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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肖氏脸色微变,狠狠瞪了裴子芙一眼。
裴子芙显然也很激动,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见肖氏变了脸,就怯怯的不再说话。而是掷地有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我不想嫁到靖家!”
“你这个死丫头,你说什么?”肖氏当即翻了脸,火冒三丈一般扯过裴子芙的衣袖便嚷了起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和我顶嘴的吗?事关嫁娶这等大事,岂是你自己说愿意不愿意的吗?你倒是说说,这等事哪个不是由父母作主?怎么到你这里就和别人家的闺女不一样了?我倒是养了个闺女,还是养了个白眼狼?”
说罢,肖氏竟抽抽噎噎地抹起了眼泪。
“大嫂,你别急。”段氏和裴逸华几人赶紧过来劝解,“有什么话和孩子好好说,母女连心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万事都要商量着不是。”
“商量?”肖氏再次瞪了眼,指着裴子芙就吼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闺女,软的也说了,硬的也动了,就差掰开干粮指着馅说了,她,她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肖氏再次跺了脚,狠狠地剜了裴子芙一眼。
“我,我……”裴子芙整张脸涨得通红,结巴半天才嚷道:“我就是不想嫁去那靖家,靖家那小子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除了家里有几个银钱,一无是处!”
“几个银钱?”肖氏气得双目一瞪,伸手就到裴子芙的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气道:“那是几个银钱吗?那可是整整八十亩良田,人家才三口人,咱们这一大家子,接近二十口人,还没有人家田多呢?那是几个银钱吗?人家还有瓦房呢,你有吗?你倒是说说,难道这样的人家还配你不上?”
“我不媳他们家的钱,我就是不嫁!”裴子芙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转身不看肖氏,嘴里嘟囔道:“钱,钱,钱!你除了钱,眼里还有什么?”
“没有钱你吃啥长这么大?早知道你这样气人,我真该让你小时候就直接饿死。”肖氏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指着裴子芙就喊道:“我看你是怎么不嫁的?今儿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送到靖家去。”
“大嫂,你说的这是啥话?”裴逸华见事情不妙,赶紧打圆场,“要不这事儿就先放一放吧,反正离秋收还有一段时日。等到了秋收,家里不忙了,我再来提这事,这段时间也让子芙好好想清楚,孩子要是真不愿意,依我看你也莫太为难孩子了。”
“我哪有为难她。”肖氏气得满脸通红,“谁家闺女订亲的事不是父母说了算,哪有我们家这样的闺女,这要是传出去还有哪家敢上门提亲。今儿死活她都得给我同意,能活着就嫁去靖家,若是死了,我还省心清静了。”
“好,好!”裴子芙见她如此绝情,已是哭得满目泪痕,一双秀目中更是装满了绝望。她冷冰冰地望着肖氏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还是我娘吗?你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既然你想把我的尸体送到靖家,那我就成全你,你,你别后悔!”
说罢,裴子芙一转身就跑进了雨中。
裴逸华见状不好就要出去追,却被肖氏一把拦住了,气呼呼地说道:“随她跑去,还真能去死怎么着,这个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竟然不听我这当娘的话。”
“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啊!子芙要是实在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不是。”裴逸华望着窗外的茫茫大雨,一脸担忧。
叶氏用鼻子哼了哼,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要我说那靖家能答应和她订亲,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会儿子她还一蹦三尺高的不愿意,她有啥不愿意?”
“莫非是子芙心里有人了?”裴逸华转头愣愣地看着肖氏。
“不会!”肖氏一脸笃定,“这丫头除了平时出去干点活,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里能有啥人。”
母女几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一直偎在段氏旁边的裴子慧,却在心里敲了鼓。因为她突然想到那日她去扯软柴,无意中听到裴子芙和兰金柱的一段对话。
难不成她对兰金柱用情如此之深?
想着想着心中便有些不安,起身便道:“不行,我得去找找子芙姐姐,这么大的雨,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子慧!”段氏见她要出去寻人,也不好阻拦,扯了门口立着的一把破雨伞道:“去,叫你二哥陪着你去,外面这么大的雨,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不用二哥陪了,我自己去寻。”裴子慧丢下话,撑起雨伞就奔进了雨中。
后面就传来段氏嘱咐的声音,“慧儿你小心点儿!找到子芙劝她回来!”
一路奔到大门外,直接顺着路口追了出去。雨似乎越来越大,偶尔还飘来一阵强劲的冷风,只吹得本就破旧的雨伞似有招架不住之势。
又走了一会儿,就隐隐听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她隔着湍急的雨幕回头一望,竟是楚牧。他身上没有任何避雨的工具,浑身早已湿透,那头发被雨水打成一缕一缕的。
“牧子哥,你怎么来了?”她驻足回头去望,微微有性惊。
楚牧并没有钻进她的伞下,而是接过她手中的伞,替她撑着,才在雨中大喊道:“这么大的雨,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裴子慧心中一暖,就将伞向楚牧那边移了移。
恰巧这时狗蛋他娘,披着一件雨蓑赶着几只鹅迎面而来,裴子慧赶紧问道:“刘婶子,您有没有看到我姐姐子芙跑去哪了?”
“子芙啊?”刘婶子挥了挥手,说道:“我瞧着她往河边跑去了,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冒着这么大的雨去河边干啥。”
“河边?”裴子慧心中一惊。她不会是真的要想不开吧。心中一紧,不由伸手扯上楚牧的手臂,急道:“牧子哥,我直接去河边追,你快去金柱家找金柱。”
“找金柱?”楚牧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对,快去。”裴子慧推了他一下,“你见到金柱什么都不用说,就说子芙姐哭着跑到河边去了就行。”
楚牧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怠慢。冒雨直奔金柱家跑去了。
裴子慧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后面继续追。这里本就是乡下,晴天还好。下了雨难免道路泥泞不堪,甚是难以行走。再加上大雨不停,直接影响视线,裴子慧小小的个头却撑着大大的伞,更增加了行进的难度。
待她追到河边时,早已不见了裴子芙的身影。
“子芙姐姐……”她一边喊,心里便一阵阵的发慌。刚刚刘婶子明明说她跑到河边来了,可是找到这里却又不见一个人影。
站在河边惦脚远眺,什么都没有。放牛放羊和洗衣的人们早就回了家,只有那由于下雨看起来水位比以往高了几分的河流,仍旧不紧不慢地流着。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竟有一种极为恐慌的念头,直撞得她的心砰砰跳得极快。
可是看了又看,还是没有裴子芙的身影。
就在她想转身往回走时,突然有一个单薄削瘦的肩膀在水面上晃了晃。
“子芙姐姐……”裴子慧顿时如停止了呼吸一般,连那喊声仿佛都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去的。她站在岸边一声声的嘶喊,仿佛那声音空旷而幽远,但就是传不到裴子芙的耳中。
此时裴子芙正慢慢向河心走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裴子慧的呼喊,总之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反应,她没有回头,步子没快也没慢,就那么一步步向河水深处缓缓前行。
裴子慧不会水,以裴子芙现在所走的位置,若她下去,早已淹灭了她的头顶。所以她焦急地站在岸边直跺脚,除了呼喊,她没有任何办法。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儿,这是她第二次感觉到那样无力。
看着某些东西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流逝,而自己却是无力挽留,这是一种蚀骨的痛苦。
第一次是在上辈子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在医院里就那样看着父亲在她面前慢慢停止了呼吸,看着医生将氧气罩从父亲的头上摘下,而她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在慢慢的发生。
而现在似乎同样的情节又在上演,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或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她小小的身子在风雨中颤抖不止,就连那破旧的雨伞也被强劲的狂风吹得老远。
而雨却越下越大,直淋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不知道那个肩膀是不是还在水面上游走,或者已经走到了河水的最深处,亦或者她已经承不子水强烈的冲击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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