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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位“夫人”还在恳切地交谈时,门口再度响起了一阵响动。
这阵熟悉的响动,让马克思夫人停下了对芙兰的安慰,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
“哦,我们还正在说他呢,他现在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当芙兰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口看去的时候,她发现那里已经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是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前额宽阔,表情平静而又充满了坚定,留着一把黑的发亮的络腮胡子。
他的穿着很随意,看得出来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外表的修饰上面。唯一让他看上去有些特异的,就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现在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刚刚进来的两位不速之客。
就是这样一个人,值得哥哥花那么多钱赞助?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芙兰不禁在她的心里暗文,感到十分疑惑。
她从未想到,自己居然有对自己哥哥的想法如此捉摸不定的时候。
然后,即使如此,她仍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小∫心地掩饰了下来,然后恭敬地朝对方躬了躬身。“您好,马克思博士。”
“您好。”当听到面前这位十分美丽的女子用法语向自己问好之后,博士也下意识地用法语同她问了声好。
然而,他眼中的疑惑仍然未曾消散,视线放到了自己妻子的身上,仿佛是在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卡尔。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可等了你好久了。”他的夫人微笑着向他解释了起来,“这两位都是来拜访我们的客人……”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自己丈夫的身边。然后小声地向自己的丈夫解释起自己刚才所得知的一切。
当听到了芙兰是自己的那位赞助者的夫人、而自己那位赞助人已经猝然离世的消息之后,哪怕是以博士的镇定,仍旧因为惊愕而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芙兰,而芙兰只是满面哀容地再度朝他点了点头。
“夫人,真为您感到不幸,您失去了一位多么好的丈夫!”片刻之后,博士叹了口气,显然终于已经接受了这个富有冲击性的消息,“愿他安息!”
“谢谢您。先生。”芙兰哀伤地向他道了谢,“您能够想象得到的,他是一个多么慷慨而且热心的人,直到现在,我还是在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请也算上我一个吧,如果我有这种荣幸的话。”博士十分热忱地回答,“我们一家人都十分感激他对我们的帮助,如果您乐意接受的话,我将是您丈夫和您真诚的朋友。”
“您说得太好了……真的谢谢您。先生……”芙兰一边再度道谢,一边用手绢擦拭起了自己的眼泪。“只有在得到感激的时候,我才能够感受到,我丈夫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请原谅我这么说……因为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多人都是拿了我们的好处还要痛骂我们,好像我们天生就欠了他们什么一样……”
“没错,这世上确实很多这种混蛋。但是我们绝不在其列。”博士朝芙兰躬了躬身,显然绝对没有听出来芙兰话中的暗讽。“我们会一直感激您丈夫对我们的帮助。”
“您能够如此说。真是太好了。”芙兰颇为欣慰地叹了口气,“丈夫过世之后。他原本的那些朋友也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了,就连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也对此绝口不提……总算,总算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看来,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您是在他身故之后才得知我们的存在的吗?”博士有些疑惑。
“是的,我丈夫在过去对您一家的存在绝口不提——他不是那种喜欢炫耀善行的人。只有等到他过世之后,我才得以从经办人那里了解到您一家的存在。正因为对此感到很好奇,再加上这阵子因为哀伤在家里憋了太久,所以我就决定启程来到英国,至少来看一看,他如此照顾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现在您是看到了,恐怕让您失望了吧。”博士突然苦笑了起来,“说实话,虽然我心里十分感激,但是我现在仍旧没有弄明白您丈夫在见过一次面之后就决定要赞助我们一家人的理由。”
正当博士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旁边的夫人扯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然后发现夫人正跟他使了个眼色,好像是想要和他说什么一样。
他带着歉意朝芙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的夫人一起离开了客厅。
直到这对夫妇从门口消失了之后,坐在芙兰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玛丽,突然长出了口气。
“你倒是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她颇为不安地扫了好友一眼,“要是早知道你会这么玩,我……我真的不会同意的!”
“好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芙兰倒还是十分平静,端起已经冷却了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既然他一直都对这家人保持着隐秘,那么这家人就不会知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的。”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玛丽忍不住低声反驳了好友,“你太任性妄为了……哪能这样诅咒先生死的?先生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这只是个玩笑而已,他不会当真的。”芙兰喝完了杯中的咖啡,然后慢慢悠悠地将咖啡放回了碟子里,“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承担责任的也是我,你不用担心啊。”
“哼,先生不迁怒于我才怪……”玛丽又叹了口气,但是对芙兰还是颇为感觉无奈,“好了,别闹了……等下说几句客套话我们就赶紧回去吧,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很明显了,先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所以才随随便便给了这家人馈赠而已,既然不存在什么情人或者私情之类的东西,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寻根究底呢?”
“回去?这才是刚刚开始呀……”芙兰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不肯同意玛丽的看法,“你说没什么值得深究的东西,我倒是觉得该寻根究底的东西更多了!你想想,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做那么无意义的事情吗?这世上值得帮助的人太多了,他凭什么要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甚至都不是本国的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然后,仿佛是在对好友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她微微垂下了视线,低声自语,“我感觉……只要我能够深究出其中的深意,那么……这一切不是很好吗……?”
片刻之后,博士夫妇又重新回到了客厅当中,想要再说些什么的玛丽赶紧止住了口。
“我刚才已经听过了您的来意了,夫人。”博士再度朝芙兰躬了躬身,显得有些尴尬,“但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让您如何了解……因为,我已经说了,我现在还是不明白您的丈夫为什么要对我大发善心……”
他和他的夫人同样看不出,这位貌美如花的新寡女子,有什么理由特意跑上门来欺骗自己,然后还宣称要继续馈赠金钱给自己一家,所以,他自然也对对方十分友善,几乎言之不禁。
“那么,您能够告诉我,当时他来找您的时候,同您说过什么吗?你们一定是聊得十分投机,他才对您如此欣赏吧?”芙兰好奇地问了下去,“请您谅解一下,因为我只是想要更多了解一下自己的丈夫而已……”
“老实说过了好几年了,好多细节我自己都忘了。”博士又抱歉地笑了笑,“不过,和您想的恐怕不同,我们见面之后,反而没多久就发生了一次争吵……”
“吵了什么?”顾不得矜持,芙兰连忙追问了下去。
“其实也就是一些理念之争而已,我们只是各自交涉了一些看法,并没有互相攻击。”博士耸了耸肩,“我跟他说,我认为在未来,随着技术和生产能力的极大丰富,社会需要更加公平地分配财富,那些创造财富的工人才更有资格享受财富。为了这个构想,全欧洲的工人们应该、而且也肯定会团结起来,共同推翻现有的不公平体制,终结资本和食利者的统治,改革土地的高度集中状况,为人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何等悖逆的狂言啊!这不是要让我们上断头台吗?难道哥哥连这种话都欣赏?听到这番话之后,芙兰在心中暗暗失色。
“那么……那他怎么说呢?”芙兰颤声问。
“您的丈夫并没有反对我的所有看法,但是他认为……我的目标难以实现。”博士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似乎认为,民族概念在目前更加深入人心,哪怕是同样受到剥削,一个法国的工人也不愿意同一个英国工人站在一起,因此,只需要稍加煽动,那么他们就会在各种口号之下彼此厮杀……”
也就是说,哥哥认同他的某些观点,并不同这个可恶的煽动家一样,认为会出现一次全欧洲的普遍革命?
那么……他的意思是什么呢?他想要做什么呢?
芙兰暗想。
“您能更加深入地解释一下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