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一无法再回答下去。从可可眼睛里看到自己脸上的慌张,他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睛。他不想让妹妹觉得自己懦弱。
“可可乖,爹爹是因为生病才去世的,可可也生过病,知道生病是很难受的,爹爹是因为不想太难受了才死的。”夜千柯深深望一眼低下头的穆小一,拍着可可的背哄道。
“嗯,生病是很难受的。”慧可认真地点头,小眉头皱起来,似乎是想到了生病的痛苦。
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把眼泪逼回去,穆小一抬头笑着拍拍慧可的脑袋,:“哥哥不会再让可可生病了。”这是对可可发誓,也是对自己发誓。
“嗯。”慧可展开笑颜点头。孝子就是这样,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
安静地在夜千柯肩上趴了会,慧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夜千柯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力后认真地问:“阿大哥哥,哥哥也能做爹爹吗?”
夜千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想了想:“长兄如父,兄长也算是父亲。”
“哦哦,”慧可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其中的含义,高兴地转头对穆小一喊:“哥哥,哥哥,你要做可可的爹爹的,我记得的,你不许耍赖”
穆小一心底一怔,原来那时候的话慧可听到了。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点头道:“好,哥哥做可可的爹爹。”低垂的眼角滚落一道晶莹的泪。
那一刻夜千柯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眼泪,不是因为悲伤痛苦,也不是因为幸福快乐,那么自然那么纯粹。
还没进院子,慧可就挣扎着从夜千柯怀里跳下地,一溜烟往院子里跑,边跑边高声叫唤:“大娘,三娘,五娘,大姐,二姐,小姐,可可回来啦,可可回来啦”那高兴劲儿,逗得后面的穆小一和夜千柯摇头大笑。
赵春燕休养了两天已经完全没事了,这会正在屋子里盘算过年用的银钱,听得可可这一叫,立即哎哟一声拍着腿站起来往院子跑,脸上都是高兴,还没出门口就大声呼道:“哎哟,我家可可这可终于是回来了,可想死大娘了”
“大娘”慧可大叫着扑进大娘怀里,使劲蹭着不愿离开。
“乖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春燕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抱壮里的小女儿,觉得苦难总算是离开了。
“大姐,可可回来了是好事,咱可不能哭。”何琹舀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拍了下赵春燕的手臂,嗔怪道。赵春燕点点头,连声道:“是啊,一起都要好起来了。”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脸上已经没了凄苦之色。
慧雅和慧芷两姐妹站在一旁,看到长辈们脸上的笑容,两人会心一笑。
“妹妹”在后院帮着母亲做事的慧灵义听到慧可的声音,就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见几天不见的妹妹正被大娘抱在怀里,她赶紧跑过去,昂头拉着妹妹的衣角欣喜道:“妹妹,妹妹,你终于回来啦”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对于慧灵来却是漫长的。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和妹妹分开过这么久,所以妹妹不在她都没了玩儿的兴致,只每天望着门口等妹妹回来。
慧可见到慧灵也很高兴,当即让大娘放下了自己,拉着小姐姐的手故作老成道:“小姐姐,可可在山上可想你了”只才了一句,又撅起嘴撒娇道:“山上都不好玩儿,千重哥哥不让我出去,所以我可想你了。”回忆起在山上的两天,她都是被关在屋子里,那都不能去,都差点闷死了。
“恩恩,你不在家里我也觉得不好玩儿。”慧灵赞同地点头。两姐妹于是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无非也是些以后要玩儿些什么。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妹妹,这都回来了,以后你们俩玩儿的机会多了。”后面赶过来的陈秀云笑着拍了拍两姐妹的肩膀,脸上虽看不出有多高兴,眼睛却是亮亮的。又抬头对赵春燕:“我今儿去王大嫂那里借了几个鸡蛋,等晚上煮了,算是给可可去去晦气。”家里现在是实在买不起鸡鸭鱼肉的,只能委屈些吃个鸡蛋。
“诶,好。”赵春燕赞许地点头,这秀云脾气是差了点,心地确实好,心也细,这两天何琹忙着刺绣挣钱,也多亏得她上上下下打理这个家。
“噢噢,有鸡蛋吃咯”听到晚上吃鸡蛋,慧可高兴地跳了起来,小手拍个不停。慧灵见到妹妹这么高兴,也边跳边拍手,一家人见两个孩子这般高兴,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
可可的归来让笼罩着穆家的最后一丝阴云散去。从穆华天生病到去世,一家人就整日愁云惨淡,只能强装笑颜。接着不久可可就犯了急病,一家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就又是一阵提心吊胆。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可可最终还是平安无事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就如赵春燕的,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都是农村人,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王家大嫂的几个鸡蛋也是自家养的老母鸡下的,存了好些日子,打算过年的时候用。但是听到陈秀云慧可生病要补身子,她立即就舀了几个鸡蛋出来,是一点心意。陈秀云开始不肯接,后来好一番推拒,还是收下了,但是却坚持不白舀,算是借的,过段日子就来还。
陈秀云舀了六个鸡蛋,四个水煮,剩下的两个打散炒面饼,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吃到蛋了。晚上的时候,慧可吃到了念想已久的水煮鸡蛋,总共四个,她一口气吃了两个,吃完后眼巴巴地望着小姐姐和哥哥碗里的鸡蛋,就差流口水了。大家都被她那样子给逗得大笑。
“灵灵快吃吧,等会要冷了。”陈秀云推了推女儿的手催道。
“哦。”慧灵应了一声,伸手舀起碗里的鸡蛋。可是要塞进嘴里的时候她犹豫了。她也想吃鸡蛋想了很久了,可是看看白嫩嫩的鸡蛋,再看看眼巴巴的妹妹,她咬了咬牙,把鸡蛋往妹妹面前一递,:“妹妹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鸡蛋的。”嘴上这样,眼睛还是恋恋不舍地望了鸡蛋好几眼。
陈秀云看着女儿的动作,不由暗地里横了女儿一眼,但嘴上又不好什么,只能干笑两声。其他人见了这景象倒是颇有些兴趣,都好奇可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慧可望着小姐姐手里的鸡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吃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把鸡蛋分成两半,大的一边递还给小姐姐,甜甜地:“一人一半。”
“嗯。”慧灵开心地接过那一半鸡蛋,脸颊上笑涡浅浅。陈秀云也没想到可可会这样做,惊讶之余又是高兴,看来刚才是她小心眼了。
“可可真乖,灵灵真乖,”穆小一高兴得简直想抱起两个妹妹亲上一口,笑着舀起碗里的鸡蛋,一分为二,笑道:“灵灵和可可这么乖,哥哥的鸡蛋就奖励给你们吃吧”可是两个小家伙都没接他手里的鸡蛋,而是异口同声大声地:“我吃饱了”完又相视一笑,大的:“要给大娘吃,大娘也要补身子。”
穆小一挑挑眉毛,意味深长道:“灵灵得对,”着还真把鸡蛋递到赵春燕面前,赵春燕里面摆手,:“这怎么行,给你五姨娘吃吧,这些日子辛苦她了。”她话一完,陈秀云也连忙摆手,:“三姐辛苦,三姐吃吧。”
何琹无奈笑了,:“这都是做什么,用不着推推让让的。”着接过穆小一手里的两半鸡蛋,一半分开给了慧雅慧芷,一半分开给了穆小一和夜千柯,而后笑着:“你们好了,我们自然就好了。”一句话感动得慧雅和慧芷红了眼眶。
赵春燕和陈秀云感慨地点头,她们剩下的日子里,也就这一个指望了。
夜千柯望着碗里已经凉了的四分之一鸡蛋,体内涌起无尽的暖流,突然羡慕起穆家的人来。他何曾感受过这般微小却感人至深的亲情?穆家虽小虽穷,在这里却可以得到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难怪小一会如此为家人自豪,这一刻,他也不禁为自己现在是穆家的一员而自豪。
家小粮少都不是问题,只要温情犹在,就没有捱不过的苦难,就没有忍受不了的辛苦。穆小一知道,为了这群家人,他愿意承受任何苦难。以后,他要用拼尽全力去为家人谋得幸福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