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尊者离开大半个月后,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半,天气越来越冷,女子伤寒还是没有彻底的好,但太医含臻的医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至少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的咳喘了。
卫羽凌依旧每日来向女子讨教兵法,他的悟性很高,一转眼把宓可读书时学过的古代兵法能记住的都学了去,并且很快学会了举一反三。女子很幸庆自己以前修的是文科,她若是个理科生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看这些书的,巨大的阅读量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无意成为最为傲人的资本。
箫如然依旧每日必到,偶尔他会悄悄的站在窗前看女子教书,但是他绝对不会打扰他们,他刻意的错开卫羽凌就是想排除自己给他造成的羞耻感和失落感。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平静如水,而这样的平静其实并不让人安稳,倒让人觉得是辩雨来临的前奏。
陈锋几乎是飞奔进宫的,早上边关的飞鸽传书一来,他是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冲去了马厩。
长门殿上,跪满百官,诸葛冥与洛子山、司马序等人首当其冲。他们都取下自己的顶带,放在身旁。没有人说话,他们看着跪在大殿中的陈锋,他手里的折子已经呈了上去,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皇座上的那个男人开口。
一片死寂。除了死寂,还是死寂,他第一次这样频繁的敲打着自己的头,难道真的是天定?无比心烦,虽然这折子上的事情对东岳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他怎么就这么的烦?
卫正轩死了,就死在昨晚,他病死在南都的苍月殿,死前他传位瑞王卫羽坤,如今南朝举国齐丧,七日之后便会举行大吊入葬皇陵,接下来就是新帝登基。卫羽坤,那个自己心目中唯一的强劲对手,终于众望所归的成为了南朝的皇帝!
卫羽坤成了南朝的皇帝?宓可原本就是他唯一的正妃,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皇后?而自己却把南朝的皇后软禁在天策城的后宫?果然是件棘手又讽刺的事。
看着大臣门呈上来要求“妥善安排”她的折子,他不陌生,只是惊叹这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策城,也许明天各个大小城市、州、郡、番地都会相继传开。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不送她回去,要不就杀了她,从此两国接下血海深仇。因为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臣子会支持自己国家的皇帝立别人国家的皇后为妃子,那绝对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他想也不要想的谬论。
“皇上,如今南帝以死,瑞王即刻就会登基,想我东岳立国不易,天下女子甚多,何必非要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搞得民不聊生?祁门一战实属荒唐,不能再动摇民心了啊!”司马序说得慷慨激昂,老泪众横,他的爱国之心不用言表大家也知道是可昭日月,那祁门一战百姓不懂,但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人不清楚?根本就是争风吃醋惹出来的祸端。
“皇上,天下为大个人事小,这是皇上曾经亲口对老夫所说。我们且不谈女侯的功绩有多少,光是她的人品才情微臣也是自叹不如的,但如今两国关系微妙,旁人又多是不解,若是皇上真的爱护女侯,微臣认为就不该让她背负那么重的担子。倾国祸水?这个名头世间几个女人愿意承受?瑞王如今既然主动退兵,为什么我们不趁南帝殡天这个时机就将她送回去呢?这样不但杜绝了民间的猜想,也当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还了女侯一个清白。”曹为站了出来,诚恳的表态,他历来公正,虽然他深知箫如然对宓可有情,但他并不觉得就这样把她禁在这天策皇宫是件好事。
“皇上,你不能拿东岳未来的国运和一个女人去赌啊。谁都知道这瑞王爱她爱到疯癫?如今能做到退兵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这南帝一死,全南朝在也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行径。若是他一登基,必定又会发兵东岳,我们连国师都被他生擒,试问哪个将领能出征对抗?难道又要皇上亲征?”朝堂上乱成一团,大家各持己见,箫如然在武功谋略之上本就不及卫羽坤,只是他皇帝,没有人能遏制他。但现在卫羽坤即将称帝,他再也不用顾虑任何,东岳的朝臣自然也是怕死的多,更多的人虽然不在乎宓可当女侯还是当后妃,但他们怕却怕卫羽坤大军挥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琳琅台内,女子醒了,简单的梳理之后,她打算去看卫羽凌,途经御花园却意外的撞见了洛琉月和一帮子后妃在讥笑着什么。
“哟,我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好媳妇啊!”洛琉月今天似乎特别高兴。
宓可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所言为何。
“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为了自己的小叔子和自己的夫君两地分离,虽然皇上爱你,但你又不爱他,天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愿意放你们回去,不过你放心你公公也不会怪你的,他自然知道你也是为了保全他的儿子。”洛琉月脱口而出,她现在可不知道因为这句话,为她以后埋下多大的伏笔,她只是单纯的想洗刷宓可一番。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安慰安慰女侯,免得她伤心,这不能亲自送自己公公上路,还真是大不孝,但是没法啊,就算现在赶回去,那皇陵的门也关了,更何况皇上是不会要她回去的。”
云来当即就差点冲上去撕破这女人的嘴。但是她的手被宓可死死的拽着,拽得她生痛。
“你在说什么?”很冷的声音,僵硬的声音。什么皇陵?什么上路?什么大不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你不知道吗?今儿一大早,朝堂上都闹开了,搞得皇上现在都还被群臣围攻着呢!这南朝的皇帝卫正轩,你的好公公昨天晚上死啦!”女子得意的笑,心想这次看她怎么办。
“对了,你这下可风光了,押对了宝,你家王爷七日之后就是南朝的新皇,是不是很高兴啊?尊贵伟大的南朝皇后陛下!”
宓可心一下子沉了,脸色发白,发抖的手一把甩开云来,转身向长门大殿奔了过去。
“娘娘,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口臭,但你说了这话,不光让人知道你口臭,你还会因此而招来祸端。”云来来不急多想什么身份不身份,娇俏可人的她,一下也拉黑了脸,顺手一扶香帕,跟着宓可奔了过去,南帝死了?这不堪设想的后果她自己已是想到了几分。
她是怎么了?怎么了?她的心好痛,为什么会这样痛?如火烧一般的痛?
一路过来,不知道被自己的裙子拌倒了多少次,她的定力呢?她的处变不惊呢?她在怕什么?慌什么呢?卫正轩早晚都会死,连央措也说了他们都救不了他,他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他是自己的公公,虽然他待自己还不错,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的痛苦?
宓可几乎是扑进长门大殿的。一路上的泥泞土屑把她白色的裙子染得很脏,很狼狈。头发随风飘扬,多了一份憔悴的美,凭添了几许落魄的味道。
上百个男人就这样看她扑了进来,目光齐刷刷的随她而走,如同多年前的那天她在这大殿上献舞,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半分停留,她双手提裙直奔箫如然的面前,他呆了。
她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她不该也不能来的。
先不说其他,这在君臣议事的时候擅闯朝堂就已经是死罪,而她居然还冲上了皇座。
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奏折。
天感觉一下跨了。
万箭穿心想必也不过如此,她却觉得她的心碎了。一股巨大的热流从胸腔经过喉咙喷涌而出,四肢顿感麻木,血如泉涌,染红了面前男子金灿灿的龙袍和她的白裙。
手一松,那握在手里的奏折飞了出去。
她看到上面写着:“辰星历四百九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晚亥时,南朝第一帝卫正轩殁于都城苍月殿,传位三子瑞王,卫羽坤。”
脚软了,一滑,差点跌下台去,还好箫如然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来人,传太医!”他凶狠的嚷到,眼神死死的盯着她。他心里想着,宓可你究竟在做什么?这样的时候你跑来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心痛你。当然,这邪他只能放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的。
那么多血,那么红,看得他心都在颤抖,比自己在战场上挨了千百万刀都要痛苦。她就那么难过?卫正轩死了又不是卫羽坤死了,她这么难过做什么?
“皇上,我东岳怎么也是个有规有矩的大国,这朝堂上议事怎么可以由得她三番四次的扰乱?”洛子山抓会当即就想说什么。
“都给我闭嘴,谁再说话我杀了谁。”黑色的瞬子当即一扫堂下,一股杀气蔓延开来。
锦园之内,跪满了听诊的大夫,三天两夜,没有人敢下去休息,因为龙床上的女人没有醒,所有人都得呆着,陪着,候着。没有人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醒,但大家却清楚的知道她再不醒那个叫皇上的男人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四周极其的安静,虽然园子里都是熬药挑药的人们,但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有人悄悄瞟了眼房内的情况,想说什么,但终究又给吞了回去。
“如果你今天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杀了你。”箫如然眸光微暗,他阴沉的坐在床边,不远的身后,一直跪着一个带三品官衔的太医。
“皇上,微臣无能,微臣不知道女侯什么时候会醒,莫说微臣不知道,就算是神医孙先生在这里,想必他也不一定就能应付。”含臻卑微的跪着,三天两夜,眼前的男人和他们一样片刻不敢合眼。这病确实来得骇人,从长门殿下来那刻,还在箫如然的怀里,女子居然就是心脉全无,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两个时辰之后又慢慢有了起色,这才挽回了众人之命,否则当天他们就已经被斩了。可如今看来却再也无半分起色,一直昏睡。
“微臣连页翻看了大量典籍,女侯的症状无疑已是相思引显现了出来,女侯当时吐血不是因为她对南朝皇帝的死而悲痛欲绝,而是因为她感受到了瑞王殿下如今的心情悲痛欲绝,所以她的情绪被他牵动,他越难受她就加倍难受。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如果女侯对瑞王殿下的思念之情越发的深沉,那么这…”
“你给我闭嘴,我是让你来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给我描述他们的感情!”男子阴冷的眸光落在一旁的宝剑之上,含臻在这样说下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没有办法!”男子猛的匍匐在地,额头撞在了地板之上,他大声的吼了一声,不光吓坏了外面的一干宫人,连面前的男人也被他吓得不轻。
“唯一能试的,就是让女侯回去x到瑞王身边去,若是他们能在一起,按道理是不是两人就不会存在思念一说了,自然她的命就没事了!其实这西疆三大奇蛊微臣们都是在典籍上才见过,究竟结果如何,谁都说不准,皇上要杀就杀,微臣们是真的尽力了。”他如主太医院这么多年,连先皇驾崩都没有见过箫如然这般神情,他连想去拿剑的手都在抖,他那里是担心?他分明就是怕,怕她死了。
“当然这只是臣的推测,如今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可行否?但不试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含臻大声的发表着自己意见,事以至此他早就豁出性命打算为她陪葬。
脖子好痛,心口好痛,连四肢都觉得好痛,仿佛被人灌了铅水一般的沉重。周围很吵,有两个男人在吵架,声音那般的大,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好长的梦,从学生时代开始,到学习登山、摄影、工作、然后是连绵的雪山,好高的雪山,她穿着红色的衣裳,走向雪山深处,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自己她看不到第二个人,她不断的往前走,走了很久,她心里开始发慌。接着她听到个男人在大声的吼“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什么没有办法呢?她不懂?她很想问,于是她伸了伸手,拉住了旁边的一个东西,很凉的东西,是冰块么?她不知道,但箫如然知道,她醒了,她醒了,她拉的是他的手,很凉的手。
女子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手,她开始在周围乱摸,努力的伸出手来想揉揉自己的酸楚的脖子,但很快手又被那人抓了回去,覆在那冰凉之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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