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萧府依旧人影攒动。舒悫鹉琻
但人影攒动的也仅仅是半个府邸,另外半个府邸却是清净的很。虽到处都是人,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没一人发声也没一人乱走,这处就显得异常清冷。
一处小院,更是里里外外都是人,房间里灯火幽幽,空气中也飘着药味儿。
卧室里,一袭绛紫华袍的秦中元坐在床边,不眨眼的盯着床上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女人,漆黑的眸子氤氲着浓浓的复杂。
自从下午听了白术要娶孟涟城的话之后,他就一直不舒坦。具体为何不舒坦他不知道,反正他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成。
但貌似,白芷已经说动了白术,眼下白术恐怕就要向萧震岳提议了。而萧震岳、、、秦中元估计他会答应。
冷哼连连,他绝对不会让这事儿成真。
孟涟城没一丝醒来的迹象,安静的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似的。脸色白皙如纸,眉目婉约,这个时候她的美貌没有了那丝侵略性,反倒看起来很乖顺。
长发铺在枕头上,那发丝根根分明还泛着光,映衬的她的脸更白了。
“你也想嫁给白术?我偏不让你如愿。”冷叱一声,他嗖的掏出那黄金镶边儿的小本本,这里面可都是孟涟城欠的债。
一夜一夜翻着,这么一瞧,这本账册都快满了。
“你看看你欠了我这么多债,一点儿没还就想嫁人逃跑?我这债主成什么了?往后长鹤山庄在江湖上都无法立足了,所以,这条路你是注定不能走的。”指点着孟涟城的鼻子,他恍若指点江山似的,但奈何孟涟城根本不知道。
深吸口气,眸子微微眯起,脑子里突然的窜出一个想法儿,他想到了最好的阻止白术娶孟涟城的方法了。
眼睛一亮,流光溢彩,忽的笑起来,再次看着昏迷的孟涟城,他那笑有几分贼星星。
“欠债者,这回你可真的跑不了了。”话落,他又笑起来,随后起身大步走出卧房。
半夜,刚刚打算歇下的萧震岳被吵醒,披上外衫走出卧室,满身风华的秦中元正坐在大厅里,身后站着如同小山似的秦超,而在院外站岗的萧府护卫则都站在门口,对秦中元有几分怒目而视,看见了萧震岳又感到十分窘迫。
“萧盟主,这么晚了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小侄也确实有不得不打扰的理由,因为我要向你提议个完美的方案,让所有人都能闭上嘴。”满目笑意,恍若生意场上,每一句话都决定着大笔资金,言辞谨慎又笑里藏刀。
萧震岳对于秦中元倒是没有那么多的猜疑,他能从钟山到这里一直护着孟涟城,他心底里还是很安慰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其实很失败,连秦中元这陌生人都比不上。
走到主座坐下,萧震岳挥挥手要门口的护卫们退下去,之后才道:“秦世侄请讲。”凭秦中元的头脑,他觉得会靠谱。
秦中元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坐在那儿两条长腿分开,那一刻的姿态十分爷们儿。
“虽然这事儿不与萧盟主商量也是可以的,但孟涟城昏迷不醒也无法亲口答应,也只能借由盟主来答应了。我要娶她,马上娶。”眸子不眨,一字一句,万分真挚。
萧震岳则完全愣住,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儿,“秦世侄所言当真?”
“当然。”笑,几分妖孽几分睥睨。
萧震岳神思敛起,沉吟半晌道:“秦世侄刚刚说会让所有人闭嘴,这方法会奏效?”
笑,带着诸多讽刺,“萧盟主,你可知我长鹤山庄除了富可敌国的钱财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数不胜数?”
“什么?”萧震岳不明所以。
微微倾身,几分神秘几分逗弄,“那就是所有门派世家的丑事,见不得人的丑事,见了光就会身败名裂的丑事。”
一诧,萧震岳怎的也没想到秦中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丑事?说的也对,这天下谁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便是他自己,不也有一件么!
“那、、、直接以这些丑事相要挟,众人也自能闭嘴,秦世侄为何一定要娶月亮?”萧震岳还是觉得秦中元有些目的不纯。
“萧盟主觉得我是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瞎做好事的人么?”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他根本不怕任何人说他阴险,没有回报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做。
又哽住,萧震岳倒是忘了这就是秦中元的作风。这年轻人、、、他这活了四十多年的人都斗不过他。
沉吟,萧震岳虽是觉得秦中元绝对能很好的平了当下的事,但将孟涟城嫁给他,这个归宿却未必值得信任。
“萧盟主觉得不妥?其实说真的,我也只是提前告知一下盟主罢了。毕竟盟主是她的父亲,尽管这父亲外人并不知道。”依旧笑,好似萧震岳就算是不同意也根本没办法阻止他。
“秦世侄,老夫与你父亲相识三十几载,他是个值得人敬佩的人。你儿时老夫也见过几次,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将月亮托付给你,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你能保证认真对待月亮么?”他只是担心秦中元会对孟涟城不好。若是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到底一个女孩子,怕会很难,尽管她一直表现的很坚强。
听到这个问题,秦中元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认真对待她?他是她的债主,他要如何认真对待她?
看他不说话,萧震岳有些微失望,同时又怪自己无能,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懂盟主所说的认真对待是什么意思?嫁给我,那她以后就是秦夫人了。吃穿用度,甚至整个后半生都不用愁了;也不会再有人随意的骂她恶人,对她喊打喊杀,难道这样还不如继续做那个恶人孟涟城要好么?还是盟主觉得,一直不承认她是你女儿的身份,任她流落在外更好?”计算一番,怎么算都是孟涟城占了大便宜。
萧震岳沉默,他承认秦中元说的不错。
“其实小侄我对女色不怎么关心,盟主尽可放心,小侄绝对与父亲不同。”从小到大,家里大房二房六七房的女人勾心斗角他整日看在眼里,简直烦透了。他若是学他那老爹弄来无数女人安放在身边,那他岂不烦死?
“秦世侄有今日这番话,老夫也就放心了。月亮性子直,若日后真的与她人共侍一夫,恐怕会出人命。”声音低沉的,却也好似在警告秦中元,孟涟城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唇角弯起,秦中元稍稍幻想了一下孟涟城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尽管不太可能,但想象出来的那个画面相当不错。
“那此事就这么敲定了,明日我可就要将这消息公布出去了,届时整个江湖都会知道。可能会有人来找盟主抗议,但盟主只要记得,能完整摆平眼下风波的只有小侄我一人就行了,不要动摇。”站起身,竖起一根指头晃了晃,要萧震岳守信用,绝对不能向其他人摇摆,诸如那个白术。
“好。在此,老夫还要对秦世侄说一声谢谢。”拱手,心里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
秦中元笑笑离开,秦超如同移动的小山随行于他身后。刚刚听到的那些,他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置信。公子要娶孟涟城?他一直以为,公子这辈子不会娶妻的,因为他谁也看不上!
那般吹毛求疵的性子,恐怕没有女子能够入的了他的眼。而且,也没有女子能配得上他。但现今,秦超稍稍想象了那么一下,忽然觉得公子和孟涟城好似也挺般配的。以前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再多加一些想象,咦?还真是般配。
翌日,一个天大的消息在江波城炸开,炸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长鹤山庄庄主秦中元公布成亲日期,就在这月二十六,而今日已是初十,也就是说,还有十六天!
而日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那即将成为长鹤山庄主母,嫁给秦公子成为秦夫人的女子,居然是这两天处在风口浪尖生死未卜正在等待审判的恶人孟涟城!
凡是听到这消息的人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确定这条消息的真假,当确定是真的了,再次惊呆,这怎么可能?
然而,震惊的绝对不止正在等待审判孟涟城的人,还有那第一个想出这法子的人,白芷。
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白芷立即跳脚,恨不得将地面踹出两个窟窿来!
“他怎么能这样?要娶孟涟城的明明是我哥。还有,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昨儿我与哥说的时候被他听到了,他就这么将我的主意据为己用,太过分了。”气得不行,又气白术,偏偏拿不定主意。要是昨儿她说完他就去找萧盟主,怎么可
能轮得到他秦中元?
“实在太阴险了,气死我了。”一脚踹倒椅子,白芷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那边,坐在临近窗边软榻上的白术却异常的安静,直视前方眸子清透如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但白芷在屋子里叫嚣,那么大的声音他又怎会听不到?秦中元娶孟涟城?目的为何呢?
他不见得会喜欢孟涟城,有仇怨倒是真的,但现今却抢在他前头行动,让他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一切确定的如此之快。
她嫁给别人?是他没有想过的。这消息突然传入耳朵,让他觉得有点恍惚不像是真的,难道这一切不是梦境么?
气急败坏的白芷看着不发一声的白术,嘴唇动了动,却又将话憋了回去。这回,她这个哥哥的梦真的碎了,唉!
那方领到秦中元命令急忙上路的秦肃刚进入江波城就听到了公子要婚娶的消息,那一刹他还觉得肯定是他连夜赶路所以耳朵出问题了。
但再次确认,证明他刚刚没听错,上了年纪的秦肃一阵感叹,终于要成婚了?但也未免太急了,单单是婚礼的准备就需要很多时间。
但眼下他来到了江波城,长鹤山庄无人布置,赶紧又派人返回山庄,吩咐二管家尽快着手布置准备,短短十六天的时间,真是不够用啊。
赶到萧府,秦肃径直的去见秦中元,后面随着四五个人,皆捧着一个小箱子,这里面,可都是当今大门大派见不得人的丑事。
见到了秦肃,秦中元更高兴了,吩咐一番,要秦肃开始去拜访那些从今早开始就不断找萧震岳的那些人。要他们闭嘴,真的很容易。
秦肃立即去办,心下倒是有几分惊奇的,公子如此热衷于婚娶之事,看起来他决定娶孟姑娘,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真心的。
十六天之后就要做新郎官的人春风满面,在客厅里转了几圈,随后绕过屏风走进卧室。
卧室里安静的很,窗子开了一扇,清风不时的吹进来,很凉爽。
床上,孟涟城安静的躺着,呼吸较之昨天平稳了许多,甚至在秦中元看来,她脸色也好了不少。
旋身坐在床边,不眨眼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弯起了唇角,“你真是占了大便宜!”
孟涟城没有反应,依旧闭着眼睛睡得深沉。她内伤严重,依照白家神医的断言,她恐怕会昏迷上一个月。
伸手,有些迟疑又有些陌生的在孟涟城的脸颊上摸了摸,触到她的皮肤感受到那热度,他倏地收回指头。
转眼看了看门口,那儿也没人,整个屋子里只有他和床上这个昏迷的女人。
“要是到时你真的不乐意,那我就休了你?不行,无论如何,也得还完你欠下的债。”面容如玉,漆黑的眸子也深沉如古井。他只是想到了昨天白芷所说的话,若是孟涟城不同意,那就休了她还她自由。
沉吟半晌,他还是摇摇头,“不行,这么做也不行,你起码得还十五年的债才行。”这是最初步的时间,十五年。不管什么事儿,都十五年后再说。
如此一想,他也顺心了,再次看着孟涟城眼睛也弯了起来,心里没什么堵得慌,一切顺畅。
一天的时间下来,本来还热闹的厉害的萧府却很奇怪的安静了下来。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是上午时还有许多人不断的去找萧震岳,大部分都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消息。而到了下午,人就陆续少了,最后夜幕降临,暂住萧府的人几乎都不出门了。
长鹤山庄的后续队伍也在晚上的时候抵达江波城,豪华精致的马车,四圈流苏垂坠,车轮也与普通马车不同,行驶起来不颠簸,这是专门为此时正在昏迷当中的孟涟城准备的。
萧震岳终于不用再应对不断找他建议阻止秦中元娶孟涟城的人,便趟着夜色赶来看孟涟城,因为秦中元要带着她连夜离开。
没想到过来一看,萧宇竟然在这里,这个从小就体弱生病头脑也有几分不太灵的孩子,偷偷跑出来的。
看见萧震岳,萧宇明显有几分害怕,挪着步子,挪到了秦中元的身后。
“萧盟主。”一切都整顿好了,就差一会儿他要将孟涟城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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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点点头,萧震岳没过多看萧宇,径直的绕过秦中元走向床边。
看着依旧还在昏迷中的孟涟城,萧震岳无声的叹口气;旋身坐下,将两指搭在孟涟城的手腕间。
秦中元站在一旁风华无双,看着萧震岳的动作他没过多表情,尽管眸子是弯着的,但没有一丝笑意在里面。
“好很多了。”半晌,萧震岳松开手,言语之中诸多安慰。
“是,所以决定现在马上离开。距离成亲的日期不多了,需要赶紧回去准备。届时不会邀请任何人,所以盟主无需心头不舒服,待得她醒了,或许我们会亲自来拜访。”将成亲的消息广布天下,但却不会邀请任何人参加婚礼,秦中元就是这么决定的。
萧震岳满身正气,此时倒是有那么几分落寞,“好。老夫为月亮准备了礼物,已经送到了秦肃手中,希望她会喜欢。”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还处在沉睡的人,眼底升腾起浓浓的歉意。
秦中元不置可否,长鹤山庄要什么没有?不过到底是萧震岳的心意,而且也不是送给他的,他也没立场说什么。
“盟主的小公子很与众不同,虽然都流淌着盟主的血,但他们姐弟俩没一点相似之处。”扫了一眼还藏在他身后的萧宇,幽幽的灯火中这小子看起来更单薄了。
看着萧宇,萧震岳点点头,“这孩子身体不好,头脑也有些不清楚。”
稍稍诧异,秦中元回身将萧宇拉出来,“头脑不好?倒是没看出来。只是这胆怯又羞涩的样子可与孟涟城差远了,她在还几岁的时候就胆大包天的很。”
冲着萧宇招招手要他过来,萧震岳一边道:“秦世侄,旧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是要向前看的好。”听起来,秦中元似乎还因为某些陈年旧事在记恨孟涟城。
扬高眉尾,秦中元笑起来,“无需盟主操心,向前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言,往后我和她就是夫妻了,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不就是夫妻么?什么父女父子都比不上。”
萧震岳不语,垂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萧宇,对于这孩子,他更多的是遗憾。
“公子,可以出发了。”壮硕的秦超出现在卧室门口,他若是进门,得弯下身子,否则这门就会被他撞碎。
“小侄告辞了,盟主无需相送,后会有期。”眉眼弯起,话落,绕过萧震岳走向床边。
弯身,一把横抱起孟涟城,动作看起来很潇洒,但那由喉咙深处溢出的闷哼声却出卖了他。向来不做什么出力气的事,冷不丁的做,真的很不适应。
抱着孟涟城离开,萧宇有几分不舍的盯着秦中元离开,但萧震岳在身边,他也不敢说什么。
萧震岳全程没再说话,看着秦中元把孟涟城抱走,心下多多少少有些空落。他不知秦中元对于孟涟城来说是不是良人,命运如何,难以预料。
长鹤山庄千人的队伍,绝对长龙一条,占据了整条长街。
豪华的马车就停在萧府大门前,火光中,那银色的流苏泛着光。
凡是暂住萧府的江湖人士都知道今晚秦中元带着孟涟城离开,但没有一人出现,哪怕是看热闹的也没有。
抱着孟涟城,秦中元不是没有力气,只是不会抱人。抱着抱着手臂习惯了,步子也顺畅,气势如虹。
出了大门直接迈上立在马车旁边的矮凳,由秦超扶着,很顺利的进入马车中。
待得秦中元安放稳了孟涟城,秦超抬手一挥,“出发。”
前后马匹数不清,众护卫跃上马背,前后举着火把,踏着夜色,缓缓离开江波城。
马车里,铺就了厚厚的软垫,一侧,孟涟城躺在那儿,身上还盖着薄被,长发散在颈侧,显得脸异常白皙。
旁边,秦中元斜倚着车壁,琉灯挂在车前两角,幽幽的光给人也打上一层朦胧的柔光。
眸光流转,他的视线慢慢的又聚到了孟涟城的脸上,看着她如此安静,他总是有那么几分不适应。不过也很好,起码他做什么她都不知道。
静默了半晌,他忽的倾身靠过去,先是抓住她的手,然后抬起来看了半晌,之后十指扣住,握紧。
心头的异样逐渐
增多,诱使他不受控制的不断俯身凑近她的脸。
距离近了,她的呼吸都打在了他的脸上。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有风浪卷过,直接将心头升腾起的异样打散,蔓延至四肢百骸。
呼吸无意识的加快,松开她的手然后触上孟涟城的下颌,肌肤柔滑,温热的温度正是他阴凉的体质所缺少的,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温度真的相当吸引人。
两道呼吸胶着一起,他的呼吸吹得孟涟城的睫毛都在动,根根分明微微颤动,像是在撩拨谁的心。
车马行进,漆黑的夜路也有诸多坑洼,车轮进入了一个小坑,尽管问题不大,但却使得车身整个都晃动了一下。
而马车里,不会武功的秦中元对这突然的晃动根本没办法控制,冲向前直接扑倒,感受到的就是一片柔软。不止身下的柔软,还有唇上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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