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瑟琳穿着新做好的长袍坐进停在一旁的冰雕马车里。其实更精确的说法,是盘腿窝在马车里。
这辆简陋得令人泄气的马车根本没有座位,镂空的顶盖下空间也不是很大。或许在制作时就没有考虑过,一个人类会乘坐它吧。多亏女法师拥有了一件新长袍,不然光屁股坐在冰块上,真的会要了她的小命的。
手掌怪神使一本正经地坐到马车前头,当起了赶车人。不过他的手里既没有马鞭,也没有缰绳。卡瑟琳这才注意到,守在前头的那头粗壮的手掌怪,和马车之间并没有任何绳索或其他物体连接。那它怎么拉动马车呢?
答案很令人费解,但是马车确实动了起来。
赶车人像模像样地吆喝了一声,那匹拉车的“马”便向前拉起车来。卡瑟琳张望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出来点名堂。那匹四根手指都着地的手掌怪,它走过的地方,冰块会融化,形成一个浅浅的低洼地。于是马车自然而然地向低洼地里滑过去。
照理随着这样的旅程展开,马车会慢慢往地下深处滑去才对。但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是拉车的手掌怪,还是卡瑟琳乘坐的冰马车,始终都没有出现沉降的现象。它们一直在一个水平线上前进。
为此卡瑟琳倒是给出了一个能令自己信服的见解,“既然是在神的国度,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才显得正常。”
旅程是非常枯燥的,神国的天气永远是大炎飞,四面八方都是单调的白色。唯一有颜色的景物,就是前方那片灰暗压抑的森林。
卡瑟琳坐在马车上,回头向硫磺池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两只巨掌并立,正是她的裁缝。裁缝师傅做完衣服后便呆立不动,身下是几排黑白冰砖,倒也算作一道风景线。
女法师收回目光,有笑味地捋捋散落额前的头发。马车已经走了快一小时,速度不快也不慢。但是前方的森林似乎还遥不可及,身后也还看得见硫磺池里冒出的热气。之前两位裁缝扛着巨木跑来,这段路不过才十分钟的事情。怎么轮到自己走,旅途却变得遥遥无期了。
“你们的神上在哪里?”卡瑟琳将两只手缩进袍子里,她考虑再三决定和神使聊上几句。
“吾神在神庙中,大人。”坐在前头的手掌怪神使,回身半鞠躬了一下回答道。
“那神庙在哪里?”
“神庙在灰暗森林那头,大人。”
“那灰暗森林在哪里?”
“灰暗森林就在眼前,大人。”
“眼前?如果说的是前头那片森林,看起来很远。”
“看着远,走着近,大人。”
“那我们还要走多久?”
“转眼就到,大人。”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
“神无岁月,千年一瞬,大人。”
“我饿了。”
“是的,大人。”神使一声吆喝停下马车,“吾神已下神谕,您的所有愿望都将满足。这就为您准备用餐。”
手掌怪明显变聪明了,卡瑟琳百无聊赖的一句话,立刻被解读清楚。而且那位神灵居然又下达了神谕,卡瑟琳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手掌怪神使站在马车上,面向森林开始祷告。
“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如此祷告三遍,马车前那匹拉车的手掌怪笨拙地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站在那里原地打起圈来。
它向左转了几圈,又向右转了几圈。每转一圈,地面上的冰层就眼看着融化成水。等手掌怪转过七八圈后,整个儿就向下沉去,一直沉没了影。卡瑟琳再瞧它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一米左右的冰洞。那洞里居然冒出热气,水光粼粼。
“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神使又开始祷告,随着他的声音,似乎有鱼儿在那冰洞中游过。
“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这次卡瑟琳看清楚了,那洞里果然有鱼。而且一条条地从冰洞中跳了出来,落在洞口旁“扑愣扑愣”动个不停。
“卡瑟琳大人,准备仓促,还请见谅。”神使回过身,鞠着躬说,“这些鱼新鲜肥美,是本地的特产。请您趁活享用。”
卡瑟琳抽动几下眼角,那几条“鱼”倒是新鲜。不过嘛,那真的能叫鱼吗?虽然形状上,手指部分拉长了些,手掌部分扁圆了些,但分明四根手指俱全,颜色鲜红,和眼前的神使长得一个德行。
女法师算是明白了,这个破神国里但凡活物,大概都是手掌怪吧。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
卡瑟琳刚想到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她急忙抬头望天,只见数百米高的天空中,不知哪飞来一只比那巨人手掌怪还要庞大的家伙。它的四根手指间都有肉膜相连,正从马车上方滑行过去,投下一片阴影。
“路过的吗?看来天上飞的也是手掌怪。”卡瑟琳继续感叹,望着飞翔中的手掌怪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灰暗森林的上空。
“我不喜欢生食,你们这既然有裁缝,应该也有厨师。请你找个好厨师来,用那些鱼做几个菜吧。”卡瑟琳实在没心情生吃手掌怪,虽然她真的有点饿。
神使沉默了片刻,显然卡瑟琳的要求令他为难。
“十分抱歉,大人。虽然我们这一定有厨师,但却无法为您烹饪。”神使用饱含歉意地语调说。
“哦?为什么无法烹饪?”卡瑟琳笑着问,“这里似乎没有火元素可以感应,难道是这个原因?”
“恕我无法回答。”神使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既然您不愿享用,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完神使跳下马车,“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他大声祷告了一句,然后向着灰暗森林的方向扑倒在地。
卡瑟琳闷坐在马车上,这个手掌怪神使虽然表现得一直恭敬有加,但实际上却有很强的原则性。
女法师觉得自己已经大致摸到了神使,或者说那位堕落神灵的底线。她望着灰暗森林的方向,思考着一会去了神庙该如何应对。
神使拜倒在地,显得无比虔诚。他的神上看来也是回应了他的虔诚,一只拉车的手掌怪毫无征召地从天上掉了下来。
不过作为一位魔法师以及大魔鬼,空间波动并不能瞒过卡瑟琳的感知。她向半空中某个位置望了一眼,捕捉到那里的一丝异样。
“神灵的国度固然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领域吧。”卡瑟琳得出结论。
旅程再次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位堕落神灵等不及了,换过拉车的手掌怪精后,马车的行进速度有了显著提升。。
灰暗森林的边缘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卡瑟琳感到心头越来越压抑。那片诡异的森林能够吞噬人的视线,看得稍久一些,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头脑变得昏沉沉,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不断飘进耳朵。
“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这声音起初轻不可闻,模模糊糊。但渐渐地越来越响,一个字一个字地直达心灵深处。卡瑟琳听着听着,下意识地跟着那话语从嘴里念出声来。
“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啪”女法师一巴掌重重地扇在自己的脸上,五指手印清晰可见。“哼！”她怒不可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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