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听了叶繁锦的话立刻笑着说:“您不知道吗?那可能是您已经睡下了,昨个儿很晚王爷出来吩咐奴婢的,让奴婢将花厅收拾出来,让您处理府中事务用的!”
昨天还没听他说过,怎么今日突然要收拾花厅了?难道是临时决定?她细细思量一番,才想明白他的意思。她抬起头,吩咐道:“如果管家问起来为何改在花厅召见,就如实说是王爷吩咐的便好!”
“是!”艾草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她可不会让王爷的好心白费。
叶繁锦进了花厅,让姹紫与嫣红将屏风挡了起来。
外面管家果真听了艾草的话问她为什么要改在花厅召见。艾草自然按照叶繁锦的吩咐答的,当时郑嬷嬷也在院中,她与管家听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证明什么?证明昨夜王爷听说白天之事,不仅没有反对,还表示了支持,并且侧妃管家,不会是一时半会儿,是个长期的决定!
管家昨天领教过这位侧妃的厉害,今日不敢大意,一早晨还没见侧妃就先被打个当头棒喝,不免觉得心里有压力。
而郑嬷嬷已经走进花厅,陪着侧妃一起见下人。她的心里同样不平静,她明显感觉到,不知为何,王爷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到侧妃那边了。
管家走进来,恭敬地行礼说:“奴才见过侧妃!”
叶繁锦轻轻点了下头,一旁的代桃立刻会意说道:“管家请起!”
管家一听不是侧妃的声音,有点奇怪,但还是谢恩起来了。
郑嬷嬷也在扭头看侧妃,奇怪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嗓子有问题了?她只看到侧妃面无表情,十分严肃,不知为何,比起昨天,她竟然在这个十四岁女孩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威严。相府庶女出身的能有威严吗?
管家起身后,代桃便开口说道:“昨天侧妃交给管家的任务,不知管家是否完成?”
“禀侧妃,奴才已经完成,今日就是来复命的!”管家说着,拱手将几张薄纸抬起。
姹紫接过来,走到屏风后呈给叶繁锦,她没想到侧妃并未伸手,倒是代桃将东西拿了过来,展开,递到叶繁锦面前。
叶繁锦这才轻轻地接过,一双美目在纸上浏览!
屋中静极了,只有叶繁锦翻动纸张的声音,没有一点杂音。
时间越长,管家就越觉得不安,如果侧妃是外行,应当只是简单看看便成,为何看这么长时间呢?随后他又安慰自己,这份东西是他昨天跟郑嬷嬷精心写出来的,侧妃又没有经商,怎么会看出其中的问题呢?
叶繁锦略略一看,心里暗想,还好昨天认真地问了封玄离有关产业的事,否则今日真的被这些人给唬去了。
虽然缎铺、茶铺这些铺面王府都有,但是都中开这种铺子的很多,王府又不算专营,所以盈利一般。昨夜封玄离说了,收入最好的是西山那片田庄。那个地方土地肥沃,不论是庄稼还是肉蛋,产出都极高。其次就是都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酒楼最大的优势在于所用菜或粮食,都可以从西山庄田去取,降低了成本,所以利润仅次于田庄。
帐本上的盈利顺序是正确的,田庄比酒楼收入略高。但是管家交上来的东西,酒楼收入却是最高的。这是因为什么?
管家与郑嬷嬷商量过,酒楼的帐都是明确的,并不好做手脚。但是田庄特殊,种庄稼那是听天由命的事,收成多与少也不是人为控制的,所以这上面很容易做手脚,回头就说收成不好,很容易给搪塞过去。于是他们就这样写了。叶繁锦只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根本想不到还有帐本的问题,其实就算想到了他们也不认为她会看帐本,还能在那么多帐本中发现问题。
叶繁锦抬起眼,将手中的纸给了代桃,就在郑嬷嬷以为代桃又要说话的时候,叶繁锦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略柔且软,而是十分清冷,带着冰一般的凉意。
“管家是不是弄错了?帐本上明明是西山的田庄收成最好,怎么到了你这纸上,变成酒楼收入最好了呢?”她的语气,有些散漫,却带着一股浓重的质疑。
她抬起手,代桃立刻将茶盏放到她手上,她低头轻啜茶水。
管家与郑嬷嬷俱是一惊,怎么可能?只有管帐多年的人才能一眼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侧妃如此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所谓无知便是最可怕的,因为叶繁锦给他们营造出了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摸不到她的底,所以心底升出一股恐惧,而最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个仅有十四岁的女子,展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这是一些人到中年都没有的能力。
然而,这并没有算完,叶繁锦喝了两口茶,代桃接过之后,她才继续说道:“还有,为何这些产业中,没有四巷糕点铺?”
四巷糕点铺其实并不起眼,位置也不是很好,在四巷的最里面,这个铺子特点就是稳定,因为都中一部分人十分认铺中糕点的味道,所以每月会保持一个稳定的收入。但是这点收入着实不高,叶繁锦之所以能注意到这个,是因为离王装有房地契的盒子中没有这个铺面的房契,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明糕点铺的房契在郑嬷嬷手中。
叶繁锦一看在郑嬷嬷手中,就留意了。
其实这个地方,是郑嬷嬷想自己私留下养老的,这个铺面太小,相信离王根本就不会介意。其实如果当初她开口向离王要,封玄离定会给她。但是她是以拿房契为铺子办事的原由拿走的,封玄离自然就随手写个条子放盒子中了。不是他小气,而是习惯性的问题。
叶繁锦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糕点铺子,只不过想借此来敲打一下管家与嬷嬷让他们对自己心存畏惧,不要再存了觉得她好欺骗的心。
管家与郑嬷嬷这次就是震惊了,他们都不知道王爷将房契等东西都给了侧妃,在他们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那些东西,一向都是家主自己保管的。
接连两桩事情连着问出,管家有点吃不消了,他低着头,想要向郑嬷嬷寻求帮助,可是又不敢抬头,生怕这位侧妃发现他与郑嬷嬷之间的互动,他没有发觉,自己心里已经很害怕侧妃了。
郑嬷嬷原本可以帮他的,但是她被糕点铺之事震慑住有点回不过神,所以暂时忽略了管家的感受。
叶繁锦一看他们都不说话,知道自己达到了目的,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脸上却绷住未松劲儿,不紧不慢地说:“管家,我还等着你的回话呢!”
管家与郑嬷嬷同时反应过来,郑嬷嬷到底仗着离王,率先开口说:“侧妃,糕点铺那件事不能怪管家,那个铺面的房契在奴婢手中,当初有事要办,奴婢从王爷手里拿到的房契,只是后来忘记归还,可能因为这个,时间一长,便忘了那个铺子!”
她把事情揽过来了,看你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你还跟离王去告我的不是?郑嬷嬷先抢着说也是想给管家一个缓冲时间,好想想第一件事怎么圆?
郑嬷嬷说完,还立刻说道:“都是奴婢的罪过,奴婢回去就把房契给王爷交过去!”
叶繁锦要的不是那张房契,她交了,封玄离也多半会把铺子送给郑嬷嬷。再说他的态度也很明确,并不想对郑嬷嬷怎么样。于是好人要她做,她的声音明显放缓,和气地说:“嬷嬷是王爷的亲人,当初受我婆婆所托,一直照顾王爷,于情于理,那铺子也应当奖给您,现在我就做主,将那个铺子送给嬷嬷了!”
听明白了吗?就算你把离王带到大又如何?到底也是个外人,而叶繁锦是离王的妻子,是淑妃的儿媳,她才是离王的亲人。你郑嬷嬷有功也好,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下人,现在算是个有功的下人,仅此而已!
郑嬷嬷一向以将离王平安带大且出色为傲,这么多年又没人敲打她,猛得被个十四岁的丫头给说了,她难免气得发抖,但是满屋子下人,她又不能驳侧妃的好意。她要是不要那铺子,回头王爷赏她了,她也不能要,否则让下人看到怎么说?
她还不至于跟钱过不去,于是接了叶繁锦的话说:“那奴婢就先谢谢侧妃了!”
这是要了,叶繁锦心里松了口气。其实贪些小财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郑嬷嬷自以为了不起,什么钱财都不要,一副王府中长辈的姿态,那才是最难对付的。只要她有所图,叶繁锦认为她就有办法收服了郑嬷嬷。
叶繁锦温声说了句,“嬷嬷不必客气!”然后紧接着问管家,“管家,你如何解释今日交上来的东西与帐本不符?”
管家赶紧将刚才想出应急的理由交了出来,“禀侧妃,由于西山田庄收成不稳定,奴才记错了,奴才回去再加查看!”
叶繁锦可不会就此罢手,她的声音冷冷冽冽,质问道:“难道管家平日管家只靠记性?丝毫没有帐目记录可查?如果说后面的产业收入会记不清,这第一第二的也能记错?管家的年岁还没到忘事的年龄吧!如果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你有合适人选推荐,也可以从管家一职上退下来,让更有能力的人来担任管家一职!”
管家吓得腿都站不住,打开颤了。怎么这三言两语的就要撤他职呢?他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连声说道:“侧妃,奴才只是一时疏忽,奴才下次再也不敢犯这样的错误了,您就原谅奴才这一回吧!”
他看不到侧妃的脸,刚才代桃给传话又营造出了一种气势,所以让他忽视了侧妃的年龄,好似面对着是一个心智成熟且手段极高的主子似的。
郑嬷嬷闭上眼,心想完了!管家按理说平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么这么轻易就对这个侧妃低头俯首了呢?
叶繁锦在屏风后沉默着,一语不发。
这种既没有训斥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又给管家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让管家彻底崩溃,不断地磕头求饶说:“侧妃,您就开开恩吧,奴才上有老、下有小,失不得这份工作啊!”
叶繁锦见火候差不多,才缓缓地开口道:“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主子,管家你在王府里辛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你说能够胜任管家一职,我自然不会强行将你免职,只是因为前两次你工作的不利,让我对你的能力有了质疑,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的水平!”
“谢侧妃,奴才一定不会辜负侧妃的希望,奴才一定会让侧妃满意的!”管家如释重负,接连地保证。
叶繁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同样管家好好表现也同样是为了王爷,还希望你尽心,不要辜负王爷对你的期望!”
她可不会落这个话把,我也没有压你,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郑嬷嬷看着管家一副完全不能自已的样子,心里感慨一点魄力都没有,她再看看侧妃面无表情清淡的脸,不由觉得以后府里的路,异常难走。
折腾够了,叶繁锦面露倦色,代桃此刻开口说道:“管家,你带着下人都退下吧!记着不要再让侧妃失望,明日的任务定要好好完成!”
按理说,丫环是没有资格训诫管家的,但不知为何,管家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奴性十足地磕头保证自己不会再让侧妃失望。
郑嬷嬷真是都不忍看了,简直溃不成军,完了、全完了!
管家走了以后,郑嬷嬷也不再呆,立刻退下,想要去安抚管家,从长计议。
代桃将姹紫与嫣红赶出门之后,崇拜地说:“小姐,您太厉害了,昨天我还不明白,原来如此!”
艾草觉得今日这幕挺意外,原来里面还有内情,她不由好奇地问:“代桃,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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