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睡够了的人从酉时开始,就一直等在斋暗尘的出现。结果再三失落以后,人还是没来。一觉睡去又总是睡一会儿便醒,到了不知道第几次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姒寒雨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地等了一夜。
撇了撇嘴,笑自己傻,终究还是不能像朋友一样地看待斋暗尘了。辗转反侧了一阵,又睡着了。
“小姐,小姐。”小诗的声音又起,姒寒雨气结,她多不容易才让自己睡着的呀,‘啊——小诗,你是唐僧新收的徒弟吧?’心中呐喊着。
“什么时辰了?”姒寒雨不悦的强调都不用小诗细心去听,小诗缩在门口生怕小姐扔枕头砸自己。
“巳时刚到。”从门缝儿里看,小姐未动,声音似乎没有昨日有力气了。
“府上可来了什么人?”‘这个该死的斋暗尘,没本事就别吹牛,我还能天天卧床不起吗?’心中“暗骂”,她是真的躺不住了,在床上赖了一天,都快到第二日中午了。
“斋公子没来,倒是见到一个熟人似的。”小诗现在心里也有了孤月影,所以对那熟人叛变是很合情合理的。
“哼!这个时辰了还没来?那我再睡会儿。”姒寒雨倒是不纠结,不用她挨骂,她当然不纠结。
“小姐~您就别再耍我了行不行?朋公子来了,正与老爷夫人畅谈呢!”小诗私底下很为斋公子着急,毕竟现在孤月影比朋来重要。
“谁爱谈谁谈,关我什么事?”姒寒雨又翻了个身向外,讲完话以后忽的坐起身,“你说谁?”这个消息在她听来很是震惊。
“朋来,朋公子!”见小姐有了反应,小诗双重肯定地道了一声。
“你少诓我!”姒寒雨的挺直的身子下一瞬便矮了一截儿,又倒回床上去了。她才不想见朋来,虽然自己也挺想朋来的。
“真的,昨日朋公子就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要是我看错了,老爷和夫人没道理看错呀!”错与不错不是关键,关键是姒寒雨携家带口和斋暗尘“私奔”时没有向朋来打过招呼。现在去见他,不仅得被爹娘怪罪她昨天“失仪”,亦有可能被朋来收拾一顿。不去!坚决不去!“小姐,你昨天不是说了今日会去的么?我昨天都挨骂了,你就当是可怜可怜小诗,出去一趟吧!”
“小诗~你家小姐病成这样你都不心疼?我真的身子不舒服,不骗你。”姒寒雨当定“缩头乌龟”了,大局未定之前谁也休想将她和自己的床分开。她也确实不适,“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又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油锅’,再说我也没诓你,我是…娘。”姒寒雨正准备打“持久战”,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在她预期之中不该出现的人。又将自己裹回被子里,抵死不从。
“出来吧!那小子真是够狠的,皇帝赐婚。”口中这么说着,敏慧却因为知道了斋暗尘的“被逼无奈”后还有本事让皇帝下旨赐婚而深深地为女儿高兴。这小子和自己的相公当年一样,一样有魄力。
“……”‘骗人,我才不相信呢j帝怎么可能把那么好的乘龙快婿让与他人?我娘最近谎说的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姒寒雨面向床内侧,任雷打不动。
直到自己的院子内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时,姒寒雨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老将军,令孙女若真是病重,怎能与槿王府的大世子成婚呢?我今儿也真想开开眼,见一见把出了名难伺候的主儿迷成这般的女子究竟是何倾城之貌。”听到这话时,姒寒雨已经被拉下床,换起衣衫来。衣衫很快换好,又被按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戏公公过奖了,老臣自知孙女高攀不起槿王世子。”老将军显然是觉得这戏公公如此讲话是有所指,表面上客气心中却道,‘哼!谁媳?雨儿都回来这几日了,那小子可登门来看过一次?’
“别别别,我方才的话可不是小看贵府千金。老将军若将这话传到大世子耳中去,老奴这‘吃不完可就要兜着走’了。说句实在话,咱皇上想把公主嫁给大世子的。怎奈这小祖宗,从辰时起就缠着皇上。昨儿未成,今儿又去了,直到两刻钟前得了圣旨便遣了老奴,快轿抬来的。所以,老奴才对咱们府上的千金甚是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让那小祖宗急得一刻都等不得。”这戏公公是出了名的“口上不留德,尖酸又刻薄”,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有“克星”。听这当红宦官的语气忽然谦卑,又绵长地解释了一堆。便不难看出,他的“克星”是哪位了。
‘原来那臭小子是办事儿去了?嗯,好孩子,姐就原谅你一回。’姒寒雨鼓着腮不肯配合她娘在她脸上涂脂抹粉,后来听完那席话干脆用手挡住。她才不涂呢!‘白一块儿红一块儿,出门还能见人么?不如素面朝天的好!’上一辈子她就不喜欢化妆,也不会化妆。
“不知婚期定在何时?”姒老将军自是不知道斋暗尘为何无礼到不经他们的允诺直接去请旨,所以他们这个孙女才回来还不到十天就生生地被“抢走”,他能高兴才怪。
“老奴不大清楚,但见‘小祖宗’心得意满的神色,定是不会太久。”戏公公虽然是醇国皇帝身边的红人,但也终究不敢在宣读圣旨之前明目张胆地透露分毫。
“哦。”姒老将军单音“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老将军,老奴记得您原本只有三个孙子的。”这个戏公公是近十五、六年前才跟在醇国皇帝身边的,所以有新年旧事他自然不知。在他看来,姒老将军家颇受皇帝倚重,姒老将军只有一个儿子,其子之下唯三子。
“这个宝贝孙女,是我长子之女。他们一家人才回都城不足一旬。”姒老将军以眼光瞟了一下身侧的姒伯年夫妇,隐晦的没提到他们自他国还乡。毕竟这些事,少些人知道对姒寒雨更有益。
十分不情愿地被小诗推出门,姒寒雨坚决要在脸上遮面纱。平时,谁让她以纱遮面,她都万般不愿。今儿,母亲方才为她打扮完毕出房间之前再三交代她不许任性。姒寒雨还就和这个老太监杠上了,谁让他自己不男不女的还敢鄙视她这个性向明确的?听上去,斋暗尘是把他“制服了”。那么,大不了老太监不高兴可以不宣旨。
临出门前,姒寒雨拂开小诗,又低下头看了看她身上渐变的艳粉。姒寒雨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肤色不白,根本穿不了粉色。这一世似是因为养在深闺中把自己给闷白了,这粉色好像也不那么扎眼了。打起了精神,不过是个老太监,有什么可紧张的?
一出门,姒寒雨特别想高喊一声“我勒个去”。她还真是佩服自己的小院中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人?自家的四个长辈和庚伯伯不提,姒风齐和一群她不认识的人干什么也来凑热闹?
戏公公见门中走出一个身子纤巧,乌眸如星在阳光下也不会黯然的女子。她身着广袖宽摆的衣裙,衣群由上至下颜色渐淡,因面遮纱而看不清容颜。远远望去,若花之精怪方化身成人,似是要腾云而去的样子。略近了几步后,那神异之感因她身子不适而去了几分,更像是初坠入世间的人了。
“姒寒雨接旨。”戏公公正色,端出至高无上的样子立于众人面前。姒寒雨见长辈与众人纷纷跪下,才不情愿地跪了,“姒寒雨,秀外慧中……着三日之后嫁与槿王长子斋暗尘为妻,钦此。”中间那些“虚伪”的夸赞之词,姒寒雨一概略听。只觉自己有些意识不清后,戏公公终于读完了“上方政策”。
“三日?”姒寒雨刚以为自己这边完事儿了,祖父和父亲那头便不干了。要知道,古代女子一钓嫁,除了三朝回门以后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
“老将军莫急,小祖宗还特地为姒小姐请了一道旨意。”正欲起身的姒寒雨一听,这是还有事?那她还得跪着?心下咕哝着,‘故意整姐是不是?就没听说过谁家宣读圣旨还带赠品的!’遂而,又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回去。还好自己有面纱遮脸,不然依着她这一脸不悦也足可以拉出去问斩了。于是,戏公公从袖子里又抽出一道圣旨,“感念姒寒雨是家中独女,朕特允她大婚之后每月可在朕侄儿的陪同之下回将军府住上五日。以作承欢父母膝下、祖孙天伦之乐。钦此——”三条黑线挂上额头,姒寒雨猜斋暗尘一定是开罪他的伯父了。就这么两句话不能放在上一个里面讲嘛?非得让她跪两次?不过这每个月回娘家住五天,一年就是两个月。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大恩典,斋暗尘这个“彩礼”比什么金银珠宝送得都巧、送的大。果然,长辈们不再作声了。送走戏公公时,祖父和父亲也是一脸悦色,还封了一大袋银子塞在戏公公的手中。后来,姒寒雨明白了,感情这戏公公是个纯纯的“财迷”。
对自己的身体,姒寒雨不太乐观。她无视院中一干人等对她今日超尘脱俗的装扮惊艳之色,只觉得自己有些“电量过低”。
这两天与斋暗尘呆在一起愈久,她越发现不见他以后身心更是疲惫。并不是心情不爽,‘那丫头,果然又扯谎骗我。朋来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来醇国?’
三日,对别人来讲很快,对姒寒雨来说却度日如年。当然不是因为她盼嫁心切,是她的身体让她感到有信不住了。昨夜,在她几乎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在她入“鬼门关”前轻喃了句“对不起”。姒寒雨有些疑惑不解,疑惑的是那人究竟在对她说“对不起”,还是在为与阎君“抢生意”而感到抱歉?
反正,前两日,姒寒雨浑浑噩噩地让人随意摆弄量了身材。那裁剪的妇人连连赞叹斋暗尘有福气,姒寒雨也没多问,只听小诗与母亲和那人交谈“福气的事”。那妇人说姒寒雨这身材是会多子多福的,她心中暗道,‘那不就是猪么?’然后为了她的自嘲而笑自己太不“阳光”了。
如今,姒寒雨天不亮就被人从“周公”身边拖走。众人忙活,她合眸凝神。被折腾的半死,她才明白一个真谛,‘这个时空不论再怎么空架?定与中国古代之种种一脉相承,这出嫁的繁文缛节与其一般无二足以说明问题!啊——斋暗尘~~我恨你——’姒寒雨很想大喊,可是还是忍住了。
“哥,着凉了么?”在斋暗尘因某某人的内心呐喊又一次打了个喷嚏以后,弟弟暗夜心地善良地问。
“没有,许是你嫂嫂正在暗地里念叨我呢!”是“念叨”只不过他心里有数,姒寒雨多半儿是在骂他。
“我看是你想人家了吧?自从皇伯父颁下圣旨,你哪闹过?我真是嫉妒,母妃就没对我这么好过!哥一定是醇国有史以来最英俊的新郎!”斋暗尘的优待暗夜何止是“嫉妒”?自从圣旨下了以后,母妃恨不得把所有能彰显她儿子贵气的东西都用上了。不像是娶儿媳,倒像是在嫁儿子!
“羡慕什么?你要是喜欢,除了你嫂嫂,你都拿去!”这句话,斋暗尘说的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望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与弟弟向王府门外走。
身着一袭大红的喜服,双眸因这红而分外夺目。阴晴不定惯了的脸上也因唇边溢出的笑意而定格所有人的目光,翻身上马、礼乐声起。
回眸对着弟弟灿烂一笑,“小子,哥走了!”一干百姓见到几年前还奶声奶气的人出落得如此俊秀也不禁称奇,这么俊美的公子真把城中所有美男子都比下去了。
特别是兄弟二人这和谐的一幕,大家都为他们高兴不已。
骑在骏马之上,斋暗尘心内喜不自胜,‘我这妻子娶得着实不易,有什么可值得兄弟嫉妒的呢?哎~也不知,如是以实情相告,会不会惹来吾妻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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