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咱们真正是一路人。”池铭感叹,将这本佛经放在桌上,其他书籍仍归拢在那小檀木箱子中,又将那小箱子递给兰湘月,微笑道:“今生能有娘子这知心人相伴,是我的福气。”
“甜言蜜语说的再多,短时间内也别想让我从你。”屋里没有丫头,洗雨早在汇报完后,就把单子给了兰湘月出去了。因此她也不在乎和池铭开开玩笑。因看着那本佛经,便疑惑道:“你把它拿出来干什么?怕人看不见么?”
“不是,敲这阵子我不是买了许多土特产准备送回厩给谭阁老吗?呵呵,这阵子为了麻痹对手,说了许多狂话,只怕老大人知道了要骂我,所以讨好讨好他。恰巧又有这五十多万两金银和贵重礼品什么的,我想着,不如找个时间,让冷锋带人秘密运回厩,送给明亲王,到时候把这本佛经一起送过去,说是给明亲王妃的,想来他们也不会弄混。”
“唔,也好,这些东西终归不是咱们的,放在手里也觉着烫手。”兰湘月很赞同池铭的意见,此时夫妻两人都没料到,就这一部佛经,竟然会引起那样天大的风波,也送给他们一个天大的功劳。
“粮库乃是重中之重,如今你们就给我看这个?这是哪里?是扬州你们知不知道?啊?天下第一繁华大城,你们……你们就给我看这么一个储粮还不到仓库一半的粮仓?敢情你们这粮仓是盖出来好看的?啊?”
粮库前,池铭唾沫横飞的痛斥着,而管着粮库的那杜司库脑袋都快垂到裤裆里去了。别误会,他这不是羞愧难当,而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抬头,就会被知府大人看见自己那恨不得把他生吃了的愤怒怨恨表情。
妈的,这傻逼知府到底懂不懂事儿啊?这是哪里?是扬州没错,可扬州不是湖州,扬州是产盐运盐卖盐的集中地,不是特么鱼米之乡产粮仓库啊,这些存粮很少吗?就算少一点儿也正常吧?别的州县可能还不如我这里呢。
杜司库在心中愤怒叫着,忽然就听池铭点名叫道:”杜司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司库艰难的抬起头来,努力把那羞怒表情都给憋回肚子里,陪笑道:“回大人的话,这粮库下官真是兢兢业业看守着,虽然只有半库粮,可下官并未监守自盗啊。这粮仓大,就算粮食只装满了一半儿,那也有五千石,对于扬州粮库来说,不少了,咱们的盐库才是真正丰盛的所在,大人去盐库看看,整整一库盐呢。”
杜司库这话意在提醒池铭:你妈的别只盯着我这粮库看,扬州真正的著名土特产是盐好不好?你他妈的关注重点错了,你应该去看看盐库。
却不料他这话竟惹得池铭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叫道:“混账东西,我去看盐库干什么?我不知道扬州产盐吗?要是盐也只有半库,你们是想掉脑袋吗?”
管理盐库的官员咬牙瞪了杜司库一眼,差点儿吓尿了裤子。因为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的秉性,趁着他来之前,大家着实做了好几笔大买卖,如今那盐库里的盐还真只有一半。听没听见大人的话?自己要掉脑袋了吗?该死的杜润物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胡乱攀扯,要死你自己死就好了?何苦拉我垫背?
好在池铭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只是指着杜润物的脑袋叫嚣着:“你看没看见这册子上,扬州粮库的存粮应该是八千石,结果你这里只有五千石,还好意思和我说不少了?敢情你还觉着存了五千石粮是不错的成绩是不是?那另三千石呢?那三千石粮食哪里去了?让你吃了?”
杜润物又羞又气,池铭拿着的那册子都是十年前的了,这么多年,哪一任司库没点猫腻?自己比起那些硕鼠来说还算是好的了?结果偏偏摊上这么个愣头青知府,一点儿也不讲道理。
因越想越气,索性咬牙道:“回大人的话,这三千石粮不是让下官吃了,下官十辈子也吃不完三千石粮,三千石粮都是让老鼠吃了,这粮仓里闹了几次鼠患,下官到现在还养着十几只猫呢,可是老鼠太多,十几只猫实在是杯水车薪。”
“老鼠?多少只老鼠能吃三千石粮?是全天下的老鼠都集中到扬州粮仓来了吗?你哪里长了招老鼠爱的肉?你当大人我是三岁孝子来糊弄吗?”池铭气得眉眼都竖起来了。旁边于明海一看不好,他太了解杜润物的性子,被池铭这样连番恶骂,只怕那倔驴心里也早存了火气,因连忙上前打圆场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去年咱们江南遭灾,当时朝廷吩咐地方开仓放粮,咱们扬州也是响应朝廷的号召,开了粮仓放粮的,今年这粮还没收成,所以那信出去的一直没有补上,才会只有五千石。”
他说到这里,就瞪了于明海一眼,咬牙道:“你怎么和知府大人说话的呢?好好儿的话非要犟着,你是驴吗?”
杜润物尚未等说话,就听池铭冷笑一声道:“于大人说的没错,我看他虽是人形,却长了一颗驴脑袋。刚才于大人说这粮是去年开仓放粮了,只怕你还不知道,这粮都是放给谁了吧?你不如让杜司库来和你说说?”
这话一出口,于明海和杜润物心里便不由得一凛,去年扬州也的确是开仓放粮了不假,然而那粮却不是放给灾民,而是放给了那些大粮商,让他们趁机哄抬物价用的。事过境迁之后,旧知府被抓去厩砍了脑袋,这事儿惊动了于明海和杜润物,两人心中惶恐,便和粮商们勾结,将那旋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倒腾了来充数。事实上,每一年他们都是把收缴上来的新粮卖给那些大粮商,粮库里的粮都是新年的,只有一千多斤新粮放在外面应付检查。所以池铭这话一出口,于明海和杜润物心中便是一惊。
只是表面上万万不能表现出胆怯模样,因杜润物便梗着脖子叫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这个司库不用干了,本大人把你给撤职了。”池铭大手一挥,他是知府,司库在衙门里虽是重要官员,但品级不高,他这点任免权还是有的。
“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于明海慌了,这杜润物可是他的心腹,这样就让池铭给撤了可不太妙。因此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替对方求求情。却见池铭沉着脸道:“从长计议什么?就凭他刚才对本大人出言不逊,便该办他个不敬长官之罪。何况去年放粮的事儿他还说不清楚呢,撤了撤了,现在这年头儿,什么都缺就是人不缺,哼!知府衙门里这么多人才,我不信就找不到个靠谱的来管这粮库。唔,你……就是你了,先来兼着这职务,稍后我定下了新的粮库司库人选,你再和他交接。”池铭这一指头看似随意,然而指的人却敲就是林朗,一时间,不但于明海惊疑不定,就是杨筹和林朗,也都是大吃了一惊。
“大人,大人,不能这么草率啊。”
于明海上前想要继续劝说,却见池铭眼睛一瞪,冷冷的道:“怎么?于大人的意思是说本知府连这点权力都没有?既然如此,没关系,你去总督府告我滥用职权好了。”
“大人,下官不敢。”于明海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想他妈的真倒霉,这才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呢。谁知这愣头青竟是连一点儿规矩都不讲。嗯?等等,莫非他是故意的?从杜润物下手,这是要慢慢把我的心腹都给撤掉,是这样吗?
一念及此,这老狐狸心里倒是镇定下来,咳了一声后轻轻叹道:“罢了,既是大人一意孤行,那就……先这样吧。”既然对方已经开始露出了爪牙,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唔……”
池铭似乎是因为于明海这么个反应愣了一下,接着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挥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今天也累了,明天再视察别的库房。”说到这里,他在几个司库的脸上都转了一圈,严厉道:“你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着,本官也希望你们能弄得好看些,省得让本官我为难。”说完又冷哼一声,便转身去了。
于明海松了口气,送了几步之后便停□形,下一刻,官员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杜润物尤其显得激动,拉着于明海的袖子,眼泪都快下来了,咬牙切齿道:“大人,我……我可怎么办啊?”
于明海瞪了他一眼,森然道:“我看你是这些年耍威风耍惯了是不是?跟谁都敢顶嘴。要不是你之前那态度,知府大人就算想撤换你,也不可能有这样现成的理由。还说什么啊?先回去吧,等日后我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把你安插去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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