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吃了两三天的药,身上果然不再发热了,身子看着也是恢复如常了。只有安言心里知道,白氏此时已经是外强中干了。此时,她只是努力的用一些偏方,让白氏的身子稍微调理了一番。但是,真正的根源问题却是没有得到解决。此时,去南郡的问题就被提上了议程。安言有些烦恼,不知道要如何和舅母王氏说这件事情。
这一晚,吃完晚饭,安言在自己的房间踌躇了一会,就走出房间,来到了王氏的房门前。她犹豫了一会,然后就敲响了王氏的房门。
一会,王氏就出来开门了,看到是安言,很是意外,“锦绣,这么晚了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安言的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我就是睡不着,想来找舅母聊聊天。”
听到这话,王氏自然不会认为安言真的是来找她聊天的。她眸光转动,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是不真切。
“那感情好,外面风大,赶紧进来吧。”
说着话,王氏让开了一条道,让安言进了房间,才将房门给关上。
两人在桌子边坐好,安言眉眼弯弯的,在月色之下显得尤其清秀可人。王氏看着这样的安言,满眼恍惚。脑中突然就回想起了一幅遥远的画面来……
初春时分,春寒料峭的,白起突然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来信。
白起将信拆开,里面只寥寥数语,却是道尽世事辛酸。
“老头子,怎么了?”
王氏看着白起紧紧皱着的眉头,在一边关心的问着。
白起将信细心的折好,然后转头对着王氏认真说道:“我妹妹和外甥女被唐山赶出了唐家,她们离开的时候身上之物寥寥无几。所以,我要赶去接她们两个。老婆子,我就这一个妹妹,一个外甥女。”
白起的眼睛微微垂着,里面涌动着哀伤和叹息,以及深深的愧疚。
“老爷子,我知道,这个妹妹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很重。既然是老头子你在意的人,我自然也是会跟着在意的。老头子,带着阿平一起去接她们两个吧。家里,我会准备好的。”
王氏的面上满是平和的神色,她素来是支持白起的决定的,此次也不例外。
这件事情,在白家诸人心中,虽然觉得麻烦了些。但那毕竟都是血脉至亲,因此白家的人心中都是愿意接受,愿意和即将到来的姑姑和表妹好好相处的。
次日,白起和白平果然出发去接白氏和唐锦绣了。历经半月,终于是将人给带了回来。
王氏永远记得,白氏和唐锦绣初到白家的清醒。
那天,天上下着小雨,细雨蒙蒙中,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了白家门前。
当先下来的是白平,接着是白起,接着是面色苍白,身形病弱的白氏。第一眼看白氏,王氏眼中就满是怜惜。
最后出来的是唐锦绣,那天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锦缎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是面上的神色却是寡淡得厉害,那眉眼之间更是溢满傲气。看到唐锦绣的时候,王氏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后面的生活也许不会很太平了。而后面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王氏看着唐锦绣嫌弃皱眉的看着白家的房子,然后不理会柳氏和秀娘的热情招呼,就转身甩头走到了给她准备的房间里。
这之后,唐锦绣一如既往的傲慢,性情也是极为孤僻,基本上是不会理会白家人的。就算是对待白氏,也是极为恶劣。但是白氏却是始终温柔,依然慈爱。
期间,唐锦绣嫌弃白家的饭菜糟糕,说是吃不惯。白起只这么一个外甥女,到底是心疼了几分,遂就让王氏将伙食改善了一些。但是,唐锦绣每到饭点,依然是皱着眉头,嫌弃这嫌弃那的。之后的生活,自然是磕磕绊绊的。不是今天唐锦绣推了小胖丫,就是明天唐锦绣不高兴将后院的茄子给拔了。总之,状况不断,白起的眉头也是跟着越皱越深。王氏心中也是忧心忡忡,照这样下去,这日子该怎么过?一时间,白家里颇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气氛总是显得很紧张。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唐锦绣突然失踪了。
当时白氏几乎是急疯了,原本就病弱的身子更是严重了。好在过了两天,唐锦绣就回来了,只是却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被一个男人抱回来的。准确来说,是昏迷着被苏三给抱回来的。原来是唐锦绣想要回青城去找阮家公子,结果身上没带钱,直接饿昏在路上了。苏三路过,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一封信中,知道她来自绿竹村,就将她给抱了回来。
这本来是善举,但是唐锦绣一个未嫁的闺女被一个男人给抱了回来,这清白和名声如何还能在?
白起和白氏一起商讨了一番,最后决定让苏三和唐锦绣成亲。当时唐锦绣自然是反抗得厉害了,但是白起和白氏这回却是极为的强硬。一来是唐锦绣的名声是真的毁了,以后是再难嫁人了。二来则是这样也是希望唐锦绣能够收敛性子,不要再刁蛮任性,不要再整天想着阮家公子了。而苏三那边,确实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就应下了这门婚事。
于是,苏三和唐锦绣的婚事就这样举办了。婚礼非常的简单,只有白家的人参加,没有任何外人。整个婚礼之上,苏三的面色始终未变,一贯的冷漠严肃。而唐锦绣则是满面愤怒,自始至终都是瞪着眼的,被白家两兄弟强迫着完成了整个婚礼。婚礼一结束,唐锦绣却是死活不可和苏三同房。因此苏三就暂时住在杂物间,唐锦绣自己先住着。大家的想法是,现在没有感情不要紧,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的。
这之后,有了苏三,白家人却是轻松多了。因为苏三的力气极大,还会打猎,经常帮着苏家干活,很是得白家人的亲赖。而唐锦绣,则是一如既往的行为古怪任性。白家人皆是努力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希望表妹成亲后能够慢慢长大懂事。可惜这样纵容的后果,就是唐锦绣再一次失踪了。
这次却是失踪了七天,这七天白氏几乎茶饭不思,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也是因为这次,白氏的病情变得极为严重,几乎一个月都下不了床。幸亏后面安言到来,帮着白氏调理了一番,白氏的身子才算是有了起色。
七天后,唐锦绣是被阮家的下人给送回来的,浑身是伤,只是比较疼,倒是不太严重。白家诸人才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唐锦绣却是自杀了。这次,白家人真的是有些心凉了。只觉得这个表妹是真的没得救了,彻底的无药可救了。他们的一次次宽容,最终只是换得唐锦绣的变本加厉。在他们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唐锦绣却是变了,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为过。原本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却是变得温婉柔顺,体贴懂事,让白家人几乎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只是,后面的事情却是证明这个人是真的变了。
变了,真的变了。
王氏看着眼前浅笑温婉的女子,依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舅母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锦绣?”
安言看到王氏的目光有些出神,遂疑惑的问道。
王氏回过神来,却是笑道:“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些出神了。”
安言看着白氏的面容,终于试探的问道:“舅母有没有想过离开绿竹村,带着白家人换个地方生活。”
说完话,安言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氏的面色。
王氏听到这话,一时间没怎么领会,疑惑说道:“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安言眉目微动,想着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直接说了吧。
“娘亲的身体很不好,需要很多珍稀的药材疗养。而这里地处偏僻,那些药材极不易得,因此想着去南郡的话,对娘亲的身体比较好些。”
王氏的面上顿时满是担忧,“你娘她的身体真的……”
“是的,我最近已经开始给她小心调理了,但是受到这边药材的限制,所以开的方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因此,我们想带着娘亲去南郡。”
王氏点了点头,这样确实对白氏的身体更好。
安言继续说道:“虽然来白家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但是我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泪水和欢笑,我是真的将大家当做亲人,也是真的将自己当成白家的一份子了。所以,我舍不得舅母,舍不得胖丫,舍不得大家。因此,锦绣自私的想要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去南郡。”
王氏面上动容,叹息道:“我也是极为舍不得你们,只是全家迁移到南郡,这事情可大可小,我不知道该如何才是。这样吧,让他们都过来,大家商量一番吧,这事情我一个人真的是做不了主。”
“应该的,举家迁移乃是大事,理应慎重。舅母坐这里就好,我去通知大表哥和二表哥他们过来。”
说着话,安言就起身,转身出去叫白平他们了。
不过一会,众人就在王氏的房间聚齐了。有安言夫妻,白平夫妻,白安夫妻,加上王氏总共是七个人。白平夫妻和白安夫妻四人,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是表妹突然将他们找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此刻看着这样的阵仗,他们一时间有些发蒙,好像是要商量什么大事一般。
“锦绣,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还是赶紧的说,免得我心里不安。”
白平立刻对着安言着急说道,深怕有个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给我安静一点,就你性子急。”
被王氏这么一呵斥,白平立刻就老实了下来,找了个角落默默的站好,看得王氏哭笑不得。
安言看到大家都等着了,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和苏三打算带着娘亲去南郡,想要大家都跟着一起走。”
安言的话才落下,房间里众人的面上都闪过惊愕的神色。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们完全没有准备。他们一直以为,有朝一日等到他们白家的酒业有了一定规模之后,他们会迁移到新竹县或是南郡之中。想过这两个地方,但却是没有想过南郡。南郡,对于他们来说太繁华,是个不好落脚的地方。
安言看着大家的面色,心中有些乱,看现在这个样子,大家可能不会同意。想到这种可能,安言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人在一起了,要是只她和苏三带着娘亲离开,她定然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就在安言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白安和白平两人却是同时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言大为诧异,惊愕的抬头看着这兄弟两个。王氏初时有些疑惑,后面眼眶却是突然红了,侧过头去,悄悄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安言越发疑惑了,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最终还是白平给解了惑,“父亲生前的时候,一直想要将竹叶青发扬光大,想要凭借着竹叶青让白家出人头地。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完成爷爷的心愿,重新挺胸抬头的回到南郡白家。”
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一茬,安言这时候才知道舅舅还有这样一个执念。这竟是舅舅的执念,那么就是她安言的目标。她不仅会让白家发扬光大,更会让南郡白家族长亲自来接舅舅这一支会宗族。
“那就一起去南郡吧。”
王氏这个时候也是发话了,语气难掩哽咽,定然是想起了舅舅。
接着,大家就对去南郡的一些细节进行了商讨。首先是,地里的再过一个月就要丰收的秋萝卜。这个安言心头还真有些身不得,那个时候还以为会一直扎根在这个平凡朴素的小村子里呢。没有想到,如今却是要走了,那些秋萝卜,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最终决定将田地租给相熟的人,房子也保留着。大家心中都想着,也许有一天厌倦了南郡的繁华,也许他们还会回来的。或者,要是在南郡混不下去,还能够有个地方可回。当然后面这句实在是丧气话,大家暂时只能轻轻的一想了。
白氏素来就是个好说话的性子,这边大家都同意了,白氏那边也是点头的。这样,要迁移去南郡的事情就正式提上了日程。白家的土地,王氏找了相熟要好的人出租了,价钱自然是极低的。而白家的屋子,也托人照顾着,以后白家人在南郡那边安顿好了之后,会写信联系的。一切事情处理好之后,白家一大家子加上安言一家三口人,就这般拖家带口的赶往南郡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碰上好些个和白家要好的人家,都热情的要送白家一程。而安言更是意外的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叶明,方娇娇原本的未婚夫。说起方娇娇,如今也算是落魄了。据说是和那吴家的吴勇还没成亲就已经珠胎暗结了,这原本也没什么,反正方家脸皮素来很厚。只是,谁让那吴家倒了,吴勇的父亲吴文也被抓进了监狱里。吴勇的家也是被抄了,一时间一无所有,过来想要投靠方家。方家如何会肯,直接将人给打了出去。人是打出去了,可是方娇娇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啊。这孩子肯定不能留啊,留了的话,方娇娇以后还如何嫁人。虽然说因为这些个事情,方娇娇已经很难嫁人了。但也只是不好嫁人罢了,还是可以出嫁的。但是,若是有了孩子,那情况可是大不相同了。
基于种种原因,方娇娇就被方家的人带着去打胎了。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打胎没打好,大出血,好不容易拣回了一条命,却是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生育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方娇娇以后真的是别想嫁个好人家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谁要啊?
这些消息安言还是从王氏那里听来的,大家也就当个笑话听了。毕竟着方娇娇以前也不是好的,竟会折腾事情,此时大家心中难免会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一路被绿竹村的村民送到了新竹县的城门口,大家这才挥手告别离去了。
进了新竹县,自是有张骏和于雷接应,总共是坐了两辆马车,男的一辆,女的一辆。而其余的大家都没带什么东西,只是将银钱和一些衣物带上,其余的一些东西,路途遥远的也不好带,干脆到了南郡再全部买过方便。
两辆马车出了新竹县,在管道上悠悠的走着。
马车内,安言极为诧异的看着车上一张新面孔。这是张骏带着的,据说是水沙帮帮主的女儿水月娘,如今是张骏的心上人。
水月娘长得很是清秀怡人,眉目极为清秀,只是性子有些活泼,有些像个男孩子。听说,这水月娘在新竹县的时候就经常穿着男装,在县里闲逛着,帮着父亲管理水沙帮的一众事情。长期和男人呆在一起,难免的性子有些像男人了。安言一直很是奇怪,张骏那般一个人,竟然喜欢这样性子的女人,实在是有些稀罕。她还以为张骏,会喜欢那种柔弱安静的呢。
水月娘看到安言一直看着自己,顿时疑惑道:“苏娘子为何一直看着我?”
被水月娘这般说出来,安言半点也不尴尬,反而温柔笑道:“看着水姑娘长得这么清秀可人,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即使水月娘素来大大咧咧的,此刻听到安言这么直白的夸自己,也是忍不住红了脸。
“苏娘子很是会说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哪里有乱说,我这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安言却是笑着坚持,她觉得水月娘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我很早以前就见过苏娘子了,当时还很想和苏娘子做朋友呢。”
水月娘看了看安言,却是突然说起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来。
安言疑惑,水月娘继续说道:“就是那次你在仁和堂外告示寻诊,我看到你好生厉害。不仅是医术高明,而且人也极为聪明,说的那赵家赵满都毫无招架之力呢。当时我就想着,要是能够和这般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做朋友,那定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惜,那件事情之后,我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苏娘子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和苏娘子一起生活。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还真是缘分,我们两个不仅有做姐妹朋友的缘分,更有做嫂子弟媳的缘分呢。”
水月娘被安言的话语说得,顿时羞涩的低着头,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车上的其她人看着两人的对话,也是在一边善意的笑着,心中也是暗暗祝福水月娘和张骏,希望他们最后能够终成眷属。
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七八天才到了青城。在路上颠簸得有些累了,因此最后大家决定在青城休息一两天,休整一番。否则的话,要是这般连续赶路,不停歇的到南郡的话,就算是男人们受得了,妇人们和孩子也受不了的。因此,综合考虑,最后大家在青城的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
安言自然是和苏三一个房间,白平一家三口和白安一家三口各一间房间。而白氏则是和王氏一个房间,最麻烦的就是张骏和水月娘了。本来这两人该分开的,但是客栈的房间不够。最后,不知道张骏怎么整的,竟然让水月娘同意和他一个房间。一时间,倒是像四对夫妻来投宿一般。
当天晚上,因为劳累,大家都早早的睡了。
次日,大家起来吃了早饭,就各自出去逛青城了。好不容易来一回,自然是要好好逛逛的。难得悠闲,安言也和苏三一起相携着走在大街上,慢悠悠的逛着。
安言一路都显得很兴奋,看着古代小样的东西,都喜欢上前看一看,问一问。这会正站在面具摊前,她东挑西拣的,最后挑选了一个哪吒的面具,将其带在脸上。
“苏三你看,好看吗?”
此时的安言倒像是个孩子一般,在苏三面前她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苏三看着带着丑丑的面具,依然气质出众的安言,眼中的宠溺无边无际,“好看,只要是你都好看。”
安言面具后的面容瞬间一片绯红,如朝霞映雪。
“就你会说话。”
安言低声嗔道,语气之中却是难掩笑意。
苏三看着面前亭亭玉立,对着自己浅笑嗔怒的小妻子,只觉得幸福无比。只要有小女人在的地方,走到哪里都会是鲜花盛开。
安言带了一会面具,打算买回去送给胖丫,就摘下来打算买下了。突然余光之中闪过一道人影,她的整个身子瞬间僵硬,目光颤动。她猛然转过头去,就看到那边街头处站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普通,衣着有些发旧,放在人群之中是极不打眼的。但是,只是那张普通的面容,就让安言瞬间失了神,眼中的泪水,瞬间不受控制的,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滑落脸颊。
一边的苏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小女人突然间失神,然后整个人就不控制的流泪了。
“娘子,怎么了?”
安言不语,眼中只看得到那张面容,嘴里哀伤而开心的喊着:“舅舅……”
然后瞬间无意识的抓着手里的面具,整个人猛的朝着视线所及处奔跑而去,眼中的泪水随风而落,飘散在空中。
苏三一看,瞬间就要跟着去,手臂却是猛的被人抓住。苏三一双眼眸锐利如刀的看过去,就见到面具摊老板一张诚惶诚恐的面容。
“这位相公,你娘子抓着我的面具就跑了,还没给钱呢。”
苏三一听,瞬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扔到摊子上,“不用找了。”
那个小摊子的老板被苏三的土豪气势所震慑,瞬间吓得松了手,目光呆愣愣的看着摊子上的那锭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他们一家一年的嚼用了,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小摊子的老板,此时很不淡定的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天色是正常的。然后小摊子的老板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将银子收入怀中,更是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注意后,才假装镇定的继续卖面具。
苏三付完银子,再转头的时候,就发现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只是没有了小女人的影子。他心里一急,不顾在大街上,瞬间施展轻功,直接跃到了那边的街口。只是依然没有,苏三瞬间慌了神,上次小女人被绑架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让他的手脚瞬间冰凉。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耳边却是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他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旁边的小巷子的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正蹲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膝盖处,轻轻的哭泣着。
看着这一幕,苏三的心都疼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那小小的身子面前,将小女人拥入怀中。
“怎么了,小女人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我好担心。”
苏三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难言的恐惧和慌乱。
安言瞬间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眼中却是闪着惊人的光亮。
“苏三,我刚才看到舅舅了。”
安言话落,苏三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凝滞,眼中充满担忧。他伸手轻轻的拍着安言的背,柔声说道:“小女人,舅舅已经死了,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苏三这话,直接触了安言的痛处。她瞬间推开苏三,力道大得出奇,苏三一时间没有防备,被她给推到了在地上。
安言一看,忙过去扶他,“苏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三顺势抱着安言,力道紧紧的,柔声而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的,我皮糙肉厚的。只要能够博得娘子欢喜,那么娘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安言在苏三的怀中呆了一会,却是猛然抬头说道:“苏三,我真的看到舅舅了。”
苏三此时真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但是看着小女人闪着强烈光亮的一双眼眸,他叹息道:“小女人,舅舅去的时候,你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不是吗?”
白起的事情,他暗中调查过,确实已经入土为安的,不可能有错的。
这话让安言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深的疼痛,她瞬间撇开头去,泪水扑簌簌而落。
“我知道,你一直无法接受舅舅的死,以及在舅舅死之前没来得及见一面。这一直是你心中的痛,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既然,已经将那抹伤痛掩埋了。那么就让它永远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吧,让舅舅安息吧。舅舅不会怪你的,他在另一个地方慈爱的看着我们,肯定是希望我们幸福的。小女人?”
苏三知道,安言虽然一直说着一切向前看,但是白起的事情却永远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一个伤痛,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安言不可控制的伸手扶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痛着,她的神色哀伤,话语却是激动的,“苏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刚才真的看到舅舅了。那真的是舅舅,那般清晰熟悉的眉眼。我还看到,他转过头来,对着我慈爱一笑。那么慈爱,那么宽容,那肯定是舅舅啊。”
在她最彷徨的时候,是舅舅接受她,相信她,关爱她。舅舅,在她的心中,占了完整的父亲的地位。她如何能够接受,因为她的思虑不足,让舅舅就那般去了。去之前,她都没能见上一面。
苏三的眼睛也有些红了,面色沉沉的,他扶住安言的身子,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那就是事实,已成事实了。小女人,你知道吗?”
安言再次伸手去推苏三,“我不信,我明明就看到了。”
说完话,安言猛然起身,就要往外跑去。只是才跑了一步,却是猛然回头,“不要跟着我,我想静一静。”
话落,安言就跑开了,随着她的跑动,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随风落到苏三的面上。他伸手轻轻一碰,然后放到眼前看着。晶莹剔透,尚有余温,这是小女人的眼泪。他起身,悄悄的顺着安言刚才离开的方向找去。小女人说不能够跟着她,那么他就悄悄的跟着,不让她发现就好了。
安言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面容沉静,却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知道,那不可能是舅舅,舅舅的确已经死了。但是,那一眼,绝对不会是幻觉的,那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她心中太难过,所以产生幻觉了?这一刻,安言也不能够确定,只觉得心头乱乱的,刚才看到的身影又清晰的落入脑海之中。
再抬头的时候,安言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子。
此时小巷子里面正有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在那里搓手,满面的怒气和不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真是押多少输多少。”
说着话,那小青年更是恨恨的啐了一口。余光却是看到了无意识走进来的安言,顿时眼睛一亮。小青年激动的搓了搓手,然后就快步的迎着安言的方向而去。
安言停了脚步,冷冷的看着他的身影。
此时跟在安言身后的苏三,正悄悄的潜伏在巷子口。看到那个男子竟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宠在心尖上的小妻子,顿时觉得胸口怒火沸腾。此时,若不是还记着小女人不许他跟着,他不好现身的话。他此时定然冲过去,将那小子给废了不可。
那小青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危险将近,停在了距离安言一步远的地方,色眯眯的看着安言窈窕的身姿,清丽的面容。心中暗暗的盘算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自己先享用几天,然后再买入勾栏院中,那真是人也爽了,钱也有了。小青年至今还觉得晕乎乎的,不敢相信竟然还会有这等好事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小娘子,这是特地过来和我约会啊?”
安言冷冷的看着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对我的非分之想。”
小青年一愣,这个女人真是有些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惊慌的想要往外跑吗?怎么,还和自己说这种奇怪的话。不过,小青年到底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安言性子比较古怪罢了。
他伸手过去,就要去摸安言如白玉一般的面容。
巷子外的苏三,手中凝聚着劲气,方向对着小青年的裤裆,眼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
还没等苏三动手呢,巷子里已经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嚎叫声。苏三定睛一看,就看到那小青年正躺在地上,手颤颤巍巍的护着自己的裤裆位置,表情痛苦不堪。苏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定手上的劲气还没有打出去啊。略一想,顿时弯了眉眼,原来自己和小妻子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而巷子里,很快的接二连三的又想起了无数声的哀嚎声。声音惊天动地,不忍听之。
安言收回自己踩在小青年腿上的脚,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小青年欲哭无泪,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这么彪悍啊,他被打得完全没有反手的余地。
安言身后本来就不错,除非是遇到肖毒那般会功夫会轻功的,才没有反抗的能力。这要是普通的混混,来一个她收拾一个,来两个她收拾一双,那都是比较轻松的事情。这么一番下来,安言觉得心中舒服了很多。顿时,看着那小青年的眼神都柔和了很多。
“刚才本来心情不好的,对亏了你给我练手,现在心情已经很好了很多。”
小青年欲哭无泪,看着安言的背影,步步生莲的往巷子外走去。
小青年看到安言消失了,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边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想着回去要多烧几株香了,真是流年不利啊。只是,心头的感慨还没有感慨完,身子也才爬起来一半,就再次被人一脚给踹回地上了。他再次欲哭无泪的抬头,心里想着那女人怎么又回来了……
结果一抬头,看到的不是安言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容,而是苏三那张仿佛黑面阎罗一般的面容。小青年被苏三这气势一震,顿时身子抖了抖,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情吗,我没得罪过你吧?”
小青年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了。这男人周身气势无匹,煞气腾腾的,他真的毫无印象。
“哼,敢对我的妻子有非分之想,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刚才才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
此刻小青年不是欲哭无泪,而是想要一头撞死了。这夫妻两个,真的是一个赛一个的彪悍。妻子打完,夫君还要回来继续,这真是不让人活了。
于是,小巷子里继续传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来,伴随着的是清脆的碎骨声。
苏三看着他的惨状,顿时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就晃晃悠悠的出去,准备去找小妻子了。
谁知道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自家小妻子正站在墙角,面容淡淡,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顿时,苏三有些手足无措,“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
安言轻轻的笑着,落在苏三身上的目光轻飘飘的。
苏三心头不安,刚才小女人说过让自己不要跟着她的,现在被她抓个正着,小女人不会生气吧?苏三不放心的偷偷看了安言几眼,却是无法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出丝毫端倪来。
还没等苏三想明白呢,就感觉手臂上痒痒的,侧头看去,就看到小女人软软的手正在那里拧自己呢。看到这样,苏三顿时摸着脑袋,傻傻的笑了,“娘子你尽管拧,只要你高兴就好。”
安言:“……”
苏三果然是皮糙肉厚到了一种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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