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和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一同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的.
肖南音正眯着眼睛靠在霍北莛怀里,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外公略显佝偻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后睁开眼睛看着前面那两个同样顶着白发的老人.
住院部大楼门口,两个老人好像在发生争执窠.
肖南音皱了皱眉头,拿手指轻轻戳了戳霍北莛的胳膊—燔—
"那好像是外公."
她仰头望着霍北莛,然后指着外公的方向.
霍北莛正低头翻看手机信息,听到她的声音,蓦地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一眼望去就望见外公梗着脖子跟人争执.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跟外公争执那个人,不是刚刚外公说的多年好友么?
两人刚才一副阔别重逢,想要叙旧的样子,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争执起来了呢?
肖南音从霍北莛怀里起来,望了一眼外公两只手负在身后,梗着脖子瞅着人家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
"过去看看."
她印象中,外公一直是个和颜悦色的老人,对晚辈从来不会大小声,对同辈也一向是和蔼的笑吟吟的.
此时此刻这个跟人吵架的他,倒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霍北莛将手机揣入裤兜里,牵着肖南音的手走向住院部.
走过去的时候,他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副无奈的笑容.
近了,两人便清楚地听见了那两个老人的争执声——
"你刚刚就是摸了我的小曾孙一把！"
一头银发的陌生老人,一脸得意的瞅着外公.
外公把头一甩,傲娇的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摸他了?"
"我两只眼睛,加上我老伴儿两只眼睛,一共四只眼！"
一头银发的老人哼哼两声,然后走近外公一步,得意的说:"老头儿,我知道你羡慕我,我也知道你家那外孙至今没有娶媳妇儿,你就更不用说抱曾孙了,恐怕这个梦都是不敢做的！"
"谁说我外孙没娶媳妇儿！"
外公急了,瞪着眼珠子一脸敌意的瞅着自己的昔日好友！
他家北莛要人才有人才,要能力有能力！
哼,这老东西凭什么就认定他家北莛找不着媳妇儿！
银发老人根本不理会外公的叫板,依旧慢悠悠的说:"哎,老头儿,你羡慕我有小疙瘩你就直说呗,你疼爱我们家小疙瘩,我高兴都来不及,你说你死不承认是什么意思?"
"谁羡慕你家那小疙瘩！"
外公的牛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不肯认！
银发老人哈哈笑了两声,悠然悠然的说:"行行行,你也不用羡慕了,反正你家外孙这三年五载的是没法儿给你添小曾孙的,你要是羡慕我个三五年的,到时候羡慕得胃疼,我的罪过就大了！"
外公气呼呼的一摆手,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昔日好友."我也有宝贝曾孙,谁稀罕你家的！"
银发老人一点都不在意外公的牛脾气.
反而看到外公这么生气的样子,银发老人心里倒有一种优越感.
"哎",他轻轻叹气,拿老胳膊老腿碰了碰外公,"我说云老头儿你别这么好强这么倔啊,你外孙找不着媳妇儿,我知道你着急,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别拿我撒气！这样,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跟你家外孙霍北莛也差不多大,你回去跟他说说,赵爷爷我给他做大媒！"
外公气得脸色都红了,一眼瞪着昔日好友！
"谁稀罕你做大媒?我孙媳妇儿比你孙媳妇儿好多了,我稀罕你做什么大媒！"
"云老头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一片好心哪,你看我家小曾孙都两岁了,你孙儿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我是怕你等着抱曾孙等着急了不是?别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要不是看在咱们多年好朋友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你家的破事儿——"
"走走走,当谁稀罕你管似的！"
……
没错,两个都已经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正在争执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刚刚外公意外的遇见多年未见的好友,听说好友的老伴儿住院了,便跟着一起去看看.
结果在病房里看见了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儿.
外公喜欢孩子,所以就偷偷的捏了捏小男孩儿的脸蛋.
哪想到,这多年好友一回头就得意的跟他炫耀,自己家儿子,孙儿有多能干,自己家小曾孙有多可爱,直炫耀得外公都嫉妒了.
于是,外公的牛脾气上来了,死活也不肯顺着好友的意思夸一夸病房里的小男孩儿.
外公还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哼,我家小曾孙比你家好看多了！
好友一听,得,这死老头多年不见还开始撒谎了！
谁不知道霍家二少霍北莛一直未婚啊?
谁不知道霍家二少眼高于顶,二十六岁了还是黄金单身汉一枚?
.[,！]
切,小曾孙?
孙媳妇儿都没影呢,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有小曾孙,云老头这牛皮可吹大了！
于是,两个老头一你言我一语的,就围绕着自己家的儿孙开始争执起来了.
好友非说霍北莛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可外公不干,死活说自己有孙媳妇儿,还有小曾孙,两人就这么从病房争执到住院部大楼的门口——
于是,就有了刚刚肖南音和霍北莛看见的那一幕.
肖南音和霍北莛两人站在距离外公五米远的地方——
刚刚老人的对话两人听得十分清楚,不由得无奈的相视一笑.
"人家不相信你结婚了呢！"
肖南音笑眯眯的看着霍北莛,"听上去,老爷爷还想给你做大媒?啧啧,老爷爷丰神俊秀,认识的女孩子也一定不会差到哪儿,怎么样,老公你需要我回避吗?"
霍北莛噙着一抹笑,瞅着又开始拿自己开涮的肖南音.
刚刚还因为怕他离开她而哭了,啧,现在一找到安全感,就开始挤兑他了?
薄唇微挑,他意味不明的对她笑着说:"嗯,跟你结婚以后,我的交际圈似乎真的窄了不少,好久没有认识女性朋友了.如今机会难得,老婆你这么善解人意,要不要回避一下,你自己拿捏——"
肖南音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会得寸进尺.
明明只是说两句玩笑话,他真想她回避,让他有机会认识新的女人?
她轻哼一声,故意噘着嘴跟他说:"看来我是得回避一下了,刚刚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结婚这才几个月,我居然都拖了你温香软玉的后腿了,老公你心里一定很怪我吧?"
霍北莛最喜欢看肖南音吃醋的样子.
但平日里他作风良好,又没有招惹太多女人,哪里有机会让肖南音吃醋?
甭说招惹女人来让她吃醋了,他就是逛街都不会多看一眼别的女人——
所以啊,一直以来都只有他吃她的醋的份儿,却没有她吃醋的时候.
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很乐呵.
虽然他心里知道她是故意闹着玩儿的,但对于他这个五好青年,三好丈夫来说,能够看到她为了女人而跟他小打小闹的,也别有一番可爱的滋味.
他心满意足的侧过身,捏了捏她的鼻子——
"看来,以后我得多出去招蜂引蝶才行,你吃醋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
肖南音无语凝噎.
本来是要跟他闹着玩的,他一句这么温柔的话就让她被迷得晕乎乎的了.
在别人眼中的无理取闹,却成了他口中所说的可爱……
哪里可爱了?
她无奈的再度给了他一个白眼,"好啦,你喜欢看我吃醋,以后你多疼疼咱们家两个宝宝,就够我吃醋的了,不需要你出去招蜂引蝶."
咧开嘴对他大大的笑了笑,她挽着他的胳膊,"你
这么好,招蜂引蝶这种事儿不适合你——"
霍北莛听到她的话,心里更满意了.
瞅见没,这是在央求他,让他不要出去找女人呢！
啧,身为一个男人,那种别样的优越感和骄傲,就是这么产生的——
两人的甜蜜,让正孤军奋战的外公抓了个正着.
外公平日里嘴也算厉害,但就是跟老朋友们在一起时,那张嘴怎么也利索不起来了！
所以刚刚被人家揶揄,他都没想起来还击,只能灰着脸让人家说.
现在看到自己那甜蜜恩爱的外孙和孙媳妇儿,他顿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哼,自己家的孝顺外孙就在这儿,看旁边那死老头还怎么揶揄他！
外公高兴的面向肖南音霍北莛,招了招手——
"北莛,过来外公这里."
听到外公的声音,小两口停下刚才的嬉闹,收敛起那份不正经,侧眸沉默稳重的看向外公和外公的朋友.
外公瞅了一眼朋友脸上惊讶的神情.
他轻哼一声,对霍北莛嘱咐道:"北莛哪,小南有身孕,你扶着她一点,地不平,小心摔了——"
"……"
"……"
小夫妻俩,和银发老人同时无语黑线.
瞅瞅地上,水磨地面如此平滑,哪里来的什么"地不平"?
外公这撒谎不看时间地点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霍北莛和肖南音无奈的对视一眼,朝外公走过去.
而站在外公身边的银发老人则瞪了一眼外公,压低声音说:"那是谁?有身孕了?你外孙媳妇儿?不可能吧,你一定是故意跟我叫板,你撒谎的！"
外公瞥了一眼自己多年的好友,那姿态,就好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
他招手将肖南音招到自己身边,得意洋洋的瞅了眼好友,才微笑着对肖南音说:"小南,你现在是我们家的大宝贝,一.[,！]定要揣好肚子里的这个小宝贝,不许给外公出事,听见没有?"
肖南音点头,"我会万事小心的,外公."
一旁,霍北莛又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
他能够理解外公和银发老人好友多年那之间的较量,但不必为了跟朋友较量,故意一再的提起肖南音怀孕的事情吧?
再说了,如今肖南音和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外公偏偏口口声声不离"出事"这两字,听上去还真不太舒服呢！
他见外公这么笨拙的想跟银发老人炫耀,于是微笑着帮了外公一把.
不然,外公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打败人家——
他上前一步,轻轻揽着肖南音的腰肢,另一只手温柔抚着肖南音的肚子,温柔的对外公说:"外公,小南肚子里可不止一个小宝贝."
"……啊?"
外公听后,愣住了.
他怔楞的望了一眼肖南音,又望了一眼霍北莛,一时间没有领会过来.
霍北莛故意偷偷的瞄了一眼银发老人惊诧的模样,然后低头一脸幸福的轻声说,"刚刚医生说,小南肚子里是一对双胞胎."
"！！！"
外公震惊的望着霍北莛,一张嘴张得大大的！
他目瞪口呆的盯着肖南音的肚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喜的说:"双胞胎?！这是真的?"
肖南音点点头.
她侧眸和霍北莛对视一眼,然后温柔的握着外公的手,补充道,"医生说,是龙凤胎."
"！！！"
外公这一次是直接惊喜得往后退了两步！
一张嘴惊喜的可以塞得下一只鸡蛋了.
他激动得难以置信的望着肖南音,站稳身子以后,忽然仰天大笑了好多声！
一阵豪爽,激动的笑声过后,外公转过身,趾高气扬的瞅着自己的昔日好友——
&p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比！"
外公眉开眼笑的望着自己的好友,一条一条的掰着手指头数:"你仔细瞅一瞅,你孙媳妇儿有我孙媳妇儿好看没?没有吧！你孙媳妇儿有我孙媳妇儿高没?没有吧！"
"谁说没有！"
银发老人狠狠瞪了一眼外公！
虽然嘴上不认输,但偷偷瞥了一眼身边这个高挑,纤瘦,五官精致,气质华贵的女人以后,老人的气势已经明显跌下去了.
哼,云老头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福！
竟然有个这么长身玉立,帅气得一塌糊涂的外孙,又有一个绝对配得上他外孙的漂亮好媳妇儿！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老人不甘心,拧着眉头不肯再看一眼肖南音和霍北莛.
外公瞅见那个跟斗败的公鸡似的昔日好友,更加得意了——
"哎,你家孙媳妇儿是做什么的?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得很,我孙媳妇儿没用,不过是东华大学当年闻名校内的才女,如今也没闯出什么名堂,也就是前些日子一不小心拿了凤凰之眼服装比赛冠军而已……"
"你够了！"
银发老人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外公！
外公当然觉得不够,继续笑眯眯的说:"你孙儿比我外孙能干,如今儿子都两岁了,哎,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我们家的小丫头臭小子还在肚子里呆着呢,得六七个月才能出来让我抱一抱……"
说完,外公"一脸忧心"的望着肖南音的肚子,长长的叹气,慢慢的说:"哎这可真是的,你说这小两口一次生俩,我怎么抱得过来啊！又有男宝宝又有女宝宝,我抱谁都不合适,抱男宝宝吧,人家说我重男轻女,抱女宝宝吧,人家说我不喜欢男孩子,真是愁人哦！"
……
肖南音和霍北莛两人无奈望天,绝不参与外公和银发老人的唇枪舌战.
真是,人老了脾气应该温和多了啊,怎么这两人还能争执得这么起劲?
尤其是外公,这是不把人家生生的气死不罢休啊！
最终,银发老人说不过外公,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外公还在人家后面喊,"赵老头儿,你这次回国就不会再走了吧?我家两个宝贝喝满月酒的时候你一定要来送大礼啊！"
"我现在只等你葬礼,其他的没兴趣！"
银发老人气呼呼的甩了一句话就进了住院部大楼里面.
剩下外公得意的笑声在风中流窜.
肖南音和霍北莛见外公成功的气走了老人,不由得同时叹气道:"外公,您也学会得罪人了——"
外公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俩的交情不止这么点,他气我气惯了,我气他也是常事儿,过几天就又好了！"
要不是几十年的交情,刚刚那赵老头会拿霍北莛娶不到媳妇儿的事情开玩笑么?
如果交情不深,他也不会拿肖南音跟赵老头的孙媳妇儿比啊！
外公对自己和那赵老头的友情有信心,但此时他最关心的还是肖.[,！]南音肚子的问题——
他走到肖南音面前,再一次问道:"真的是龙凤胎?你们不会是为了让我在赵老头面前撑面子,撒谎逗我的吧?"
霍北莛摇头无奈的叹息,"外公,我哪儿有你那么无聊?"
无聊得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在门口争执让人看笑话,唉！
外公想了想,也承认霍北莛没自己这么无聊,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于是那比之前更灿烂的笑容挂在了脸上,甚至几天以后都没有散去.
因为他以前担心小南肚子里是个女孩儿,怕没有孩子跟自己姓,如今终于确定了,小南肚子里有一个小男孩儿,这个小男孩儿,将来会跟自己姓云.
"告诉你爸妈了吗?"
"还没有,一会儿回家了再跟他们说——"
"好,今晚咱们好好聚一聚,为了小南肚子里的龙凤胎,外公要敞开肚子好好喝个过瘾！"
肖南音和霍北莛看着外公容光焕发的模样,心里都甜
滋滋的.
龙凤胎,不止给她们带来了欢喜,也给家里的人带来了欢笑.
肖南音忽然有些期待孩子出生了.
真想知道,两个宝宝出生以后,外公会怎么跟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