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女子用瓦片又盛了一些汤药到男子的碗里,只是双手突然略有不适的颤了颤,但似乎也并不逃避,甚至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闲聊了起来。
“人有的时候做一些事情也并不一定是因为恨谁或者是想谁死,只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女子见他乖乖喝完那药汁,冷漠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安与悸动。
“你是在对我解释吗?其实根本用不着!”箫如然扫了一眼她的表情,突然笑道。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不屑于阴谋诡计的人,而自己在你心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想不到如今你却将这卑鄙的手段用在了我的身上9真是高明,开始的时候我怀疑过所有人,但真没想过是你。若不是探子传来消息卫羽坤险些将那来和谈的李大人杖毙,我怎么都不可能联想到你的身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此招一出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你又何必非得让自己与我一起身陷囫囵?”说不清楚这句话是赞美还是讽刺,宓可冷冷的横了一眼说话的男子,骤然间只觉得内心竟然有了一丝愧疚。
“先过来,趴下!”女子指了指面前堆好的草垛,示意他过来。
“那时我没有考虑那么多,东岳大军气势如鸿,一夜拿下祁门十三个州城,举世一战名动四海。羽凌第一次带这么多的人出征,却败了这一仗,他败的不是人手,而是军心,丢的不是将士们的命和国土而是南朝的国威。两军对垒,我是南朝轩皇亲册的王妃,我有责任也必须把这个局势扭转过来,个人安危是小,我也死不足惜,但南朝皇室多年建立的民心不能丢,也丢不起。”女子麻利的撩开他刚套上不久的上衣,箫如然一怔,任由她的手指游走在自己的肌肤之上。他将头枕在手臂之上,侧到女子的方向,不可思意的望着双膝跪地,靠在自己身边的她。她熟练的用匕首破开自己的皮肤,快速的挑出箭头,开始用里的挤出脓血,鲜血溅到了她雪白的脸颊之上。她却还在微笑着告诉自己她盘算自己的阴谋诡计,以及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誉为筹码来乱他军心,害他成为世人眼里的一个昏君?
“这些草疑以简单的消炎止血,以前我用过多次,涂上去会有一些刺痛。”女子胡乱的将一些墨绿的草浆抹到男子的背上,边抹边说,她微凉的纤指游走在他的肌肤之上,让他的脸色微微发红。
“用过很多次吗?”箫如然慌忙打住了自己游离的思绪,贵为皇室至尊的他,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明争暗斗凶险万分,但真正这般的被人行刺受伤,流落荒野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怎么,你不相信我?”女子冷哼一声心想这人还真是疑心,都山穷水尽了,也这般谨慎。她故意生气的用手指在他背部一戳,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总是误解我,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了太多让你误解的事。”男子虚弱的苦笑。
“我只是在想,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男子的声线有几许起伏,让人觉得情绪很是不安。
“人一辈子谁没有个起起伏伏,当然也苦过,只是不也甜过吗?那几年我叱咤北漠之时,可没少眼欠你,哈哈。”女子突然爽朗的大笑,想起很多过往。
“恨我吗?”男子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年若不是自己一己之私硬是拆散了她与诸葛世乐,她也不至于流落在外,远走北朝。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除了蟋蟀的声音,没有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过了很久,女子用布带固定好了男子背上的伤口才淡淡的继续开口。
“恨?从来还没想过。开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倒霉,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会劳一国之君去算计?后来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什么,除了叹一声无奈,却也再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恨。”宓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怪谁呢?能怪别人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若说是别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还不如说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人生,所以怪谁恨谁又有什么意义?
箫如然看着她,一言未发,良久才又说道:“为了他你当真连命都可以不要?”
“多此一问,我是南朝的媳妇,他是我夫君,我自然会全力相助,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妻子如此对你?”女子快速的给他处理着伤口,嘴上却也不停,为的不过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减轻疼痛。
“如你所愿,昨日我已接到飞鸽传书,南朝的大军已经全线反攻,如今祁门收复是迟早的事,他的兵马从西南两方挺进重州。看样子下个目标应该是紫荆关。”男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在叙述和自己无关的事一般,要知道那紫荆关可是东岳第一关口,而他可是这一国之君。
“你不会让差佬和白小三去迎战吧?”女子这才大梦初醒,一下停了手上的活路,紧张的追问。
“你想多了,他们是先行回天策去处理皇叔的事情去了,并未前往紫荆关,而且诸葛世乐也不是卫羽坤的对手,我何必派他去送死?如今驻守紫荆关的是白颜。”箫如然苦笑,有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很没有良心的女人,有的时候又搞不清楚她心里到底装了几个人,每个人似乎她都很关心又好象都不大关心。
“你既然知道那谣言是我所传,你为何不加派人手驻守祁门?”女子当场就疑惑了,这般千辛万苦拿到手里的地盘,为何又要轻易舍去?
“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一统天下才会冒然出兵南朝?”男子乖乖的趴着,停滞片刻才缓缓继续开口,虽然他有很多话想和她慢慢道来,但每每谈即这些君国大事就觉得无比沉重,或许他们是该聊聊风花雪月的,可是他们之间有风花雪月吗?
“若不是因为你和卫羽坤突然宣布大婚,我怎会乱了方寸?心急如焚,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攻打南朝!”男子的语意未落,却明显感觉女子的手指颤了那么一颤。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想能让你回来,如今你回来了,要不要那祁门十三州对于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男子的神情逐渐冷凝,他曾立誓要她自己主动回东岳来,如今她真的自己回来了,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感慨了起来。
“我信!”女子又是一阵沉默。很久,才慢悠悠吐出这两字,其实她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真的将卫羽凌交给自己。
“我曾经利用过你,算计过你,但却从未想过要至你于死地。你或许从来就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为勇敢的女子,无论是在相府大门,还是在长门殿上,你那般渺小,渺小到任何人动动小指头都可以将你捏死,可又那般坚韧,勇敢到三番五次为了一个夺你贞洁,负你情谊的男人甘愿冒死。我很吃惊也很愤慨,我想我该把你抢过来,因为他根本就配不起那般精彩绝伦的你!直到你掉下了辰海,我才知道原来自己错了,我亲手葬送了一个那般鲜活而纯粹的生命,突然之间我曾经追求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可笑,什么权利皇位,什么国土财富,不过只是为了填补自己空虚的心灵,我渴望你那般纯粹简单的生活,但我又深陷权利与**的纠葛不能自拔。而当我真正下定决定想去追求的时候,却再也求之不得,我亲手让人把你逼上了一条不归之路。”男子边说边自嘲的憨笑。
“这些年,我真的很努力在弥补了,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你喜欢的人,一个以民为先,以苍生为重,凡是先考虑下别人感受的皇帝,我尝试去信任别人,去包容别人。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我开始拥有了一群真正跟随于我的朋友和臣子,但我终究没有卫羽坤的好运气。呵呵!”
“很傻对不对,若是以前我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我不服,凭什么他可以把你找回去,而我就不行?我不信!我想这一辈子,那怕只能做一次自己,我都要全力以赴。这一次,我想给你属于我的全世界;这一次,遍体鳞伤也没关系;这一次,用尽所有的勇敢;这一次,连天下也可以放弃。没有人相信我是真的愿意,愿意为你丢弃自尊,放下矜持,抛弃江山,无论值不值得。只是因为我爱你,没有目的,就是那么简单的爱你。”
从攻打祁门开始,他就下定了强行留下她的主意,哪怕是软禁,用她自己的命去换卫羽凌不过是个诱骗她的借口,他唯一可以让她乖乖自己回来的借口。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始料不及。她时而帮助南朝筹谋,时而又护自己脱险,这样的态度令人琢磨不透,他曾经假设过她会为了卫羽坤不择手段的除掉自己,而她却是一副天下大事与女子无关的态度。她坦言自己绝不会有半点谋害他的心思,但她宁死也不愿意接受他的真情,还时常在关键时刻让他难堪,他开始觉得自己搞不懂这个倾心了多年的女子,但他知道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天策,带走卫羽凌。所以为了留下她,他不能让卫羽凌走,绝对不能!
男子一边煽情一边组织着自己生硬的情话,却发现室内一片死寂了下来,片刻之后,耳边传来细微的鼾声,老天,他勉强的爬起身来,这才发现女子已经伏在草垛边上酣睡了起来。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连自己这么深情的表白居然都没有听到,看着她落魄的样子,想着她这些年来的经历,真是又好气又心痛。
庙内一股淡淡的艾草药香萦绕,若有似无,破破烂烂的阐纱低垂,轻轻掩住曾经也算华美庄严的梁柱,女子被男子紧抱在怀里,睡得很沉,朦胧中透出玲珑的身影。他扫了一眼女子肩头被擦破的血迹,不忍皱眉垂目,即便自己是一代帝王也不能保她全身而退,还真是讽刺,又有什么资格和卫羽坤相提并论?
由于男子身上有伤走得比较慢,天亮之后两人在山野中又穿行了一天一夜总算来到白泽城边界的一个小镇,此时阳光正好,落在他落拓的眉宇之间,英气勃发,汹涌暗现。
“不要去衙门,我们直接去白泽,我不敢保证皇叔的势力是不是已经控制了这里。”箫如然谨慎的对女子吩咐。
“哪我们总得去买点吃的吧?”女子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睡袍,自然是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而反观箫如然,虽然贵为国君,但他从来上街就不带钱,这两日虽然在林子里勉强吃了些野味,但颗粒未进的感觉也让人觉得窘迫得很。
箫如然看了看一身狼狈的自己和女子,不忍一笑,摸遍全身,捞出块镂空雕花九龙玉丢到女子的手里,此玉晶莹,内有虹光萦绕,使得人顿时目盼皆辉,一看就是块世间不可多得的绝世好玉。
“拿去当了!”他豪气的示意,眼皮都不抬一下,颇为得意。
“你傻b啊你,这东西能当吗?不要说它代表了你那见不得人的身份,光是这图案一出手我俩准暴露。万一这里真被那王爷控制了,还有你我好果子吃?还真是没看过电视剧,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逃难过程中就是不恰当的变卖自己的信物而被贼人所发现,蠢。”女子慌忙将玉塞回他手里,凑到他耳边数落。
“我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还不是怪你,别的女人出门都喜欢带点首饰镯子耳坠子什么的,就算是遇上个万一也可以变卖救济,你呢?又不是没给过你,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好在我还有块玉,你还要诸多不满。”男子不爽的反驳,他快速的扫描了女子全身,除了一把冰凝剑,确实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哪是什么?金子的?”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女子的右手无名指之上,那只黄澄澄的金色指环。
“走开!”女子慌忙将手甩到身后,生怕被男子发现什么一般的慌张。
“瞧你那副小家子的样,不就一只金指环吗?卖了卖了,先换身衣服,然后把饭吃了再说,等回了天策朕让人给你做一百只!”箫如然见女子不情愿的将手缩了回去,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都山穷水尽了,她居然这般小气,还真是个守财奴。
“这个不行,别的什么都可以,我警告你,别打我戒指的主意。”宓可尴尬的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黄金指环,那是卫羽坤亲手给自己带上去的结婚戒指,就算她死她也不会将它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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