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过,火麒麟他病了,现在还不方便下床。”
“他病了?我不管,抬也给我抬来,他不来?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怀了龙则文的孩子啊?谁能帮我?谁来帮我?”女子蹲下身子抱头痛哭,整个身体在雨里无助的颤抖着。她嘴里小声的唠叨着,卫羽坤这才听清楚她是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他二话不说,示意大家全部退后五十米,自己一个鱼跃而上,一把就将女子揽进怀里。
“没关系,不要怕,麒麟不在,不是还有我吗?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哪个女子不当娘?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男子轻扬起唇角,温和得一如既往。
“你若喜欢,他便是我们的孩子,你若不喜欢,那我陪着你送他离开就是。”男子悄悄的凑在女子的耳边,给她无限的宽慰和勇气。她真傻,这个时候她居然想着向火麒麟救助,却没有想过自己身边还有个他。
“我不要,你把火麒麟给我找来,啸桀嘱咐过他,他会帮我的,他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女子抬着头,一双迷茫无助的眼神涣散的游离在卫羽坤的脸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风大雨大,谁也没有心思在这城墙之上过多的逗留,一不注意只见女子又挣扎着推开了卫羽坤。
“火麒麟真的不在这里。”
“我不,我要见他,我只要见他,啸桀说过,有什么事找麒麟,他会帮我,他会!他一定有办法!你把麒麟给我带来啊!”女子激动的蹲在城楼之上又跳又颤,情绪早就崩溃,卫羽坤一把将她拽了下来,强行她站好,她再次用尽全身之力推开了他,并且发疯一样的冲了出去。
“别闹了,火麒麟已经死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我吗?你就那么不信任我?!我也可以照顾你,比火麒麟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照顾你。”卫羽坤愤怒了,她究竟是不懂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关头她宁愿去依靠一个外臣,都不愿对他敞开心扉?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他卫羽坤为了她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女子突然安静了。
“我说火麒麟已经死了,他再也帮不了你!”男子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人混淆的机会。
下一秒,男子语意未落,却见他人已如脱弦之箭飞射了出去,但依旧抓不住女子从楼梯上跌落的身躯。
女子眼前一黑,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那么轻飘飘的摔了出去。
“可儿!小心!”他悔恨的看着女子从那高高的几十阶青石台阶上重重的滑了下去,白色的裙摆在雨水里狼狈的翻滚,身下是一片刺目的殷红。
“梅朵,别怕,我在这里,我会帮你的。”
“梅朵,醒过来吧,你不孤单了。”
“梅朵?梅朵?”
“梅朵,你睡了很久了,是时候醒来了。”
耳边不断有熟悉的呼唤在响起,像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可又特别的熟悉。梅朵?梅朵?那不是多吉大叔给她取的藏族名字吗?她回来了吗?那噩梦一般的经历结束了吗?是不是一睁开眼自己就是在医院的病房?周围是关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头好晕,四周仿佛有用梵文在颂经的僧人,眼皮很重,却始终没有办法睁开。
到处都是战场的硝烟,尸体成堆成堆的累积在眼前,短肢残臂,难以描述的惨状,还有那些被人屠杀的妇孺和孩子,也接而连三的从那些战士的尸身里爬了出来,她看见那些尸体疯狂的在抓食着什么,到处都是猩红猩红的血色,定睛一看,他们居然在吃登山队的朋友们,而那带头的尸王居然是那过世的龙啸桀。又是一阵头昏目眩的难受,女子再一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的情况并不理想,在医学上来说属于心灵创伤后遗症,是指病人在经历重大挫折或者伤害之后进入深度昏迷的症状,身体虽然在药物的帮助下逐渐恢复,但她的浅意识控制她自己的神经中枢,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面对发生的一切。如果她一直沉睡下去,就算再好的药物也无法控制住身体各方面机能的衰竭。”那老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迷迷糊糊却听不真实。
“尊者的意思羽坤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大概明白一些,她是有心结,可是她不醒我如何帮她解开心结?”
“心病终需心药医,殿下要学会安之若素,一切自有定数。”
是卫羽坤吗?她听见他的名字,他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他不叫醒自己呢?难道不是回到了现代?
女子不知道,卫羽坤并没有忽略她任何细微的反映,包括刚刚她只是颤抖了一下睫毛,他就连忙喊人请来了尊者。
女子已经昏迷快二十天了,全靠参汤将命吊着。为了治疗的方便他索性将全南朝有名的大夫都请进了瑞王府,说是请,不如说是绑架,无论别人愿不愿意统统都得给他住进来。无奈群医无策。他不得已上了昆仑山,在雪地跪了三天三夜,终究把正在研究鼠疫病菌归元尊者请下山来。
“难道连尊者也没有办法吗?”卫羽坤叹了口气,站在女子床前良久,握着她骨节分明苍白的手,喃喃低语。
“殿下放心,就算没有殿下,归元也必定顷其平身所学救回梅朵,只是当务之急鼠疫横行,苍生为重,归元必须先行一步回昆仑去研究解药。”
“尊者为何总是叫可儿为梅朵?”卫羽坤不解的忘着面前的白须老人,算算年纪他该有一百多岁了。
“一切的事情等她醒了自然会告诉你,所谓梅朵,意思是雪山上最美丽的花朵,而她,殿下不觉得是雪山上开得最艳丽的那一朵花儿吗?”归元侧头凝视他,说得是意味深长,好似他们认识一般。
“殿下还真是个情痴,皇上都派人来宣了四次旨了,他都还不进宫,一定要等到姑娘醒了为止。”
“再这样下去皇上势必会迁怒咱们瑞王府,到时候殿下在皇上心理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啊。”有熟悉的女子在一旁唠叨,宓可很想睁开眼问问她们这究竟是怎么了,可终究还是又沉睡了过去。
“醒?看姑娘这样子还真是说不准,连那尊者都说,姑娘是自己不愿意醒,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辰星历492年寒至腊八,南朝瑞王卫羽坤带着失足小产而命悬一线的北朝郡主夜闯祁门关,赶回南都,请遍天下名医依旧无法唤醒昏睡中的女子。南朝皇上卫正轩大怒,连下四旨宣瑞王进宫,但卫三殿下对其父皇的召唤无动于衷,轩王震怒之余派大军将瑞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与北朝飞虎营对峙当场。
“殿下,场面一触即发,殿下还是先行进宫去见见皇上,先安抚安抚他,姑娘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啊。”卫叔老泪纵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小带大的孩子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外族女子和自己的父亲兵戎相见。
“你认为我一电出这个瑞王俯,你们会平安无事吗?宓儿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任何人动她半分。”男子坐在床塌边上,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搂着她,一手舀起一勺参汤凑到她的嘴里。那轻若鸿毛的身体让他整颗心都在抽痛。一边默念一边用勺子撬开她的贝齿,却见她眉头一皱,又全数从口里泻了出来,那痛苦的摸样仿佛要将所有的内脏都掏空一般。
“争气一点行不行,就算是为了我!”男子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沙哑,却又无比苍凉与憔悴。
“殿下,外面有人要见你!”侍卫小声的禀报。
“不见,谁都不见,全部给我滚!”男子低沉着咆哮,心情无比的烦躁。
“殿下,是皇上来了。”卫叔小跑着进来,丝毫不敢怠慢。
月上中天,整个瑞王府的正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卫正轩高坐堂上,半晌说不出话,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
“父皇。”男子跪在地上,无比虔诚的行了大礼。
卫正轩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心中一沉,终究是自己最爱的儿子啊,文韬武略,学识谋略那样不是当世翘楚?那样不让他引以自豪?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搞得如此憔悴不堪,果然任凭是百练钢也敌不过绕指柔。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
“父皇生我育我,儿臣从不敢忘,更不敢忤逆。”男子没有起身,只是顺从的跪着,这顿责罚他是逃不了,也不想逃。
“不敢?让你去平西疆之乱,你私自带兵跑去北朝做什么?全天下都知道半个北朝被你搅得一团糟,你如今居然还将北朝的叛军带回南都?我下旨四次,你却在王府处之泰然,能干啊?坤儿,还敢在南都和我兵戎相见?让为父亲自来见你?这叫不敢忤逆?”卫正轩一想到他的种种行径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气不大一处来。真不知道他是被人灌了什么**汤,心智全失?
“情之所钟,所以方寸尽失,父皇要怎么责罚羽坤,羽坤一力承担,只是还请父皇不要伤了任何我带回来的人。”男子冰冷的眸光猛的抬起头来,撞上向他望来的卫正轩,让他心悸为之一震。
“混帐,自身难保了,还敢与我谈条件!”卫正轩猛的一拍茶案,那案上茶盏瞬间震裂。
“皇上息怒,是老臣没有辅助好殿下,皇上千万不要和殿下一般见识。”卫叔见卫正轩拍案而起,吓得慌忙上前安抚。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卫正轩恼羞成怒的开口说道。
“父皇不会!”
“不会?”
“这样做会伤了羽坤的心。”说出这句话,卫羽坤是在赌,赌他在卫正轩心里的位置究竟有多重,他是皇帝也是自己的父亲,他自然不能与他动手,所以就只能打感情牌。
“你以为你真的那么重要?要不是尊者私下来见我,我早就将你们瑞王府统统都充军去。”卫正轩这才缓和了情绪,原来他还是知道,他是自己最在乎的儿子,纵然捅了天大篓子,那又如何,为父的还真杀了他不成?
“那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她和她带进来这些人的命?”
“如若父皇首肯,那羽坤就用这天下来换她如何?”男子目光坚定,丝毫不退却的望向他,使得卫正轩心中又是一紧。
卫正轩曾经见过呢喃,当时就觉得此女子风华出众,如果可能还真是有心成全他们,可是翩翩她是龙啸桀看中的女人,所以他也只能默默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相情愿,暗自神伤。如今,北朝是彻底败了,龙啸桀也死了,可此女子身份更加复杂了,虽然他在卫羽坤身上见到了自己情动时的样子,但这样的女子终究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你不是从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吗?怎么开窍了?”他沉默半天,一直在细想他的话,这才开口。
“父皇若是喜欢,羽坤愿意将这天下打下来双手送上。”
“她掉了的孩子是谁的?”卫正轩突然掉转话题。
“是儿臣的,儿臣早就与她有夫妻之实,所以才会千里相救。”
卫正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听着,他内心如刀割一般疼痛。这个傻孩子,还真是爱她到了极至,连这样的臭名也愿意为了她背,稍微打探一下都知道,那女子在桑奇被龙则文侮辱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他居然回答得如此干脆?如若他真的杀了她,看来终究只会失去自己的儿子。
“明日自己给我去御街领五十军杖,抄祖训两百遍,罚俸三年。将门口的飞虎营都给我撤了,全数入驻你军中,你若不好生调教,乱了我南朝的规矩,为父可是保不住他们。”卫正轩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儿臣遵命!”卫羽坤见他总算松口,顿时觉得如释重负,只要她好好的,就算五百军杖他也认。
“别高兴得太早,她的伤一好,就送她到宫里来,别以为我会让你娶她。”沧桑的帝王慢幽幽的吐出这句话,若不是归元尊者说她是他族人,他还真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这样一个女子,如若不能为己所用,留在这个世界无疑是增加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还好,他们如今还不算是敌人。如若可能她说不定还真能助他南朝平了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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