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家用了席面,听了戏,同家人们亲近了一番,陆瑾娘提出告辞。陆瑾娘一走,宾客们也纷纷离去。
到了大街上,马车速度慢了下来。街面上人流如织,好生热闹。行到半途,马车被前面的马车堵住,动弹不得。马车停留的地方,正好是个古玩字画店。陆瑾娘掀开帘子看了眼,想着不如买几样称心的东西,给绪哥儿还有婷姐儿带去。只是陆瑾娘不方便下马车,免得被人冲撞,于是叫这邓福去才买。她是相信邓福的眼光的。
正等的无聊,突然间陆瑾娘全身定住,那是念哥儿,她没认错,那是她的儿子。念哥儿手里头拿着糖果,站在店门口左右张望,身边丫头婆子伺候着。难道窦猛就这么让下人带孩子出来?这怎么可以。陆瑾娘一时激动,几乎失去理智,就要冲下马车。
正在此时,窦猛从店里面出来,抱起窦念,不知说了什么,念哥儿笑了起来,欢喜非常。陆瑾娘也跟着笑了起来,却不想正和窦猛的目光对上。
陆瑾娘本能的想要闪躲,不过她最终还是大胆的看着窦猛。窦猛轻声一笑,拉着窦念的手朝陆瑾娘挥手。窦念也跟着看了过来,哇哇的大叫,似乎是在说认识马车里面的那位,还收过礼物之类的话。
陆瑾娘笑了起来,眼中带泪。轻轻擦拭掉。
窦猛朝着陆瑾娘看去,朝陆瑾娘微微点头,眼中带着笑。陆瑾娘顿时明白过来,窦猛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带着窦念等着她。而前面的车祸自然也同窦猛脱不开关系。陆瑾娘笑了起来,窦猛还真是处心积虑,算无遗策。就连她的马车该停在哪个商铺的门口都算的这么准,这人究竟有多逆天啊!这样的人,若遇乱世,必为一代枭雄。如今太平盛世,却不知他是要做辅国良臣,还是要做乱臣贼子。
两两相望,千言万语只化作无法言明的眼神。目光交汇,彼此心意相通,不用说一个字,就将对方的心思知道得清清楚楚。
窦猛微微低头,轻声一笑,嘴角微翘,似有嘲讽之意。陆瑾娘的意思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并不在意。世间知他之人,也不过就一个陆瑾娘。让她察觉到自己不能示人的一面,又能如何。
而陆瑾娘却是神情微动,丝丝情意蔓延心间。她不是铁石心肠,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自然看的出来。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心,只恨两人相识太晚。
窦念不知道在窦猛耳边说了些什么,窦猛的注意力被转到了孩子身上。窦猛轻声的同窦念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窦念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十分欢喜。
陆瑾娘瞧着这一幕,也跟着笑了。看的出来,窦念很粘着窦猛,父子感情很好。如此,够了!邓福买好了东西出来,给窦猛请安行礼,窦猛随口吩咐了几句,邓福才告辞。前面的交通已经疏通完毕,马车开始动了起来。陆瑾娘一直不忍回头,一直看着父子两人。
窦猛再次举起窦念的手,朝着陆瑾娘挥舞。陆瑾娘心中又甜又酸,好生不舍。偷偷擦拭掉泪痕,终于看不见了,只得回头。陆瑾娘心中惦念,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回到王府,先去喜乐堂拜见。同齐氏说了几句话,便被打发了出来。
回到兰馨院,还没来得急喝口水,下人就来禀报,说是绪哥儿在学堂挨罚,这会正在屋里反省了,瞧着很是不高兴。
陆瑾娘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一人走进屋里。果真绪哥儿耷拉着头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几本书,可是一本都没翻开过。婷姐儿不在,听说这会还在郡主那里。陆瑾娘走过去,将书本收拾好放在书柜里,轻抚绪哥儿的头,“这是怎么了,挨了罚就受不了了。”
绪哥儿抬起头来,眼睛红肿,显然是大哭了一场。陆瑾娘看着心疼,拿出手绢来擦拭,又让人打来热水给绪哥儿洗漱。收拾妥当了,陆瑾娘这才同绪哥儿说起话来,“同娘亲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哭成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咱们的绪哥儿。”
绪哥儿抽泣一声,“娘亲,先生说儿子顽劣,不思读书进取,只会玩耍打闹,自己不读书就算了还耽误了别人读书。”
陆瑾娘蹙眉,“先生为何这么说你?以前先生不是挺喜欢你的吗?说你读书上进。怎么如今却又说你顽劣?”
绪哥儿摇头,难过的要死,“今日先生布置了功课,让咱们临摹字帖,完成后才离开。中途休息的时候,儿子想着劳逸结合,因此起身在课堂里走动,又同五哥说了会话。哪四哥同五哥的伴读一起玩耍,又叫上小魏子,儿子也跟着一起玩。却不想不小心冲撞了四哥,打翻了砚台,将四哥的功课并之前的两幅画作都给毁了。四哥的功课还不要紧,关键是那两幅画作是先生好不容易得来的,四哥借来观摩,准备放学后就带回去的。哪想到会被儿子一不小心给毁了。先生很生气,故此责罚了儿子。亏的四哥帮忙求情,不然儿子还要挨打。”
陆瑾娘蹙眉,“你就是因为此事难过?”
绪哥儿点头,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夸赞他,即便读书进学,也多是听到夸奖的话,何曾听到过如此严厉的批评。简直是伤心欲绝,只觉着脸面都被丢尽了,恨不得钻到地底去。当场忍住了没哭出来,可是等回来后,是再也忍不住了,大哭出声。
哭了好些时候才终于止住,这会再次提起之前的事情,绪哥儿又难受的哭了起来。
陆瑾娘抱抱孩子,“行了,这么点事情不值得哭。先生也是一时气急,有点口不择言,才会说出如此重话。你好不好,用不用功,是不是上进,是不是顽劣不堪,娘亲比谁都清楚。你不过在休息时间玩耍,又何来的顽劣之说。分明是先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不用理会,过两天就好了。”
绪哥儿拼命摇头,“娘亲,别人都说以前先生夸奖,是因为我是王府公子,看在王府的面上,这才在父王跟前说我的好话。如今先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谁告诉你的?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陆瑾娘只觉心中火气渐渐的往上冒。绪哥儿的努力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小年纪,不用任何人叮嘱,每日回来后,非常自觉的就钻进小书房做功课,从来不用人操心。就这样还说顽劣,那世间就没有努力的人。
绪哥儿难受的不行,小声的说道:“是五哥这么说的。”
“你五哥他是胡说八道。”
绪哥儿很难过,“可是四哥也没反驳。只是让五哥不准再说,免得我心里头难受。四哥的意思岂不是同五哥一样,都觉着我顽劣不堪,不堪教养吗?”
四公子?陆瑾娘皱眉,总觉着绪哥儿这样子下去不行,“你告诉娘亲,你们玩耍的时候,你怎么会撞到砚台?”
“儿子也不记得了,大家你追我赶的,凑在一起,一时不慎,事情就发生了。娘亲,都怪儿子不小心,才会毁了先生的画。娘亲,儿子果真是顽劣不堪,不知读书上进吗?”
“他们瞎说的。你想想看,你若是真的顽劣不堪,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学完启蒙的几本书,开始学四书吗?只怕不知多少人在你这个年纪,还窝在奶娘怀里吃奶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你父王夸你也实实在在的,你自己对比一下,去年你写的字帖跟今年的,进步多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若是你不够努力,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吗?若是你不够努力,你父王会见了你的功课就夸奖吗?你父王会费心费力的教导你吗?你看你三哥,那才是真正的不知道上进,所以你父王从来都是不管他的。乖儿子,别瞎想,你很努力了。他们那么说你,不过是嫉妒你,趁着你被先生责罚的时候,落井下石。”
绪哥儿巴巴的望着陆瑾娘,眼里充满的期待,“真的吗?娘亲不是哄我?”
“自然。娘亲怎么可能会哄你。”陆瑾娘亲亲儿子的面颊,“你在娘亲心目中,是最努力最用功的,先生的话你就不必放在心上。”
绪哥儿好歹笑了出来,“嗯,儿子最用功了,他们是嫉妒儿子。先生是口不择言。”
“对,这么想就对了。行了,先生罚了你什么?”
“先生罚儿子抄书。”绪哥儿低着头,一脸黯然。
陆瑾娘笑笑,轻抚绪哥儿的头,“既然是抄书,只怕要费不少时间,那你安心抄书,娘亲在旁边陪着你。”
“嗯,儿子这就开始抄书。”
绪哥儿情绪恢复,也有了心思做功课。看着绪哥儿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陆瑾娘心中安慰。
陆瑾娘叫来小丫头伺候笔墨,然后出去料理事情。“去,将小魏子叫来。”
小魏子大名魏谦,是绪哥儿的陪读,王府理正魏大人的儿子。时下王府公子找伴读多半是找各位公子舅舅家的小子。不过五王爷却反其道行之,并没有答应齐氏的要求,而是从王府属官里面找。如此一来,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在皇帝那里也得了一个纯的赞誉。
小魏子是学堂里的人叫出来的,陆瑾娘也跟着绪哥儿这么叫。魏谦回到家,刚被他老子打了一顿,说他不懂事,这会陆瑾娘又派人来叫他,心知是为了绪哥儿被罚的事情。不得不打起精神,拖着被他老子打残的躯体来到王府,进了兰馨院,见了陆瑾娘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
魏谦今年七岁,虚岁八岁,比绪哥儿大了几岁,当伴读是足够了。见魏谦的模样,陆瑾娘就知道魏大人已经罚了他。“魏谦,身体可要紧?”
“回禀侧妃,还好!”
“能坐吗?”
魏谦点点头。于是陆瑾娘指着下首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多谢侧妃。”
陆瑾娘沉吟片刻,问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绪哥儿不懂事,让你受了难,我先替绪哥儿谢谢你。”
魏谦小小年纪那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急忙跳了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势,痛的龇牙。小丫头瞧见了,个个笑了起来。陆瑾娘脸一板,小丫头们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再放肆。陆瑾娘示意魏谦不必如此,却也喜欢他的纯粹,“坐下说话吧,我来问你,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可记得?”
魏谦在家里挨了罚躺床上的时候就反复回想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因此这会陆瑾娘问起来,魏谦立即就回答了。“启禀侧妃,当时小子同安家哥儿还有林家哥儿一起追逐,六哥儿在最前面。本是离着远的,不想安家哥儿和林家哥儿猛的冲上来,力量太大,小子一时没稳住,于是撞在了六公子身上,六公子又撞到书桌上,打翻了砚台,毁了四公子的功课还有先生的两幅画。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小子不敢隐瞒。”
陆瑾娘微蹙眉头,安家哥儿是安长史的小儿子,是唐方紞的伴读。林家哥儿则是五公子的伴读。事情发生,说这是一场小孩子之间的玩耍意外,也不为过,没人会刻意的追究。但是若是有人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么一场祸事了?为的什么,陆瑾娘冷冷一笑。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事情往往是由无数的小细节堆积起来的。这一次的事情不算什么,不过是件小事。但是万一三天两头的都来这么一出小事,那谁受得了?绪哥儿说不定真会落下一个顽劣不堪的名声,这个名声传出去,不管五王爷信不信,总归对绪哥儿难免感到失望。觉着绪哥儿多有不足,才会有这样的名声传出来。
这是毁人不倦啊!好一招钝刀子杀人。陆瑾娘不忌讳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只因为在王府生活,必须的步步为营,小心为上。“魏谦,此事我知道了。这次不过是个意外,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不过以后凡事该小心,也不要在课堂上玩耍打闹,即便是休息时间也不可如此知道吗?要打闹就去练武场,跟着师傅多学几招招式,岂不是更好。”
魏谦连忙应承下来,有了这次教训,就是陆瑾娘不说,他也不敢乱来,免得又给绪哥儿惹来麻烦。
陆瑾娘让人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魏谦。陆瑾娘没给魏谦拒绝的机会,并且让邓福亲自送魏谦回家。过后陆瑾娘又让人准备了两份贵重的礼物,一份是给先生的,一份则是给四公子。先生那里,陆瑾娘手中有两本孤本,十分珍贵,陆瑾娘很是珍惜。这一次却大方的拿出一本,当做礼物送过去。另外给四公子的礼物,则简单一些。
礼物准备好后,陆瑾娘亲自去喜乐堂请罪。事情虽小,却也要做足面子功夫,免得给人说闲话的机会。
到了喜乐堂,见了齐氏,陆瑾娘直接说明来意,说自己没教导好绪哥儿,才让绪哥儿性子不稳,冲撞了四公子。
齐氏听罢,淡淡一笑,“陆侧妃太过客气了,孩子之间彼此玩耍,偶尔有点小问题,这不值得什么。”
“王妃大度,可是妾不能不知好歹。绪哥儿明知四公子身体不适,偏偏还冲撞了四公子,实在是该罚。妾这里准备了一些礼物,特意来给四公子赔礼。还请王妃给妾一个机会,让妾略表心意,”陆瑾娘坚定的说道。
齐氏见了,笑笑,让人去将唐方紞请来。唐方紞瘦弱的很,脸色是不健康的白,不过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幽深如海,竟然让人看不透。唐方紞出来,给陆瑾娘行礼。陆瑾娘不敢受之,又说明来意,请唐方紞不要怪罪绪哥儿。
唐方紞露齿一笑,显得十分纯真,“陆侧妃多虑了,本就是意外,我原本就没怪过任何人。只是那两幅画是先生心爱,不小心损毁,先生气急,一时间有点口不择言,还请陆侧妃不要放在心上。也请陆侧妃多多劝解六弟,放宽心才是。改日我亲自带着他去给先生请罪,想必先生气消后,定会原谅六弟的。”
陆瑾娘看着这个小子,看着良善,陆瑾娘却总觉的这小子不简单。小小年纪让人看不透,犹如老谋深算,以后长大还得了。陆瑾娘笑了起来,“那就多谢四公子。四公子大量,不愧是诸位公子中的典范。王爷都时常对绪哥儿说起,要多向四公子学习,若绪哥儿有四公子一半懂事,我就高兴了。”
这话齐氏爱听,很是满意陆瑾娘的识趣。反观当事人唐方紞,却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愤恨,显得腼腆懂事。若非身子骨太弱,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王府世子。
陆瑾娘又继续说道:“今日我已经教训了绪哥儿一顿,也嘱咐了他,以后不准再胡来,读书就该用心,哪里能在课堂上追逐嬉闹。他也听进去了,以后定是再不敢胡来。还请四公子帮我监督一下,若是再犯,定是严惩不贷。”
唐方紞羞涩一笑,“六弟很好,还请陆侧妃网开一面,不要再罚他。”
“四公子友爱兄弟,果真是典范。你放心,我不会重罚,不过总该让他知道点好歹。相信有了这次教训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四公子你说了?”陆瑾娘格外的强调了意外二字,就是想看看唐方紞的反应。
唐方紞笑着点头,“陆侧妃说的是,以后我会小心,贵重的东西不该放在书桌上,这次我也有责任。不过这次之后,我们都会吸取教训,相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好一个心思深沉的唐方紞,滑不留手,竟然让人找不到丝毫的把柄。陆瑾娘笑了起来,对齐氏说道:“王妃有福,有四公子在,王府的将来就有指望了。”这是明着说支持四公子成为王府的世子。
齐氏如何不喜,“陆氏客气了。这孩子除了身子骨有点弱外,别的都好。我也盼着他能有出息,将来能够给王爷分忧。”
“王妃放心,四公子如此聪慧,定是有大造化的人。”闲聊几句,陆瑾娘提出告辞。齐氏也没留她。
陆瑾娘走后,齐氏同紞哥儿说话,问起今日的事情来。紞哥儿轻描淡写,几句话说清楚。表情显得很灵动,正如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不过在齐氏没有看到的地方,紞哥儿眼神幽深,死死的盯着前方,拳头捏紧,心里不停的揣测,莫非那陆侧妃看出了什么吗?不过那样又如何,谁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谁也不能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陆瑾娘回到兰馨院,心里面总是有点烦乱。那紞哥儿看似良善,心里面是不是真良善,谁也不知道。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想当年世子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也很稳重,似个小大人,但是绝对没有今日紞哥儿那么深的心思。莫非是病太久的人都想的太多?
直到邓福从魏家回来,陆瑾娘才收回自己无边无际的思绪。邓福奉命送魏谦回去,更重要的事情是要好生同魏大人谈谈。如今魏谦做了绪哥儿的伴读,大家的基本诉求一致,所以有些话很有必要说清楚。陆瑾娘不方便出面,而邓福则成了陆瑾娘的代言人。
陆瑾娘问道:“如何?魏大人有说些什么?”
“魏大人说的不对,侧妃的意思他已经明白,定会好生教导魏谦,不会再连累到绪哥儿。”
陆瑾娘点点头,“魏谦是个好孩子,可是某些方面却有所欠缺。不过咱们也不能苛求,年纪那么小,看不出别人的算计也是正常。”
“侧妃放心吧,魏谦和六公子都是聪明的孩子,只需稍加点拨就能明白。”
陆瑾娘嗯了声,不置可否。
五王爷放下邸报,揉揉眉心,只觉疲惫异常。林续要回来了,对于林续,五王爷是既拉拢又防备。此人看似忠良,那是因为以前没有机会,所以不得不忠良。如今机会到了他头上,人们才看出此人的本质,实则奸猾。
五王爷冷哼一声,不过这并不要紧,他不是非林续不可。但是他也不会轻易的让林续投到太子名下。林续此人,典型的墙头草。亏得他当年费尽心机救下林家一家人的性命。
顾忠伺候在旁边,小声的说道:“启禀王爷,太子新进的妾侍,同林家是远房表亲。”
五王爷嘲讽一笑,“没关系,本王不在意。”顿了顿,五王爷又说道:“本王打算将林氏放出来。”
顾忠自然明白,林续要回来了,即便不给林家面子,但是林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林氏被关了这么几年,此时也该出来了。
五王爷只觉百无聊赖,明明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可是此时他却一点都不想动,连提笔的心思都没有。起身,出了外书房,直觉去了内院。先去了喜乐堂看了眼,检查了一下紞哥儿的功课,好生嘱咐一番,也没留下用饭。出了喜乐堂就直接转道去了兰馨院。
陆瑾娘正在侍弄一盆兰花,五王爷进来,陆瑾娘却没放下手中的小剪子,“王爷稍等,我这还有一会就好了。”
五王爷走到跟前,拨弄了一下兰花叶子,笑道:“瑾娘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花花草草了。”
陆瑾娘放下剪子,笑着说道:“闲着无聊,就学者侍弄花草打发时间。只是我本事有限,这一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实在不行,只能先换着好养活的花花草草来侍弄。”
“兰花娇贵,瞧你侍弄的像模像样,却没做掌握关键,这盆兰花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五王爷肯定的说道。
陆瑾娘笑着,也不甚在意。她想侍弄花草,消息透露出去,下面就有人孝敬了几盆兰花。这些日子,陆瑾娘已经弄死了一盆,这是第二盆,怕是也过不了多久就成了枯枝烂叶。陆瑾娘洗净双手,这才同五王爷一起进了里间。
“王爷可要留下用饭?妾还吩咐人去准备。”
“嗯,本王今日就歇在兰馨院。”
陆瑾娘会意,吩咐人去准备饭食。事情吩咐完了,才陪着五王爷坐下来。
五王爷半躺着,似乎是有话说。陆瑾娘挥挥手,伺候的人自觉的都下去了。等屋里清净了,五王爷才说起话来,“本王打算将林氏放出来。拘着她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出来了。”
陆瑾娘转念明白过来,“王爷说的是,林庶妃被拘束了这么多年,再大的错也惩罚够了。”分明是林续要回来了,五王爷这才想起秀乐堂的林庶妃。陆瑾娘自嘲一笑,也不知那林庶妃被关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一点长进。
“等林氏出来后,你同王妃一起,多帮衬一些。好歹也是王府的庶妃,不可丢了体面。”
“妾晓得。王爷就放心吧。”想了想,陆瑾娘试着说道:“王爷,林庶妃要出来,那罗侧妃那里,王爷不妨一起开恩,如此一来,王府也热闹些。”
五王爷似笑非笑的看着陆瑾娘。陆瑾娘心中忐忑,面色坦然。五王爷肯定会猜测她的用心,这是几年来,她第二次为罗侧妃说话。这次是一个机会,陆瑾娘并不想放过。五王爷笑笑的问道:“瑾娘为何要本王放罗氏出来?”
陆瑾娘斟酌着说道:“王爷,罗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了,罗侧妃也得了惩罚。二公子和二姑娘渐渐大了,过个两三年二姑娘也该说亲了。好歹也该让罗侧妃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总不能二姑娘出嫁,罗侧妃还被拘着。如此一来,二姑娘岂不是没了体面,到了夫家,怕是也会被人慢待。”
“那就等她成亲的时候,本王再放罗氏出来,岂不是更合适。”
陆瑾娘苦笑一声,说道:“王爷,这二姑娘的嫁妆也该准备了,除了公中所出的,做母亲的好歹也该有所准备。再说二姑娘渐大,也该有人教导她一些交际应酬的事情,管家理事的道理。这些事情,虽然有嬷嬷有王妃操心,可是总归比不上罗侧妃。罗侧妃是亲娘,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二姑娘打算。”
五王爷笑着点点头,“瑾娘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罗氏不同于林氏。”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知道。但是罗侧妃出来,就可以分散林氏还有齐氏的战斗力,是个多么好的靶子啊,陆瑾娘还是想争取争取。“王爷说的是,妾也是操心太多。不该对府中的事情妄加议论。只是今日王爷说起林庶妃,妾就感慨,比较起来,罗侧妃的日子才算是更难过的那个。妾心生同情,故此才会多嘴为罗侧妃求情。”
五王爷笑着,“本王得知罗家这些年一直有人暗中关照,因此日子还算过的去。瑾娘可否为本王解惑?”
陆瑾娘低下头,一脸忏悔的模样,“罗家那里,妾的确有让人略微照拂。这也是罗侧妃请托,妾非铁石心肠,故此答应了下来。”
“你倒是有心。王府这么多人,罗氏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关照过的人也不少。柳氏是第一个。可是自始至终,柳氏都不曾对罗氏伸出援助之手。唯独瑾娘你,你同罗氏无亲无故,以前还有些矛盾,可是等她出事,你却摒弃前嫌,数次帮她。可见瑾娘有一颗良善之心,而非一味争权夺利。”
陆瑾娘羞涩一笑,“妾当不起王爷这么说。妾今日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只要妾做好本分,教导好孩子,不用妾去争,王爷自会惦记着。再说争权夺利没什么好,累人不说,还给王爷和王妃增添麻烦。妾有今日一切,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别的妾不敢多求,只求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你这模样,倒是有点无欲则刚。”五王爷轻声一笑,“这几年京城是非不断,父皇身体日渐衰弱,王府这几年也没过几日清净日子。本王时常在反省,过去有些事情的确做的过于严酷。今日既然瑾娘开口求到本王跟前,本王少不得要成全瑾娘的一番心意。本王做主将罗氏放出来。”
“妾代罗侧妃多谢王爷。”
“不用你来谢,等罗氏出来后,让她自己到本王跟前磕头谢恩。”
陆瑾娘含笑点头,“妾会让人转告她的。”
林氏和罗氏即将被放出来的消息传了出来,有人喜有人怒。而作为当事人,一个在屋里发疯,摔打东西。一个则是哈哈大笑,笑的气都喘不过来。谢天谢地,总算熬到了这一天,总算能够再见天日。
齐氏不喜也不怒,林氏被放出来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至于罗氏,齐氏冷笑一声,自然将这笔账算在了陆瑾娘头上。若非陆瑾娘多嘴多舌,五王爷根本就想不起王府还有罗氏这么一号人。
“来人!”
柯妈妈上前,“王妃可是有事吩咐。”
“去,准备两份礼物,分别送到林氏和罗氏那里。吩咐下去,让两人好生收拾一番,别一出来,将人都熏死了。还有告诉她们,不想再被关起来,就给本王妃老实一点。若是敢惹是生非,挑起事端,本王妃不介意亲自动手惩治。”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安排。”
柯妈妈带着人,以品级高低来论,先是去了安乐堂看望罗氏。进入院落,看着院子里破败的景象,枯黄的杂草,满地没人打扫的落叶,不知怎么的竟然为罗侧妃感到一丝心酸。不过只是那么一瞬间,柯妈妈又觉着这罗氏是活该,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罗氏就是自作孽,还有那个林氏都是一个德行。
罗侧妃站在廊下,身子单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人也老了不少,早不复往日的绝色。不过眉眼间还是看得出昔日的荣光。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有神。似乎被囚禁的几年,并没有打垮她的精气神,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站着,站的笔直笔直的。
柯妈妈微蹙眉头,接着又是一笑,“奴婢给罗侧妃请安。奴婢奉命前来看望罗侧妃,这是王妃让奴婢送来的。”指着丫头们守中的绫罗绸缎,珍珠翡翠,“这些都是今年时新的样式。另外针线房那里已经着手给罗侧妃赶制新衣服。只是看罗侧妃身形,似乎瘦了些。等晚些时候,奴婢就让针线上人过来给侧妃量尺寸,侧妃可别见怪。”
罗侧妃先是面无表情的听完柯1妈妈的话,等她说完后,展颜一笑,“劳烦妈妈亲自走一趟。没想到咱们还能有再见的一天。本侧妃还以为我要老死在这院落里。”
柯妈妈有些尴尬,却又觉着罗侧妃矫情。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摆什么谱。“瞧侧妃说的,王爷和王妃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侧妃。侧妃好生收拾一番,等选个好日子,就去给王爷和王妃磕头吧。”
“我晓得。麻烦妈妈走一趟,天冷,要不进来喝杯茶。瞧我糊涂的,我这里几年没有新茶叶送来,都是些陈茶,只怕妈妈喝不惯。”
柯妈妈笑笑,“侧妃说笑了。侧妃放心,一应供奉,今明两日就会送来。还请侧妃耐心等等。”
罗侧妃笑了起来,“柯妈妈不用紧张,这么多年我都等下来了,区区一两日又算得了什么。我这里脏乱,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妈妈。我就不留妈妈了,妈妈自去忙吧。”
薛嬷嬷亲自送柯妈妈出去,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如此柯妈妈一行人的脸色才算好看了点。
薛嬷嬷回到罗侧妃身边,轻声劝解,“侧妃也该和软些。如今总算能出去了,侧妃也改收收脾气。如今可不是当年,侧妃忍一忍,等过个几年就好了。”
罗侧妃笑了起来,笑的欢快,“和软?有用吗?别人会因为我和软就善待我们吗?嬷嬷,不会的。不管我做什么,别人的态度都不会改变。我罗氏越软弱,别人只当我没了锐气,越发的好欺负。所以宁愿强硬,也不能和软。嬷嬷不用再说,我心里有数。”
暗叹一声,罗侧妃又说道:“我欠陆侧妃的人情可是欠大发了。这个人情债还不知道要怎么还。”
“这些事情也等出去后再说不迟。奴婢心想陆侧妃一时半会也不会让侧妃还债的。”
“但愿吧。”
要说罗侧妃这里足够强硬,那么林庶妃那里就是足够的和软,喜极而泣。拉着柯妈妈一味的说着各种好话,各种忏悔的话。柯妈妈笑眯眯的听着,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心道谁不清楚林氏最拿手的就是口是心非,翻脸不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别看这胡软弱可欺,等她稍微站稳了脚跟后,一定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等出了秀乐堂,柯妈妈呸了声,什么东西,下贱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