件蓑衣。头上的金色头盔,也被一顶竹笠给遮掩。如果不是军容整洁,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满满二百多人的禁卫军。
平时一些大户出远门,所带的人马,也超过了五百人,徐超这两百多人还真不够格。不过,那是平时。在重灾区之外,徐超这两百多人,可就是独一份了。
除了小云城,徐超的人马没有继续往重灾区走,反而在小云城外绕了个圈,向北行去。徐超新改的目的地,大云城在小云城的北面。乃是靠着一条河流却没有任何损失的大城,徐超断定这座城池必然是宗门一个重要的据点。
凡是靠着河流没被洪水淹没的城池,徐超都放在了怀疑对象里面。洪水突发,若是没有早早做下准备,怎么可能绕着这些大城池走?大云城乃是云川一处繁华之地,本是商贸之城,商贾众多。关键就在于,大云城虽然在云川省里面,却又偏偏靠近云贵省。乃是两省交界处,自然繁华无比。
徐超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这是要离开云川省,前往云贵省。他往重灾区走,却过重灾区而不入。让别人看来,自然感觉很奇怪,徐超目的不就是重灾区,去探查当地赈灾情况么,为什么又不过去?
若是别人看来,或许就这么认为徐超绕一圈做个样子。但徐超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个打算在昨天刚刚有些苗头。昨夜,徐超一夜未睡,将整个情况考虑了一遍,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冒失了。
在没搞清楚情况前,冒然进入云川省,自以为有皇家金身保护,又有三百禁卫军,自然横扫一切。却没想到,宗门势力已经将整个云川省经营成铁板一块,根本不容他往下探查。在云川一个多月下来,竟然只杀了个莫名其妙的小卒子,与他本来的意想实在出入太大。
好容易逮着个主犯之一的司成峰,却连个屁都没放就被人给杀了。而且,前天一战,虽然他们打退了宗门的袭击,但总的来说,还是他们败了。宗门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司成峰,最终结果,司成峰被杀了,徐超什么讯息也没得到,白白养了司成峰这么多天,还搭上了几十条人命。这买卖亏死了!
徐超对宗门估计的错误就在于,他没想到宗门竟然真敢强攻他的人马。这次只有几十号人,下次呢?会不会直接将所有人灭杀,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让他再也没有什么作为?
云川省的水太深,冒然进来,徐超碰了个头破血流。不得不说,少女与徐超下棋,仅仅出了一招,就让徐超彻底无解。找不到人,徐超还如何查案,还如何找出宗门人士?若不是徐超将住了司成峰,将司成峰握在手里,逼得少女不得不用强。恐怕徐超这次会彻底败给少女,一点赢的地方都没有。
昨夜想了一夜,徐超最终只能决定暂时离开云川。云川这浑水,此时还不能趟。所以他决定先将整个外围的情况肃清,再来重新将云川梳理一遍。
徐超相信,只要出了云川省,闻香楼与彩衣阁的力量能被他借用,就算是宗门在西南影响甚大,也能找到那些人的蛛丝马迹,想要在两大黑暗势力的情报网络下藏匿,几乎不太可能。
不得不说,徐超承认在云川这边,彻底败了。败给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对手,敢袭杀禁卫军,当真胆大包天。他这是算准了皇帝陛下此时不会大动干戈,各地城卫军又忙于赈灾,即使派来的一些军队,也都在各地忙活着赈灾,才不会管徐超的事情。再说了,就算要管,徐超就能找到那宗门的人?
云川省的算局,徐超一败涂地,徐超不得不承认,自己小觑了对手。在情报与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赢的希望。其他四个省不知道什么情况,至少在落云省大胜而来,云川省大败而去,似乎扯平了。
坐在马车里的徐超,闭着眼睛,神色有些疲惫。曾经算计好的一切,在宗门展现出獠牙后,统统化成了泡影。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再会算计,也终归不成。
略显黑暗的马车里,传来了徐超重重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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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大龄婢女已经回来,正捧着一碗药汤皱着眉头往下喝,好容易喝完才开口道:“主子,以奴婢的实力,还用喝这些东西啊?您看您给奴婢弄的什么药方啊,苦死了!”
“吃几块糖果!良药苦口,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下回还擅作主张!再说了,不吃我这药,你的伤得一两个月才能好。我可等不了,过段时间,或许还要你出去一趟,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别想偷懒,每天必须在我监视下喝药。”
少女在棋盘前,自己与自己下棋,黑白双子正纠结的倾轧着。黑子一方明显占据大量优势,可却无法统一发挥出来,只要一发挥出来,就立即满是漏洞,随时可能被白色一方所乘。白色一方在小范围内拥有优势,不像是黑色那般布局庞大,而是简单的展露锋芒,随时会吞吃黑色的一些优势。
“主子,您说这次徐超受了这么大损失,会不会被气疯掉?”婢女嘴里含着甜甜的糖果,站在一旁问道。
少女听了婢女的话,眉头一皱,将手里的白子一扔道:“应该不会。不过,徐超一定会有所动作。本来还想跟他在云川斗一斗,可让你这么一搞,死了这么多禁卫军,怕是得把徐超吓跑了!”
“吓跑了?不会吧?他这么不经吓?奴婢还没对他出手呢!”婢女惊讶道,听惯了少女对徐超的赞赏,猛然听到徐超认怂逃跑,着实惊讶不已。
少女理所当然道:“当然!徐超所仰仗的,不过是徐家与独孤家的势力,外加一个皇家钦差的身份。仗着这三重势力的重叠,他自认为我们不会对他出手。事实上,我绝对不会对他出手,但这不代表我不敢对他下面的人出手。他原来没明白这个理,还能跟他玩一玩,你这么一弄,直接把他吓跑了!”
说到这里,少女叹口气道:“你说你也真是的,派人晚上偷袭不成么?非要光明正大的打上门去,告诉徐超说你要杀人了,还敢光明正大的突袭钦差。换成是谁,猛然感觉到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护身符失效了,能不害怕?徐超就算不害怕,他下面还有三百禁卫军,这些人可不经杀,徐超不会让他们死,可他又打不过我们,怎么办?只能跑!都是你,吓走了他啊!”
“主子,奴婢知错了!”婢女做小女儿状撒娇道。
少女摇头道:“都这么做了,还能如何?徐超走就让他走吧,反正他迟早还得回来。到时候,徐超势必有了对付我们的法门,说实话,我很期待。”
婢女点头道:“徐超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少女笑了笑,没多说话,准备往小屋走去。婢女收拾小亭子里的残局时,小声咕哝一句:“也不过如此,都不经吓!”
刚刚说完,少女的声音就传来道:“如果司成峰不死,你可知道会如何?徐超一定会一封调令上去,调来西北军团,直接大军压境,将我们所有人摁死在这里。可同样的,司成峰一死,我摆给他的主犯之一死了,他在云川找不到第二个堪比司成峰的人,只能出去找。别以为他真被吓到了,他是在寻找机会,一击致命。”
顿了顿,少女点头确认道:“不错,他是想一击致命!以他现在的情况,明知不可能将西南全部参与此事的人拿下,他就想只弄主犯。而最大的罪人是谁?是我!他现在一定想动用一切手段来寻找我的位置,然后就是上门,直接拿下我。拿下我之后,整个西南就没有人跟他对抗,想处理那些藏起来的人,以后有的是时间。西南这局棋,徐超已经看明白过来,正着玩,反着玩,他都玩不出花样来。所以,徐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翻盘,那就是找到我!”
“他敢!只要他来,定让他有来无回!直接斩杀了他!”婢女听到少女这么说话,身上散发一股浓郁的煞气,如果徐超敢这么做,她一定会真真杀了徐超。
少女倚在门框上,闭着眼睛道:“除了六皇子那个废物外,其他几位皇子的情况怎么样?真龙天子气可全部渗透了?”
“主子,已经全部渗透!而且dì dū前不久传来消息,东方胜龙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前rì大朝会的时候,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可见,他身体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真龙天子气统共那么多,让几位皇子分来不少,给他护体的更少。只怕用不了多久,东方胜龙就会死了!”婢女一听到少女问这个,立即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回答。
少女却没有婢女这么乐观,开口道:“东方胜龙暂时死不掉。而且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他到底要册封哪一位皇子,说明他还撑得住。有魔剑天枢在dì dū,就算是快死的人,都能拖上个一年半载。东方胜龙最少还能有两年寿命,这两年,一定要设法将几位皇子全都留在西南。”
“是!主子放心!有您的命令在,那几个棒槌皇子跑不了的!”婢女信誓旦旦道。
少女道:“希望吧!另外那几件事情安排下去没有?”
“主子放心吧,您都问了好几遍了,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东方胜龙死了!”婢女笑道。
少女这才真正转身进入小屋,屋外婢女看了一眼徐超的画像,撇撇嘴,对于徐超还是有些不屑。碰到点困难就落荒而逃的家伙,怎么也入不了婢女的眼。
画像上,徐超双眸若有实质,盯着清风细雨,闲看落叶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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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少女猜测徐超想法的时候,徐超一行人已经过了大云城,停留两三天后,徐超又匆匆上路,直接往云贵省走。丝毫不再留恋云川省的一切,惹得禁卫军中有些人心中打鼓,徐超这不是要落荒而逃了吧?
不说别人,就算是禹晨都好奇问道:“我说你不至于吧?受了这么点刺激就落荒而逃?怎么比严霏雨还弱?”
“喂!喂!喂!那谁,说话注意点!我还在这呢!不过你说的也对,干嘛往云贵省走?云川省不是还一堆城池没去的么?”严霏雨也好奇问道。
徐超这个决定怎么看都像是在认怂,可自认为比较了解徐超两人却不会这么想。看看徐超的表情就知道,徐超绝对没有任何认怂的意思,仍旧那么一副淡漠的样子,偶尔还高深莫测的笑笑。这样子,像是认怂的人?
徐超知道这俩人一定会有疑问,开口解释道:“司成峰已死,其他人都避而不见,再留在西南只能监察一下赈灾的事情。这事情有十三殿下忙活着,我在不在都一样。陛下主要的目的,是让我查探谁搞出来的洪水,所以查案子为重。司成峰乃是主犯之一,他这么一死,让我再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说着,徐超叹口气道:“唉!你们也知道,咱们人手少,反观他们,一个个在云川扎根,彻底掌握我们的行踪。继续留下去,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我才决定撤出云川,来云贵再绕道拜云、雪云、渝川三省,争取将这三省中间的主犯抓到,逼问一些有用的情报。以图再次进入云川,将对方一网打尽。”
“更重要的是,我计算失误,本以为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敢。害死了这么多禁卫军的弟兄,我有很大责任。如果早知道他们这么猖獗,我定然不会这么早迈入云川地界。若是继续留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无辜损失更多的人?那让我良心何安?如今既然知道一些情况,只能先出来,徐徐图之。西南这盘棋下这么大,他们图谋一定不小,但至今没显露出什么来,我们还有时间,不能着急。原来是我有些着急了!”
徐超这一番话,将错误全部揽下又说明了为何离开云川,入情入理,让禹晨和严霏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叹口气,拍拍徐超肩膀,当做安慰。
在严霏雨的解释下,禁卫军那些有些想法的人,也终于将心理的小九九打消。徐超那番揽错的话,着实起了不少作用。略微浮躁的人心,在徐超一番说辞下,被打消下去。
对于此,徐超没什么反应,他那番话本就是说给禁卫军听的。有时候必要的人心,必须要安慰,只有这样再遇到什么危险,才会有人继续为你挡枪。
在离开大云城之前,徐超在夜晚里,背着禹晨书写了什么,接着就放飞了一只信鸽。信鸽也不知道飞到哪里,一直到三天后,信鸽才飞回来。徐超看到信鸽后才下令离开大云城,没有人知道信鸽上面写了什么。
一直等到今夜,徐超将禹晨和严霏雨叫来,面带微笑的吩咐了一句,“你们明天要好好配合着,演一场戏!”
“演一场戏?什么戏?”
“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禹晨和严霏雨听到徐超的话,脑袋里顿时充满了问号,对于徐超的话,非常的不解。说话也非常不客气,反正这里就他们三个,根本不需要跟徐超客气。
徐超也没在乎他们的语气,笑呵呵道:“我前两天跟人商量好的,在明天要抵达的那处丘陵旁,要演一场戏。所以呢,今天把你们两个叫来,可是告诉你们,明天千万,千万,千万别乱出手伤人!特别是禹晨,你明天就是个普通车夫,不是图纹师!”
“嘛意思?”禹晨还是没明白。
徐超看了一眼严霏雨迷惑的眼神,笑着解释道:“我让林梅派了些人来袭击我们!”
“你疯了!”
“神经病啊!”
两个人同时吼着,显然对于徐超的这个解释不能接受。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喊人来袭击自己,天下还有这么脑残的人么?
徐超抬抬手,让两人安静下来道:“所以才说演一场戏么!明天来的那些人,不会真动手,只是来做个样子。霏雨,今天晚上就通知下去,别伤人就行,另外让他们少用点力气,可以将周围地面打的面目全非,但别伤到人。今天先把这事情搞定,一定要通知到位,明天见了什么样的袭击,都别紧张。”
看着两人又想问话,徐超连忙道:“别问!一切等明天的戏演完,我再告诉你们,为何要演这场戏!现在问我,我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