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掷下狼毫笔,衣裙翩跹生风,孟惜蕊和康巧烟轻舞着推动屏风缓缓向前,笛声转而激扬澎湃起来,随后嘎然而止。
一曲舞毕。
慕容予桓率先喝彩,大声爆出一句,“好!清姿曼舞,美轮美奂,当真舞得极妙!”
座中众人随即纷纷附和着赞叹起来。
倾城行至太后和皇上御座之前俯身拜倒,淡定从容的道,“禀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此舞名为‘莲绽新荷’。‘莲’即是‘连’,‘荷’便为‘和’,如今施车国与大周喜结莲理以和为贵,倾城自施车国和亲而来,更是肩负着连结两国和睦相处的使命。过去施车国和大周多有误会,但今后倾城愿效仿唐朝的文成公主,祝祷两国如莲绽新荷一般呈现和平新容,朝政清明、社稷平安,亦不辱倾城和亲使命。”
这番话说得浓淡适宜,十分得体。倾城是施车国的公主,心心念念想着施车国,时刻不忘和亲的责任和使命,这是十分正常的。且其心可嘉,也很值得敬佩。
太后凝视着倾城平静的面容,心中对她的猜疑果真淡了几分,只是对她惊艳的美色仍然很是不喜,于是只淡淡的道,“舞得极好,且很是用心。你的心意值得褒奖,但你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又是后宫的嫔妃,这朝政和社稷等前朝之事便与你无关了。你也不必念着什么和亲的使命,只记住尽一个嫔妃的本分,尽心侍奉好皇帝也就是了。”
倾城听了亦不扫兴,只淡定的回道,“嫔妾瑾遵太后懿旨!”
慕容予桓被倾城这一舞舞得圣心大悦,兴致极高,也顾不上去听太后对倾城的那些教导,只听到太后叫倾城尽心侍奉自己,便更加放下心来,笑容满面的又一次走下御座亲手扶起倾城,道,“倾城,快起来!你这个舞将舞步和书法融合起来,当真很有新意!寓意就更好!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朕定要重重的赏你!”
倾城微微笑了笑,回道,“回皇上,其实倾城对大周的舞蹈和书法皆全然不懂,这都是孟常侍和康常侍两位妹妹的点子,只是倾城比两位妹妹略擅舞艺而已,因而倒反抢了两位妹妹的功劳。皇上若要赏,还请赏赐孟常侍和康常侍两位妹妹吧!”
慕容予桓听了,颇有些惊喜的向着孟惜蕊和康巧烟道,“哦?原来这竟是你二人想出来的点子吗?”
孟惜蕊和康巧烟两人除了初入宫时被皇上临幸过一两次之后,几乎就极少见到皇上了,否则也不会入宫将近一年都没有得到晋升。此刻见慕容予桓面带笑容向她二人问话,不禁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倾城微微侧头,不动声色的向她二人闭了下眼睛,示意她们不要紧张,尽管好好回话便是。
孟惜蕊缓了缓,向着慕容予桓施了一礼,笑道,“回皇上,因为除夕佳节将至,嫔妾与康常侍早就在商量着,要想出一个新鲜的舞在宫宴上为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助兴,后来得知这竟与嫣嫔娘娘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才有了今日此举。”
康巧烟也施了一礼,轻笑着道,“嫔妾二人位份低微,舞艺又不甚精,怕压不住场面惹人笑话,更怕令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看了生气,于是便求了嫣嫔娘娘带领,嫣嫔娘娘位份高,又比嫔妾二人精通舞艺,这舞才能舞得端华巧妙。因此,皇上若要奖赏,理应奖赏嫣嫔娘娘才是!”
“哈哈哈!”
慕容予桓听了三人之言心中更加欢悦,不禁爽朗的大笑起来,随即点头道,“你们三人说的都有道理!朕自然全部有赏!”
他微微蹙着眉,思索着道,“倾城的赏赐朕要好好想想,也要给个颇有新意的赏赐方罢。不过,蕊儿和烟儿的赏赐嘛,朕已有了主意。”
听到皇上不再叫“孟常侍”和“康常侍”,而是改口叫“蕊儿”和“烟儿”,可见亲近程度大为提高。孟惜蕊和康巧烟不由得喜不自胜,一颗心紧提了起来,忐忑不安的等着皇上的赏赐。
慕容予桓和颜悦色的道,“你二人入宫将近一年,侍奉在朕身边也算尽心,这位份也确该晋一晋了。”
说着,转身向侍立在上座旁的秦公公道,“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清韵宫常侍孟氏,着晋为贵人,赐封号‘和’;婉荷宫常侍康氏,着晋为贵人,赐封号‘睦’。”
秦万听了忙躬身应旨。
孟康二人听了,不禁欣喜若狂!晋了贵人位份,又有了封号,如今她二人便可与怡贵人曲梦娴比肩平坐了。二人连忙俯身下拜,叩头谢恩。
倾城亦向孟康二人道喜,又坦然的向慕容予桓道,“皇上圣明!皇上身边侍奉的人越多,便越有利于皇上,也可避免皇上因偏宠而影响了皇嗣。因此,今日两位妹妹得晋封,倾城亦感同喜!”
倾城这句话,使席上又安静了下来,人人皆盯着慕容予桓看。
说皇上偏宠,其中往往隐含着责备埋怨之意,这种话太后说得,嫔妃其实是说不得的。然而,众所周知,倾城初入宫是不太懂宫规的,况且她将孟康二人引荐到皇上身边,自是没有埋怨皇上偏宠之意,而且正好对应了方才太后对皇上专情重意而影响子嗣的担忧。
慕容予桓并不介意,扶起倾城,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她,又向众人道,“倾城方才说了,莲绽新荷寓示着以和为贵。不仅国与国之间要以和为贵、和睦为安,这后宫嫔妃间的相处更要以和为贵、和睦为先,若是后宫人人皆能像倾城、蕊儿和烟儿这般,那便可少些无谓的流言蜚语和猜嫉倾轧,宫中便可长治久安、清静宁和了。”
他说完,忽然转身向着石蓉绣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慕容予桓话中的“少些无谓的流言蜚语和猜嫉倾轧”、“长治久安、清静宁和”,分明是在暗点石蓉绣未能恪尽职守,严整后宫,以致之前后宫流言不止、怨妒成风之事。石蓉绣心内委屈不甘,面上却只能愧疚的垂下头,低声道,“皇上所言极是!臣妾今后自当恪尽职守,严整后宫,令后宫中人多向嫣嫔、和贵人和睦贵人习学,树后宫清静宁和之风。”
慕容予桓闻言笑了笑,道,“皇后有此心,自是再好不过,当得上‘贤后’二字了!”
说完,又向着太后问了句,“母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听了并没有立时答言,笑了笑,语气平缓的道,“皇帝说的是。这‘贤后’也好,‘贤妃’也罢,江山是皇帝的,后宫也是皇帝的,哀家老了,操不得许多心了,只要皇帝心里记着先帝和哀家对皇帝的教导,哀家便可以安心享清福了。”
慕容予桓点头称是。
太后说着扶了陶安人的手缓缓起身,向众人道,“这人老了,精神头儿也短,哀家乏了,要回宫歇着了。你们不要被哀家搅了兴致,除夕之夜一年一度,又逢宫中有新晋贵人,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乐一乐,你们且自在这里安乐便是。”
众人忙起身相送,慕容予桓要亲送太后回宫,被太后拒绝了,命他只和众嫔妃留在宏宽殿便是。倾城与孟惜蕊、康巧烟三人自去换下舞衣。
送走了太后,石蓉绣笑向慕容予桓道,“皇上,依臣妾看,倒也不必劳动秦公公跑一趟了。各宫各院此刻都在,大家正好借着除夕宫宴欢聚一堂的良机,给和贵人和睦贵人两位妹妹道喜吧!”
既然太后离席了,一直隐忍未发的裕贵嫔苏倩雪,便再也忍不住了,立即不冷不热的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还真是要恭喜和贵人和睦贵人呢!两位妹妹如此机灵乖觉,哪儿吃香就往哪儿跑,这几日都快将彤芙宫的门槛踏破了吧?这份儿苦心今日终于有了回报,自是该恭喜啊!方才听和贵人说,这献舞的想法与嫣嫔不谋而合,想是嫔妾愚笨,看不懂这舞,怎么反觉得不像是不谋而合,倒像是谋划已久且一谋再谋的呢?”
苏倩雪说完,便暗使眼色给梅怡春。平日里,苏倩雪和梅怡春经常一唱一和的挤兑挖苦他人,因此,苏倩雪暗示梅怡春接言说下去。
然而,梅怡春今日因倾城红衣之事两次被慕容予桓训斥,又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倾城摆了一局,那红衣到底是如何变成绿衣的,因此心中也不免惶然又丧气,虽看到苏倩雪的暗示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张口了。
苏倩雪见梅怡春不应,便向她投去一个不悦的眼神,随即转向怡贵人曲梦娴,道,“怡贵人,你与和贵人和睦贵人一同入宫,你是贵人且是本届秀女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她二人却是常侍。如今孟康两位妹妹也被晋了贵人且有了封号,仅凭一舞便与你平起平坐了,怡贵人,你还不快恭喜两位妹妹?”
孟康二人一舞便得了晋封,曲梦娴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可方才皇上刚刚训诫过后宫嫔妃要以和为贵、和睦为先,因此倒也不敢太过表露不满,只淡淡的道,“裕贵嫔娘娘此言极是!嫔妾自是要恭喜两位妹妹的!只是嫔妾也想不明白,这献舞便是献舞,与位份高低有何关系?如何还要巴巴的求了嫣嫔娘娘来带领,又特特的言明自己位份低不压场,倒好像是暗示着皇上要晋封似的。”
倾城和孟康二人此时已经换下舞衣归了座,听到苏倩雪和曲梦娴的话,孟康二人不禁有些怯怯,倾城暗自思量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开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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