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雨看着旧日主人的狂喜模样,一瞬间只觉无尽辛酸悲苦尽数涌上心头,眼泪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她却连忙都擦干净了,挤出一丝笑容道:“爷忘了吗?奴婢如今是去了绮兰馆奶奶那里服侍,奶奶说爷在书房闷着,所以让奴婢来服侍爷。”
“是奶奶叫你来的?”池铭那是多聪明的人?只一转心思,便立刻都明白了,再看洗雨双眼通红的模样,他便微微沉了脸。
“是,奶奶说,奴婢来书房服侍爷,等爷放学了,奴婢再回绮兰馆服侍,为的就是让爷专心向学。”洗雨做了这么多年的大丫头,别人不敢说,对池铭的性情那还不是了如指掌吗?一看他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连忙说了一句,却是替兰湘月解释了一番。
池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看着洗雨,他真挚道:“好丫头,爷知道,让你去绮兰馆,委屈了你些,你不用存在心里,日后爷补偿你,再给你配一门好亲事……”
不等说完,便见洗雨摇头笑道:“不,奴婢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爷不用多虑,奴婢在绮兰馆很好,奶奶是个随和温柔的人,又替奴婢着想到这个地步,奴婢很感激奶奶。”
在绮兰馆很好,就是在怜花小筑不好了;很感激随和温柔的奶奶,那就是对尖酸刻薄的萧姨娘抱着一肚子怨气了。一向在主子身边嬉闹惯了,地位也高的大丫头,再怎么忠厚沉稳,被欺负到这个地步,又哪里能完全忍气吞声?不过洗雨也就是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是梳风,只怕这会儿已经在池铭面前冷言冷语的讽刺了呢。
池铭哪会体会不出洗雨的心思,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什么。因也只能坐下读书,只是那心思却哪里进得去?好不容易捱到傍晚,袁老先生照例进行每日一考,却见池铭支支吾吾状态极差,他心里也明白原因,池铭温书的时候,这老先生也是习惯在府里各处走走锻炼锻炼胳膊腿儿的,方正君子不代表听不到八卦嘛。
只这终究是池家的家务事,因此袁老先生也没多说,轻易放过了池铭,却到底还是在对方要出门时淡淡提醒道:“今日便算了,我知道你心里乱。只是你该记住,明辨是非公平公正,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家和万事兴。多少祸端,皆因后宅不宁而起,在这方面,你须得清醒自持,方为齐家之道。”
池铭沉重的点点头,转身来到外间,只见洗雨已经把屋里东西都收拾打扫好了,通儿正在那里笑嘻嘻的谢她,见主子出来,两人方止了说笑。
池铭回后院是不用通儿服侍的,因和洗雨两个人走在路上,很快便来到通往绮兰馆和怜花小筑的岔路口,池铭看了看洗雨,沉声道:“你往绮兰馆去么?”
“是啊。爷去看姨娘?”洗雨答了一句,见池铭犹豫,她便微笑道:“爷不必因为婢子的事烦心,姨娘这会儿正怀着身子,连奶奶都说要尽让她一些,你若不过去,她又生气了,到时候对胎儿也不好。”
池铭点点头,便往怜花小筑去,这里洗雨回到绮兰馆,只见红袖和翠竹芙蓉都坐在院中一架藤萝下做着份活计,一面说笑,见她回来,三人就都站起身笑道:“回来的可巧,让你赶上了,不然等会儿就没得吃了。”
洗雨好奇走过去,才见到三人正在剥螃蟹,她不等问,红袖就笑道:“奶奶说这螃蟹好吃,昨儿晚上也没吃完,还有许多,若只是剥着吃肉和蟹黄太可惜了,所以要做什么蟹黄油的,快过来帮把手,我们这一下午剥了半盆黄子,累的手都要断了。”
洗雨连忙也加入战斗,翠竹一边就把剥好的一壳黄子喂到她嘴里,又问池铭在外书房里如何?正说笑得热闹,便听书房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于是几人都停了说笑,洗雨疑惑看着她们,芙蓉便小声道:“这是奶奶在教小龙读书呢。”
洗雨这才恍然大悟,笑道:“是了,从前就听说奶奶是才貌双全,她大概也教的起那孩子。”说完又听芙蓉笑道:“可不是?小龙也聪明,奶奶说,只论读书,他还在爷之上呢,可惜年纪有点儿大了,不然奶奶就想认他做干儿子。”
洗雨皱皱眉,正想问兰湘月怎么会有如此怪异想法,旋即便想起池铭娶对方进门的目的,既然是做闲妻,只怕这辈子也未必能有儿女了,从这方面来说,她要认个义子将来养老,实在无可厚非。
几人想到兰湘月在这家里的委屈尴尬处境,不由得都是黯然叹息,不过被她们同情的主角却丝毫不知,她对如今这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是十分满意呢。
听小龙读完书,兰湘月便换了衣裳,带着芙蓉和翠竹两个往上房来,要给刘氏请安,待到了这里,方见萧怜月池铭已经在刘氏面前坐着,岳氏林氏却是还没过来。
“姐姐今儿怎么来这么晚?”却见萧怜月满面笑容的问着,目光中竟还难得含着几分关切。
兰湘月觉得有点儿诧异,暗道这女人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唔,不知道又有什么后招,真是无聊,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人,至于吗?不就是怀个孕?又不是怀了哪吒,拽的这么二五八万的干什么啊?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晚么?我觉着还好吧,大奶奶二奶奶不也是没过来?”
萧怜月笑得越发灿烂了,轻声道:“姐姐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你心里头不自在,所以今儿来得晚了。”
一旁芙蓉和翠竹气得心里冒火,暗道别人都是蹬着鼻子上脸,这女人可好,连鼻子都不蹬,直接就上了脸了,如今竟是连奶奶都不叫,直呼起姐姐来。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奶奶称姐道妹的?
但她们再怎么愤怒,也不能说话,就听兰湘月淡然道:“这话怎么说?好好地我心里头有什么不自在?”
池铭和刘氏都忍不住看了萧怜月一眼,却见她收敛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也是妹妹的错儿,只因为看洗雨天天望着姐姐那里,十分向往的样子,言语间也对姐姐深为敬佩,我又想着我身边人手不少,姐姐却要管着厨房和三房的事儿,身边那几个人哪里能够用?所以就让她去你那里。谁料想姐姐竟是不需要人手的,倒叫那傻丫头误会,还以为没了她立足之地,又要投井又要自尽的,我听了心里十分不安,好在如今看姐姐没什么不痛快,我也就放心了,不然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她一边说,心中就不住冷笑,暗道洗雨那贱婢要陷害我,当我不知道?早想好了后招等着呢。谁知这事儿竟然没闹起来,你也算是防范的严密了,不过纸包不尊,我就不信这样一说,太太心里会对你没想法?她却不知道刘氏早知事情前因后果,乃是为了家宅安宁才压下去这事儿,谁料想刚压下去,这萧怜月竟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什么?洗雨要投井?”
果然,听了这话,刘氏还没什么,却是池铭猛然站了起来,他一天在书房,倒没听说这事儿,洗雨也没有和他说。
萧怜月叹了口气道:“可不是?香篆回去说,那傻丫头在绮兰馆门外站了半晌,门也没进去,就往西北边去了,后来就传出投井的信儿,我心里还诧异后悔,想着姐姐既不要她,就不如还留在我身边得了,别说吃用不花我一文钱,就是花我的,那么个袅袅婷婷的人儿,又能花多少?唉9好她没事儿,姐姐心胸也宽,不然我这心里可怎么过的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忍不住便抚上自己肚子,顿时让刘氏看向她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池铭目光也定在那只手上,一言不发。
却见兰湘月神色不动,淡淡道:“姨娘说错了,洗雨是闹了点事儿,如今已经完结了。当时她在绮兰馆外,我们一个人不知道,及至听见消息的时候,红袖翠竹便忙忙赶了去,把她带回来,这丫头就是太忠厚了,又要强,不然也闹不出这样事来。我看着她倒是可怜,又怕她这几日在绮兰馆不自在,所以我就打发她仍去爷的外书房服侍,等爷下了学,她再回来用饭,这活儿倒也清闲,且让她把这段时间过渡过去就好了。”
一语未完,萧怜月的脸色猛然就变了,扭头看着池铭,却见丈夫面无表情道:“没错,洗雨去了外书房,不过她仍是绮兰馆的大丫头,怜月,你觉得这安排好不好?”
“好,当真好得很,还是奶奶聪明,洗雨从前就是服侍爷服侍惯了的,如今可不是正好呢。”萧怜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中帕子却暗地里被绞的不成样子。
这时岳氏和林氏也过来了,看见兰湘月便笑道:“好啊,如今被我们抓了现行,看你怎么说?”
兰湘月站起身笑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抓了我什么现行?我并没做什么啊。”
“还说没做什么?”岳氏用指头点了点她,便来到刘氏身旁笑道:“太太给评评理,昨晚那螃蟹还剩下不少,今儿我和二奶奶想着去厨房要胸去吃,结果去了厨房才知道,三奶奶手脚倒是快,中午就把剩下的螃蟹要走了一大半去,瞧瞧把她精明的。”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池家少奶奶也未必将那点螃蟹放在眼中,然而话中却又有点儿暗含讥讽:瞧瞧瞧瞧,到底是小商户人家的女孩儿,这点螃蟹也巴巴抢了去,可见是没见过世面又贪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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