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有了第一次,必然会有第二次。
应该说明溯的形象塑造很成功,短短三五次聚会,洛阳城中都知道最近出了个风头正劲的梅花诗仙,一时之间,街坊邻居见面打招呼如果不问上一句“今日你采花了么”,那就是典型的俗。用梅花诗仙的原话来形容——俗不可耐。
“今日你吃饭了么?”明溯依然笑眯眯地和每一个人打着招呼。那句引申于他那“癫狂之作”中的问候语,从古怪口中听来之后,他也曾经反复练习了数遍,可每次一说出来,人家还没回答,他却早已是捧腹大笑,几次一来,只得又改回了那句俗俗的问候。
“吃了,一会儿去采花。”曹操自然不晓得这段典故,见明溯问候,紧忙按照流行的方式,土洋结合地答了一句。
“啊哈,采花好啊!一起去一起去。”明溯面上的笑容更甚。
今天来的诸多恶少中,除了为首的曹操、袁绍,那日鼎门外见过的太常丞家的二公子、大典星最疼爱的嫡长子、太卜令的小孙儿、校长的两位公子,以及被明溯骂作剑人的大长秋的娘家侄儿外,还多了一个青眉细眼的小帅哥。
说实在的,明溯对这帮恶少是典型的不感冒,盖因这些人的背景委实有些让人提不起兴致来。太常丞是干什么的?掌凡祭祀及行礼之事,总署曹事,典诸陵邑,说白了,就是个和死人打交道的。至于那大典星、太卜令更是直接代替刘宏与鬼神交涉的,透彻一点,也就是些神棍。本来明溯听到校长这个头衔,还稍微感了点兴趣,前世只要不是文盲的都知道,学生总要听老师的,不管那老师是在课堂上辱骂自己不懂得向邻班学习给班主任送上一份谢礼,还是玩弄女博士的博导,甚至是明码标价用水电费去买通女学生侍寝的,随便喊出去的陪酒的,等等,这些在我们面前都是很牛x的人渣,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管理者,那便是校长。
所以,明溯一开始对那校长家的二位公子特别的上眼,一来二去,便是曹操也觉得奇怪,那俩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就说那几笔诗文吧,听起来总像个儿歌似的,怎么这明兄就偏偏好为人师,屡屡照顾有加。终于有一天,徐庶这个称职的书童将诸人的议论传入了明溯的耳中,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小心整了个乌龙。
汉朝的校长可不是后世专管衣冠禽兽的行政首长,而是宗庙寝的一个属官名称。这个职务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主管宗庙寝兵戎盗贼事。
这下,明溯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儿,那就是在无神论出现之前,这些装神弄鬼的在朝中地位还颇是高了那么一点儿,甚至于连司农、卫尉、廷尉这些人都排在太常一系的后面。正所谓上应天命,看来自己日后若是欲要谋事,找个合适的由头斩条白蛇枭头白虎甚么的,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弄清楚了这帮“**型”性权贵子弟的底细之后,明溯是半分精神也提不起,奈何曹操、袁绍二人是殷勤有加,每日必来宅中相邀,即便是想装点病,立马也会跑来几个太医子弟问寒嘘暖。这下,明溯终于明白了,这太常一系确实根繁叶茂,连那掌医药的太医,管教育的祭酒,都全属于这一个庞大的阵营。这就难怪曹、袁二人费尽心思,也要和这帮官二代、官三代混好关系了。谁叫人家人多势众呢,朝议之时万一有了甚么争端,哪怕是吵架,真理也永远是站在人多的这一方的。
幸好,中间还有个大长秋的娘家侄儿,经常地会叙述些宫中的秘事,倒也能够小小的调动一下明溯的积极性。这大长秋就像咱们熟悉的那个“大长今”姐姐一般,也是后宫皇后的官署,秩俸二千石。
当然了,见了这个剑人之后,明溯是一点也对那个大长秋提不起兴致,正所谓有其侄必有其姑,看看那侄儿一副猥琐的样子,估摸着即便那姑姑再年轻二十岁,也决计是年轻版容嬷嬷的模样,当然了,明溯心中还有一个更为恰当的称呼——老龙女。这个龙,却不是过儿口中的姑姑形象,而是那侏罗纪的主宰,恐龙的龙。
一帮恶少聚到一起,天天让明溯欣赏小白文,确实是难为了他。要想弄清宫廷的一些真相,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便是明溯对那剑人一再笑脸相迎,挖空心思,套了三五日,也才弄清楚了那个大长秋主要管的甚么事情。
原来后宫里的女人统一穿着“开裆裤”,只要刘宏愿意,上至后妃女官,下至杂役宫娥,随时随地都可以临幸,除了一种情况,那便是大姨妈来了就可以拒绝临幸。可大姨妈过来这么隐蔽的事情,刘宏他这个大忙人又怎么会知道呢?想想,若是刘宏哪天取向出了问题,看中了这小子的姑姑怎么办?明着拒绝,肯定会触犯龙颜,招来杀身之祸。
久而久之,这个难题也被人专门攻关破解掉了:也不知道是那一代祖宗想了个妙招,凡是大姨妈来了的就用红颜色在脸上做个标记,让主管的“女史见之”,也就是在大长秋面前露个脸儿,大长秋则是记载下来,统一“密奏”给刘宏,知会他一声:啊,这些女子的大姨妈都来了,如果您有需求的话,还是另找她人解决吧,免得不小心沾了污血,对您这个天之圣子不吉利。
说到这里,明溯倒是很奇怪,那刘宏时间何等的金贵,哪里会记得宫中这么多人的姓名。这个问题那剑人也不懂,可他姑姑懂啊。于是,明溯便三哄五骗,又让徐庶随便抄了首诗儿作赏,打发他去找姑姑问个清楚了。
次日,这个剑人很激动地将明溯单独拉到一旁,神秘兮兮言道:“圣上群妃,以次进御,有月事止不御,其余女子以红妆不御。”这就是说,刘宏虽然女人很多,可他也不是想玩哪个就玩哪个的,这些后妃,都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好班次去侍候他的,除非哪个来了大姨妈,这才会跳到下一个。至于其他宫中女子,反正刘宏是认脸不认人,来了感觉了,只要面上没有点红的,那就是直接脱了裤子怎么爽就怎么弄了。
听到这里,明溯心中不由为那刘宏默默哀悼了一声,想想一个皇帝在位数十年,前后娶的老婆,大的小的年龄相差估摸有的都能隔代称呼了,可刘宏他没得选啊,今夜才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玩得正爽,明晚又得去抱那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了,这中间的心理、生理以及视觉欣赏的差异,也着实太大了一点。看来,这做皇帝也没啥好玩的,至少连个女人都玩得不爽,不知不觉,明溯心中那股豪情壮志开始产生了一丝动摇。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二人瞒着曹、袁诸人,背地里打听出来的八卦,说白了,这是现任皇帝和想做皇帝的人心中才会去考校的事情,至于曹操,反正他只是想当个最大的权臣,这些东西告诉他也没甚么意义。所以,没甚么“新闻”好打听了的明溯,今天把注意力放在了新来的恶少头上。
说起来,这个恶少也确实生得好看,唇红齿白,一张桃花脸儿,生得极为妖艳,若不是那身装扮实在爷们得很,明溯差点以为这是那剑人从哪里拐回来的一个兔儿爷。此时,诸人谈话风生,这个恶少却是极为腼腆,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只是将那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众人面上瞄来瞄去。
明溯先前同情那刘宏,心中走了一会儿神,那恶少便定定地注意了他几分,此时,明溯一恢复过来,便首先将目光投了过去,二人便不小心对视了眨眼工夫。那恶少显然是因为自己偷窥别人被发现了,心中惶恐,此时见明溯定了眼神去看他,顿时慌慌张张地将目光转到了地上,双颊不小心还飞上了一丝浮云。这下,明溯心中更是坚定了兔儿爷的猜想,当下,也不再刻意地去关注他,只是挖尽了心思,将那记忆中的诗文一段一段地拿出来与曹操这个当世大文豪好生探讨了一番。
中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今日的题目便定为了“感冬”。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提到这个,明溯不由地想到去年赶去湘县延请张机为母亲治病的事情,转眼之间,腊八粥都已经喝过了将近旬月,也不知道父母亲大人在那谷中过得习惯不习惯,于是也不待众人催促,便在寒风中度了七八步,感伤地吟道:“洛阳城里见悲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言罢,也不待曹操等人点评,便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泉水边上,孤寂地望着一片枯叶悠悠地滑落水底,眼角不由地便湿润了几分。
曹操本来正在继续他的乐府新作,不想众人的焦点,明溯,一会儿时间却独自悲冬去了,见此情景,曹操也不能独乐乐,当下,便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便有那平素与明溯交好的剑人与徐庶一起上前劝导了明溯几句。
这一劝却是坏了事儿。本来,明溯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正沉迷在往日的温馨之中,可二人上前将那话题一挑明,明溯的眼圈立马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在其中翻滚不休。正在众人愕然之际,只见到明溯突然像个娃儿一样埋头痛哭了起来:“我……想家了!”
望着明溯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在那边抽搐不停,那个兔儿爷一般长相的恶少心中一根弦儿不由地被拨动了一下:原来这个癫狂之人也有着其真性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