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如然被他一点顿时心领神会,这才收回了混乱的心神,他开始就被女子的行为给震住了,接着听她一句夫君叫卫羽坤又让他好生嫉妒,难道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就站在她的旁边,谁人还敢将她如何?为什么,她的眼里只有卫羽坤?
在小狗子的提醒下,他这才转过头,眼中神光熠熠,望了堂上一干众人,挥了挥手道“汪大人说得极是,大家先回去,其他事情明日再议!”
随后他又停了一停,继续道:“陈锋听命,让人先将海大人的尸体妥善安置,稍后朕自会给他的家人一个说法。”男子他神情疏淡,只那一对桃花素目,护在女子身旁,越发显得鲜明。老实说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莫说其他人想不通,他自己也是处于思绪混乱当中,但他必须挺她,无论她对与不对!
“皇上万万不可!”
“海大人怎么都是我东岳二品大员,怎可死得这般不明不白,若是皇上今日让此女平安退朝,如何能堵这天下幽幽众口?岂不是更让人觉得咱们东岳的朝廷是个昏庸无道的朝廷,这样如何安天下,如何定民心?”洛子山当即就站起出来反对,这样一个天赐的好时机无疑是除掉宓可的最好机会,不管怎么先让她进了天牢再说,一旦谋害忠良的罪名成立,这么多双眼睛都是铁证,那是皇上想保都保不了的。但如果真让皇上现在将她带走,以他对这个女子的痴迷,明日之后这事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版本,所以绝对不能让她有机可趁。
女子心下冷笑一声,轻了轻喉色,丝毫没有畏惧,她一把宣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沉声说道:“洛相好生严谨,小女可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秉公执法之人,如此算来我是不是也要和你算算当年买凶杀人之事?你可别忘了,你重金聘请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扫尘宫妄想迫害诸葛世乐这笔交易,那些个契约如今可都是在我的手上。”
“你…”洛子山当即住嘴,他想说她血口喷人,但此事本就是他的一个心病,为此他又硬生生的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而他的踌躇换来的是全殿朝臣的再次惊叹和诸葛冥阴冷的注视。他怎么也不会算到那扫尘宫为北朝龙帝所建,每一笔交易的明细帐目均是由幻雀所做,其内容巨细无疑,什么人什么时间给了多少钱要求任人性命,派去多少人,以什么方式毙命统统是登记在册,若是交了出来自然是铁板定钉,一目了然。
“我?呵,我若想你死,比杀了海清更为容易。所以趁着有命在洛相还是好好保重,不要再给你们的皇上添堵了。我与海清的恩怨我自会与他秉明,孰是孰非箫如然有脑子判断,犯不着你来教他怎么做!”女子一口将他的话截断,她心中明镜一般,这事已然闹大,与其由他人添油加醋,不如自己先发制人,也显得光明正大。
宓可一身艳紫色宫装配着飘逸的石榴长裙,云鬓高挽,姿容秀丽,靠在一身明晃的如然大帝之前,屹立在金碧辉煌的长门殿内,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无双风华。离开这个国度七年,岁月弹指一挥,整个东岳大地沧桑巨变,春秋子的死一直都好像是一把血淋淋的锥子,垂直的扎在了她的心里。莫说是这东岳朝堂之上,就算是在南朝的朝堂之上,若是遇见仇人她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给他任何逃命的机会。今时今日,她终于亲手手刃仇人,春秋子总算得以含笑九泉。
“我说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是想脑袋和海清一样开花么?”一声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一室的宁静,这一声宛如雷霆乍起,所有人都惊得面色煞白,有胆小的已然吓得跪下了。却见箫如然面色阴沉,眼神锐利,眼梢斜斜的扫视了一圈堂上,沉声发话。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机深重、阴恨无常的冷血帝王。岁月的磨砺,生命的交错,让他们都褪去了年轻的张扬,如今的他只想护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无论她是对是错,是放肆还是故意,他都不想再去计较,只想第一时间带她去看大夫。
“传太医!”说罢他再也不理会这长门殿上的任何一人,一把抱起面前女子,就快速的跨出了殿去。
烧着银炭的暖炉呼啸着沸开的药渣在锦园中蒸腾而上,任凭外间秋日正浓,深殿里仍是一阵寒凉,云来半步不敢离开的守着炉子为女子亲自熬药。
箫如然斜倚在房间的榻上,只着单薄缎袍,眉目间一派担忧,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床上的女子,却是连眉毛也没有动半分。
陈锋悄悄进来,淡淡回报道:“皇上,我已安排人厚葬海清,并给了大笔的银两,让他的家人远离天策。”随即,又补了一句:“紫荆关迫在眉睫,众武将和军机大臣都在御书房等着皇上。”
“这事,你怎么看?”男子听后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意,反到指了指床上的女子。
“微臣为官之时姑娘已经流落北朝,对于姑娘之事自然知道不多,但一路跟着姑娘从南都出来,深感姑娘是个明大理,顾大局之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取人性命。刚才我已私下询问过白将军,他跟在姑娘身边多时,可连他对此人也是一无所知,想必这其中恩怨也该是多年前就结下了。平心而论,能让姑娘如此动怒,于朝堂之上就动了杀念的人,这海大人还真是第一人了。必定他和姑娘有着大家都不知道的仇怨,此事既然已成定局,不如就此做罢,反观姑娘在长门殿上的表现,明里暗里其实都是护着皇上的。虽然姑娘性子烈,但无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我们不如将错就错,也当了结了姑娘一个心结。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反倒是伤了皇上和姑娘之间的情意。”陈锋自然是个聪明人,句句维护宓可。
“可是这毕竟不是一匹马,而是跟了朕二十多年的海清啊!”箫如然无奈的垂目,当初昆仑之上她当着众人怒斩了他的爱驹,他也是不了了之,如今朝堂之上,她又当着众人杀了他的心腹爱将,他若再是纵容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皇上,你可会为了海将军的死一怒而攻打南朝?”陈锋假意的询问。
“自然不会。”箫如然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
“但请赎微臣直言,皇上却为了姑娘而攻打了南朝!无论皇上承认不承认,这谁的分量轻谁的分量重一比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皇上又有什么好为难的?当初怎么的义无返顾,如今一如既往便是。”陈锋微微一笑,很明显他摸透了箫如然的心思。
“恩,你下去吧,让大家都等着,她一醒,我便过去。”斜阳的余光很凄凉的照在女子的身上,一片枯黄的叶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风卷起来,顺着窗户落在她的被单之上,带着属于秋天的味道和枯败。
女子缓缓睁开眼,望向一脸憔悴不安的男子,刚刚他们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她亏欠他的终究还不了,任意妄为的挥霍着他的溺爱,折磨着他的神经,扰乱了他的心神,也连带了他的国家。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注定的两条平行线,从前就没有交点,以后自然也不会有。
“箫如然!谢谢你。”女子缓缓开口,伸出手来,示意他过来。回忆起今日朝堂上的那幕她现在才开始后怕,她当时除了杀掉海清甚至都忘记自己的处境、两国的窘况,忘记了还在等她的卫羽坤,忘记了还被人囚禁在深宫的卫羽凌。满脑子都被报仇的字眼给填满,那般的轻率和莽撞,凭的不是南朝的军队有多强,也不是自己的武功有多高,而是浅意识里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宠爱自己,所以她连想都没想就行动了。
“愧疚了?”男子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坐下微微沉吟。
“不愧疚!但要谢谢你,因为是你给了我杀他的底气!”女子永远都是这样,说话直率,丝毫不打算隐瞒。
“我?”男子莫名其妙。
“那夜我抱着无德躲在海边破庙的密道里,看着他一刀一刀的捅着老头的尸体,那温热的液体流了一地,从地板的缝隙流到我的脸上、身上,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苟延残喘的躲着。后来我逃了出来,背着无德在悬崖边狂奔,他掉下去了,我吓疯了,我以为他摔死了,原来没有,那里有一块断崖。感谢老天爷,我立马跳下去拉他,可我不够高,我举不起他。就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啸桀来了,他伸出手来,想把我们拉上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好多好多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你和差佬的声音。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我掉了下去,我的人生也从此这般掉了下去。”女子闭着眼,慢慢的回忆着,那些悲凉的过往她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去触即,但事实总是和我们的想象背道而驰,你越不想记起的,往往却被更加深刻的铭记。
箫如然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她心中的这段哀凄如此纠缠了她数载的年头,那些从来不曾被提起,却也从来不曾退却的过往原来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颠覆着她原本祥和纯净的世界,默默承受下来,咬紧牙关向前……之后的事情他大致也清楚,那一夜的确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也是因为有了这个转折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男子移了移身子,靠近女子,请请的拍了拍她的背,不自然地柔声哄道:“不提了,都过了。”
“不,我必须告诉你,若不是仗着你对我感情,我不会轻易动手杀海清,即便他必须死!所以,谢谢你,箫如然。”女子再次睁开眼,第一次那般仔细的瞧他,如此一个精明果断的帝王,如今也是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成了地地道道的“昏君”。
男子眼中波光一闪,晶莹得不可逼视,但随即便隐没不见,他含笑道:“少给我煽情,你以为我真不会罚你?等你好了,我有的是办法慢慢的折磨你。现在我要去御书房了,让云来进来陪你?自己好好休息。”
“箫如然,紫荆关保不住了,若想保菖州,让白小三去吧,只有他去,两国才能休战,就算不为了百姓,难道你真想我实实在在的当个倾国的祸水?背负一辈子的恶名?受世人所唾弃?”宓可伸出手来,第一次主动的握住男子的手,她必须坚定他的决心。
“我会考虑,你放心。”男子无声的凝重中,没有直接的答复女子,他只是静静的陪到她又沉睡了过去,这才起身,沉重的迈向御书房的方向。
不除女子所料,第二日清晨,飞鸽来报,神卫营的铁蹄已然踏过紫荆关的大门。东岳上下顿时谈卫色变,谁都知道他当年血洗了西疆的蒙戈,如今难保不来个血洗菖州,钱庄顿时出现了挤提,而各大粮庄和药店也被人抢购一空,大家无不都是在为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皇上,国师被生擒,如今前方的阵营是群龙无首,没有一个武将愿意出来统领大军,连蓄爷据说也是深受重伤。”曹为忐忑的汇报着紫荆关一带的军情,情况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了,而反观他们的皇帝,还真是一副不打算管的样子,到底打还是不打,派谁人出战?半天都拿不出个主意!
“各位大人不用操心了,皇上已经定了,这次就让白小三去,其他的事情他自会处理。”众人应声望去皆是一惊,姗姗而来的女子竟然就是昨日在朝堂上恶鬼一般索命的女人,而后乖乖的往后一退,自动给她让开条路来。
箫如然起身欲站,却被她一双冰凉宛如玉雕的手轻轻按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
“皇上忘了,昨日准了小女,给我一个代罪立功的机会?”箫如然目光一沉,竟不似平日的锋芒毕露,显出几分怅然:“女侯自己好好养伤,君国大事还是让男人们来操心吧。”这句话他说得实在艰难,说实话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卫羽坤为什么愿意为了她舍了这天下,这般的率性,正是他如今最想去做,却又迟迟不敢去做的。
这些日子他思考了很多的事情,他突然开始厌倦了皇室的生活,甚至开始无所谓究竟谁来主这个天下。
女子微微躬身,虽然表现恭谨但却不见半点臣服之色。她站在男子书桌的下首,窗外投入的天光拂过她清秀的脸庞,那苍凉淡漠的眼神,让人不忍多看。
“皇上放心,白将军跟随我多年,自然有办法保菖州平安。”
箫如然听她这般一说心下想道,卫羽坤见了白小三自然也会顾及她的感受,根本就不用怀疑。但此仗若真需靠她出面,他还真是丢人到家了,难道自己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她吗?他扫了宓可一眼,很是惆怅。
过了好半天他才唇角微微的勾起,心中涌上了满腔的铁汉柔情,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确不是皇宫大院里面的观赏兰花,她是能陪王伴驾、搏击长空、腾飞万里的雪鸳,而却一心只想飞往南朝的方向!
不等他回答,女子又径直道:“天下事大,时间紧迫,还望皇上以百姓为重。”
宓可此时垂目,见他不是很情愿,眉间微微蹙起,正在思量措辞,忍不住担心。卫羽坤的脾气她是最清楚的,换成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比白小三合适,谁去都是死。如今连白颜那个老和尚都被禽,前线的情况肯定是军心涣散、一盘散沙,菖州破不破完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皇上,女侯这次的提议微臣觉得可行,不管怎么白将军愿意去,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把国师给救回来。国师可是你的授业恩师,一生为昌盛我东岳鞠躬尽瘁,皇上不会真的不管他老人家了吧?”诸葛冥小声的提醒,虽然靠女人在他心里依旧是不光彩的,但现在这个局势还真是只有她的人才能稳住卫羽坤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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