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当齐家贵说笑,上京！一大家子连钱江县城都没去过几趟,连江宁府是什么样都没见过,上京对这些个脓人家来说跟那仙府,神府差不多了吧。
李婆哈哈大笑,心里虽不认为真能到那上京,儿子有那志气,又是大年三十,却也没说什么泼冷水的话。
秀娘也是一脸不信,这辈子能在镇上置办几间房产就了不得了,听说上京地面都是金子做的,富贵到不行,低笑摇头“是,是,贵哥能耐大着呢。”
小玉从齐家贵这话里嗅出了几分不同的味道,好好的为什么会提到上京,那字语行间透露出几分坚决,怕有什么事是自已不知道的吧。
齐家贵见着大家不信的神色,也不急着解释,心里更为坚定,一定要迁往上京！
大家话毕,围着叙炉守岁,火炉熊熊的火苗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大年初一,依旧还是天寒地冻,小玉没像其他孩子一样,出门讨喜,穿了厚厚的两件棉衣,头上还戴了个旧衣裁剪的棉帽。缩着脖子,跺跺的走过来走过去。
秀娘有写不过眼,这孩子,连小宝都出门讨喜去了,这丫头就是不愿意,“小玉啊,大年初一的,我看你还是去桃茗那边瞧瞧,听说杜家老爷又出门去了,现在杜家怕就只有桃茗孤单一个,大过年的,着实有猩怜。”
小玉把帽子拉的更下来捂住耳朵,想假装没听到,从自己上次递了信,桃茗就没再叫喜鹊过来请过。小玉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是不对的,虽然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现在就桃茗一个在家,心里有信心不下,那丫头不会想不开吧,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同秀娘招呼一声,咚咚的大步往外跑。
秀娘松了口气,总算出门了,小玉从小就不怎么和同村的孩子玩,幸好来了个桃茗。手中针线飞舞,今年余钱多了便把存箱底的布拿了出来,准备给爹娘做身新衣裳。
小玉“咚咚”的敲门,像擂鼓似的,门内传来喜鹊的声音“来了,来了。”
“芷玉小姐,你可算来,快进来,快进来。”喜鹊红着眼,“芷玉小姐,你快劝劝我家小姐吧,这几天不吃不喝的,愁死人了,人都瘦了一圈,也不许我过来找你。”喜鹊从小就跟着桃茗,又比桃茗大了两岁,算是看着桃茗长大的,心里待桃茗真真的。
小玉“喔”了一声,跨步进门,“喜鹊,这府上怎么就你在,门房呢?”
喜鹊回道:“老爷这次回来没带多少人,刚出门把人都带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小玉随喜鹊身后进了房门,“桃茗。”
杜桃茗怯怯的看着小玉,悄声说道:“小玉,你不会来骂我的吧。”
小玉呵呵笑了起来,“你呀,看看你,下巴都尖的,怕我骂你什么?”
“这些几天我就在家中想,想啊想,越想越觉得羞愧,越发觉得没脸见人了。”杜桃茗双手拿着手炉,有些戚戚的说道。
小玉轻笑,这人还知道冷暖,要抱手炉,看来啊是没多大事儿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羞那人都不知羞,你这个被害的还在那不惴惴不安的,这才惹人笑呢。”语气中尽显出对那罗有福的不屑轻蔑。
杜桃茗闻言嘻笑着走过去,把手炉放到了小玉手上,“来,暖暖。”其实过了这么久,桃茗对罗有福的心已经淡的差不多了,只是突然来了这茬,又把桃茗的思绪引了起来,经过小玉的劝导,桃茗终究还是放开了。
小玉不客气的接了过去,食指点了下杜桃茗额头,“你啊,你为那些个男人伤心,不值当,哼,反正最后哪管你有天大的冤枉也成了女子的不是,这凭什么呀！看着,我定会替你谋个好夫婿。”又斜视了下杜桃茗,教训道:“瞧瞧你,听说还不吃东西了,我都及你下巴了,以后你不吃长成了个小矮子可怎么办。”
杜桃茗笑着说:“总归比你高,我才不担心这些,倒是你,就跟个小老太婆似的,听喜鹊说你比从前还勤恳。”说话间觉得肚里是有些饿了,向门外的喜鹊吩咐道:“喜鹊给我拿两盆糕点来。”
喜鹊听着桃茗想吃东西了,喜笑着应了一声,急急的向厨房走去,自己就知道,芷玉小姐定有法子的,嘻嘻。
小玉坐到床边上,“俗话说勤能致富嘛。”小玉前世受的教育是,你可以不做,但你一定要会做。想起以前二姐戏称自已为猫小萌,说自己懒洋洋的,和家中的波丝猫有的一拼。那时候齐晓萌只是笑笑,二姐不知道其实猫也是有牙有爪的。
桃茗这儿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小玉可没兴趣留下来看杜桃茗的吃相,向桃茗告辞而去。
寒冬覆霜,四周雾气重,光秃秃的的树上都结了些霜条,外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小玉哈着气跺着脚想往回走,举目一看,停下了步子,自己是否还应该去拜访另一个人呢。
信步向前,还是去拜访一趟吧,自己是欠了那人一个人情吧。
小玉轻扣门环,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眼神探究,瓮声警告道:“这位姑娘,这可不能乱闯。”
小玉见了下礼,开口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是下方齐家的齐芷玉,前来寻吴嬷嬷的。”
那男子开了门,冰冷冷的说道:“吴嬷嬷有过吩咐,若有位叫齐芷玉的姑娘来寻,就请您进去,我失礼了。”点头算是致歉。
小玉可不想再与那男子讲话,缩了下脖子,这大寒的冬天,可是很冻的,听着那声,感觉更冷了。
快步进了小院,室内可真暖和,屋角独座下放子两个炭火盆子,室内却一点烟也没,小玉暗叹一声,真奢侈。早就在书上看过银丝炭的介绍,没想到今日居然亲眼见到了。这应该就是那种烧着跟烧银子没区别的银丝炭了。
鼎乐迎了过来,浅笑着说:“芷玉小姐,吴嬷嬷正在书房,我带你过去吧。”说完便小步走在前边为小玉带路。
小玉跟在鼎乐身后,移着小步的向书房而去。
鼎乐恭敬的站在书房门前,见了下礼,“吴嬷嬷,芷玉小姐已带到了。”
“嗯,下去吧。”
鼎乐恭敬的退了下去。
小玉有种自己来错了的感觉,这里怎么那个像个压力锅,靠近就有些压力山大呀。
“进来吧,你这丫头。”美人起唇轻笑。
小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向容姨见了一礼“容姨好,新年好,祝您万事如意,身体康态！”
容姨嘴角微弯,眼神带着熠熠光华,一身纯白貂皮大衣衬的人更加的细致白嫩,及腰的长发顺意披散开来,好一个大美人！轻笑道:“小玉啊,真能万事如意么?”
小玉不知道怎么的,每当面对这容姨就有些紧张与不安,容姨那双眸子,像能直透人心。小玉只能干笑。
容姨轻笑出声:“这个丫头,有趣,有趣。”
小玉心中腹疑,我可不是东西,也不是玩具,从来就没看出自己哪里有趣了。
“来,陪我去陶室吧。”容姨也没等小玉回应,径直向陶室走去。
小玉忐忑不安的跟在容姨后边,不知容姨想要做些什么。
容姨纤纤玉指,指着前方的轮车,轻声说道:“看到那轮车上的泥胚了么。”
小玉点头应道:“看到了。”
容姨收回手指,因每间房舍内都放了火盆,倒不觉得冷,跨步过去,倚靠在了贵妃椅上,支起手臂撑着侧脸。“可知一件陶瓷是如何产出的?”也不等小玉回答,接着说道:“淘泥—摞泥—拉胚—印膜—修坯—捺水—画坯—上釉—烧窑—成瓷—修补。”
小玉有些愣神,没想到一件小小的瓷器居然要这么多工序才能产出。
容姨呵呵轻笑,声音如水流清泉倾泻,入耳清鸣。慢慢坐立起身,“小玉啊小玉,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谈论这些?”容姨缓缓说道。
小玉轻轻摇头,自己猜不出是何用意。
“一件瓷器且要经过层层工序才能制出,何况是打磨个人,你该不会以为丝音,鼎乐生来就这样子,还是那些大家小姐,生来就身姿绰约,懂礼识仪吧?”
小玉再次愣住了,自己还真是这么想的,难道不是这样么?
容姨右手挽了个兰花指,轻吹一口气,“杂草生花是如何?园中百花又是如何?”
如何?一朵花在草丛中当然是很醒目了,如果长在花园中除了那名贵开的妖艳与那些妙妙生姿,其它的就泯然于众花之中,并无任何不同。
“万般美仪姿态,气形自要好生培养,生于皇家,只会加了贵气,生于世家,只会增了底气,百姓之家,若有骨者之人,自然人有骨气,若无骨便是浊气。世间不会有无故得之之事,一饮一琢,皆有定数。你想要美仪高气,必先刻苦练就,方能成。”容姨一字一句,缓慢而重。
小玉脑袋咚的一下,像被惊醒了一样,这容姨想做什么,怎会与自己提起这些事,心中烦乱不已,总觉得自已已处在一个漩涡之中,抽身不得。
容姨明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小玉,像看穿了小玉的心情,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我对你说这些,不过是因着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而已。”
小玉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自己就一小小村姑,不值得谁费那么大的心,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想那么多做甚。
小玉起身告辞,走出陆家大门时,背心已出了一层惫。
“鼎乐,把窗户推开吧。”
鼎乐迟疑的靠向窗户,劝说道:“吴嬷嬷,窗有风,您身边都缺人,为何准了丝音的假,让她回上京探亲?”
轻笑着望着窗外“丝音是陆府之人,并非我之奴仆,准不过是情理之中而已。开窗吧,东风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