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们,再这么下去,小心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韩优雅气鼓鼓的点着两个孩子的鼻尖说,可怎么说怎么委屈。
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竟然这么小一点就跟了李一南,一点也不向着自己,这教她情何以堪。
“等着吧,你们两个臭小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妈咪我的威力,哼哼。”韩优雅看着这两个不顺心的孩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才明白原来生男生女真的不一样。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呢?她有些埋怨老天。
不过再一想就算是女儿,被那想女儿想的都要魔怔的李一南天天捧在手心,应该更没自己什么事了……
“哎。”叹口气,趴在软垫上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当然包括说了许多他们俩的坏话,然后教人放水。
在冬天,没有什么能比一汤玫瑰温水更能让人留恋的了。
披散开一头瀑布似的墨发,净身缓缓地滑进贝形浴池,撩拨着水流在肌肤上。
滴入些牛奶精华,瞬间整池水呈现着乳白与奶香。
将整个人沉入浴池底部,闭气,安静的停留到自己能接受的最高限度,破水而出。
宁静的站在池水中央,等待着水珠从发梢顺着身体滑落,感受着睫毛上沁着的奶白色小水珠,轻悄的踩着水花上到淋浴区。
随便一冲,站在熏香的暖风下,让暖风吹拂自己的肌肤,让所有的水汽逐渐消失。
“进来吧。”拽过一条浅蓝色的浴巾将自己打包好,她扬声唤了站在门口的小女佣。
擦干头发,修剪干净手指,将所有的细节做好。
她才回到换衣间,穿上了那条李一南快递来的连衣裙。
“夫人,我给您盘发吧?”小女佣讨巧的站在梳妆台前笑说。
“不用了。”韩优雅淡淡笑笑,五指穿插过发丝之间,随意的绾起一个丸子发髻,留出两缕稍微一卷一松,落在鬓角。
从黑色锦缎的木盒中取一只白玉木槿花,卡去丸子发髻侧。
佩戴上所有成套的配饰,她看了眼静静躺在纸盒中的红色系手包,合上了盖子。
“我让娘家送来的行李到了吗?”
“到了,在外间。”
“拿进来。”
小女佣快速的出去,拎着一大只得行李箱进来。
韩优雅自己打开,翻腾了几遍,终于找到了那朵腕花。
那是五年前她戴着的那一朵。
既可以当小号手包,也可以当绑花。
她将隐藏的小扣扣好,揽上那条火红的披肩,出门。
夜风微凉,带着几分冷意,即使车子停的再近,她还是忍不住的哆嗦一下。
多伦多的夜不比别处,尤其是在这样的街道,霓虹星点,人影零星。
偶尔可见几个拉着大型犬遛狗的男女踏雪而行,在林荫路上留下一片脚印。
李一南订的餐厅,是隶属于太阳集团旗下的一家台北料理。
韩优雅没见过。
只是车子停稳后,瞄了一眼牌子。
有些暗的灯光昏黄,老旧的木桌木椅皆是台北格调,有低缓的高山族音律流淌,满室飘着卤肉饭的香气。
“小姐,要吃饭吗?”老板娘系着碎花围裙,操着地道的台北口音问她。
韩优雅到处扫了扫也没看到李一南的影子。
“给我找个位置坐下吧。”也许是他还没来。
“现在满了哦,小姐可以拼桌吗?”
“拼桌?”韩优雅蹙了蹙黛眉,再看一眼,果真这所有的位置基本全部都坐满了。
正准备先退出去给李一南打电话,老板娘却拉着她往里面走去,她穿着高跟小靴,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看到了昏暗墙角下的桌子只有一人。
“小姐可以坐这里的哦,想吃什么?”老板娘很是热情,看韩优雅呆滞在那儿,拽了拽她,笑道:“不要这么不好意思的啦,这位先生都同意了哦。”
“牛腩饭,椰奶,金桔布丁,随便来份汤。”韩优雅落座,也不看菜单,随便点了几道应该能让自己吃的饱的餐点。
反正对面这男人面前早已经摆满了饭菜,但是只有一人份的量。
老板娘又说了什么,韩优雅也没听清,只是应付的点着头。
“为什么来这里?”韩优雅坐直了腰身,问。
李一南轻轻笑笑,拽了餐帕拭了下唇边,拿烛光剪挑了下红色蜡烛的烛心,拉过她的手,将桌上空的另一半中的一页纸翻开。
韩优雅探过脑袋看,原来是一份旧报纸。
瞄了眼李一南,他正在喝咖啡,低眉凝眸的端详着做旧的咖啡杯上的图案,根本没打算解释什么。
好吧,某些人永远都是这样。
韩优雅也懒得问他,这种状态,问了也是白问。
自己翻着,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和烛光,仔细的翻找。
原来这是当年自己去墓园画画参加比赛公布成绩的那份杂志中的一页。
“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墓园,我在你身后,看着你。”李一南开口了,正视着她的双眸,神情且温柔。
“嗯。”韩优雅确定的应了。虽然这个自己当时不知道,但是后来他有提及过。
“那晚,我在一家餐厅里遇到了你,就是这样的拼桌。”
韩优雅转头看看,仿佛的确如他所说,这里的一切都在自己记忆里,只是有些模糊。
“那一天,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让我记得了你。”
韩优雅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话,所以选择了沉默……
“其实我总在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认出你,否则就不会有后来那四年的分分合合。”
“现在在一起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悔。”韩优雅心里就像是打倒了五味瓶一般的不是滋味,她仿佛明白了这个男人约她来这里的含义。
如果能回到曾经,是不是他们之间会更好?
但是她不介意,她不要后悔,她想对现在的自己负责,对未来的他负责,这样就够。
她明白李一南的纠结,是十九年前的分离,是六年前的擦肩,是两年前的误会……
让这个男人有些愧对于自己。
但他根本不欠她的。
天意弄人,有些人必须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在一起……
“老公。”韩优雅探过一只手,温柔的抿起唇角,浅浅的说:“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李一南没回应她,似乎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回忆里,半晌,淡淡的说:“那一天,我第一次见你穿这套木槿花晚礼服,有些震惊。可就算怀疑,也没有去寻找,没有去确认,再次与你擦肩,是我的不对。因为我不敢怀疑,不敢面对,太多的否定让我恐惧。”
九朵木槿花,这是他在小时候与李多灵一起站在街边听一个流浪汉讲的醉话。
故事很凄美,零零碎碎的都是他与妻子之间的家常,当时的他们都不能理解,却都分别记住了其中的只言片语,在许多年后慢慢回忆又拼凑起,才有那样深的感触。
“想起那个穿着对襟汗衫的大胡子叔叔了吗?”韩优雅保存不算完整的记忆里,一直记着有那么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蹲在街边,手里捧着九朵木雕的木槿花,在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回家。
“我一直记着他说的话。”李一南清浅的应。
“我也记得。”
“一起写下来可好?”李一南问,唇边含笑。
“好。”韩优雅从桌上的信笺纸上撕下来两页,让老板娘送来两支笔,看那个男人落笔,也写了下去。
【起伏总是难免,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当初的选择,温柔的坚持下去,为了明天的日光更加明媚,不再让我冰凉。】
“给你。”李一南自觉的交换两张纸片。
韩优雅捻起来,小梨涡里不自觉的就盛了笑。
【就算太阳落下不会升起,就算前方全是财狼虎豹牛鬼蛇神,就算满路荆棘坎坷血腥紛涌,我也会坚定的走下去,等下去,直到你出现的那一天,矢志不渝……】
这些话,大多都是当初那个流浪汉子说的醉话,但却深深的刻在他们心底。
那一夜,台北下起了暴雨。
小小的李多灵想要去给他送衣服,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他去看她,说外面风太大,不能出去。
答应她第二天雨一停就陪她一同去。
可当雨真的停了,那个在原地等了自己出车祸离开人世妻子三年的男人,也死了。
他喝酒太多,深度酒精中毒,到处流浪,神志不清,可就是这样依旧记得每天在路口等他下班的妻子站的位置。
曾经,是他妻子在等他下班。
后来,是他在等妻子回来……
最后,他们看着他被人抬走。
小小的李多灵被吓坏了,呆呆的站在还有积水的地上,手里拎着偷拿来的佣人的衣服掉了也不知道。
他将她抱回家,她发烧,烧了三天三夜。
起来时,他在她身边。
她哭着问他:“嘉豪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会那样找我吗?”
“我的多灵不会死,永远不会。有我在,谁也不可以让你死。”他着急了,瞪着眼睛抱着她的脑袋就给她抹眼泪。
“那如果我走丢了呢?你会不会也那样等我?”小多灵的嗓子哑哑的,含糊不清的问着。
“我会!我会找到你……”他却有些气急败坏,不想听到她说的这些话。
“那如果找不到呢?”
“那我就在原地等你回来找我……”
可是,当初是他先离开,还放开了她的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