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了,姝姝看着天边被不停摇曳的芦苇丛一点点拉到地平面之下的太阳,心中的恐惧如潮水一样的一涌来。
“睡一会吧”少羽擦着自己的匕首。
姝姝真的困倦的快撑不住了,可……从里湿到外,而且还套着身极不合身衣服,再有就是漫天乱飞乱撞的蚊虫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不知是什么怪物的鬼叫声;特别所处的地方还是鳄鱼的背上……这一切实在超出一个正常女孩承受的极限。
“向东有一个小渔村,要去吗?”少羽。
“废话,当然去,怎么不早。”姝姝嚷叫着。
“到处是亚希人,我怕那也有亚希人。”少羽回答得很干脆。
姝姝犹豫了一下,“……去”她真受不了了,一个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穷罪。她的肚子早饿的叫都不会叫了。
情况与少羽预料的一样,水泗上的小村子已经成了一个死村,更可怕的是亚希人在这还留了驻军。
“你在这等着,我先进村子探查一下。”少羽抱着姝姝从鳄鱼背上跳上了滩地,又有甩开匕首在芦苇丛中扫出了一片空地,然后才放下姝姝。姝姝真饿了,饿得站都已经站不稳。
“快点回来。”他抽噎着。
“别出这个圈。”少羽用朱砂围着姝姝飞快的画了一个圈子,又在圈子边上添了几个特异的符号。
“嗯。”姝姝轻轻应了一声。
一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害怕。姝姝不停的颤动着,每一次风吹动芦苇都会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惧,千里水泽中湿气太重,甚至连风都是湿的。他挣扎着想蜷起身子暖和点。幸好她有了个转身的动作才看到了身后的情景——
一条大离谱的爬虫正立着上半截身子对着她,动着的一对钢颚和四片十字形的铁齿,嘎子克嗒的响声简直让人心寒。
姝姝想不起饥饿了,她也忘了少羽的话。她挣扎着爬起来发足向前奔了去,但她跑得实在不快,双脚简直像是贴坨,幸好这怪物上千只短小的足肢步幅也不大。……
“呀”之前的路尽管是深一脚浅一脚,泥一泊水一汪的,但绊到的东西姝姝终究都能踢开,可只一次她绊到了一根隐没在泥水中的东西,她重心失衡直直的就跌向了泥水之中……可就在她看到自己的发丝已经垂入到了泥水之中的瞬间,一双手却及时伸过来人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少羽。
“啊”姝姝放声痛哭,她从少羽手中抢过了匕首,转身就抡向了身后。可那条一丈多长的大蜈蚣已经倒在了地上——少羽用一根芦苇从它嘴里钉了进去,嚼碎了它的主神经。
姝姝又来砍刚刚绊倒她的那东西,但少羽却拦住了她。
那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没了头颅的人。
姝姝已经经受了太多的刺激,已然麻木了,否折不当宠过去才怪。
“是千机营的战士”少羽着向着尸体跪了下来:“我看过了,村子里没有遇难的村民,只有二十几具千机战士的遗体……他们是掩护村民撤走时牺牲的。”
姝姝的眼睛湿了,这种战场上的故事足以打动任何一个还有良心的人。
少羽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又起身抱起姝姝。
“去哪?”姝姝问。
“进村,大部队早走了,只留下了三十几个亚希人,我把他们全解决了,现在那很安全。”
两个人很快就进了村子,然后——
少羽抬手盖住了少女的眼睛:“别看”
少女愕然了好一会才抽泣着:“我听人过战场上就是又腥又臭的……这里也是这种味道……让我看看吧”她只要移一下步子就可以躲开少羽的手,但她却没那个勇气:“我从没见过战场””“这不是战场。”少羽迟疑着放下了手。
地方不大,但建筑都很整齐,可以看得出这本是个很祥和的小渔村。可现在……房子的茅草屋顶都烧光了,到处都是人的鲜血和各种其它体液染出的染色,在一片还没烧塌的屋檩上还挂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少女蹲下时‘哇’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少羽:“闭上眼睛,我拉你走。”
“是亚希人干的?”少羽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是”少羽咬着牙伸手又挡住了少女的眼睛。
“为什么?”少女狠狠推开了少羽的手正看到前方一张渔网……再次俯下身狂呕起来,这一次连苦胆都吐出来了。渔网里兜满了肢解开的人类的各种器官。
嗖——一支冷箭破风而至,少羽却既不躲也不闪……箭镞斜斜的落在了他脚下。
“哦……”一个老人地吼着从半段断垣后爬了出来,然后翻身挺倒……
这是个人类的老人,他嶙峋修长的身子已经佝偻,白发上染着血色。他的儿女尽了多大努力才在大屠杀中将他藏到安全的角落里,可现在……
少女惊愕的看着老人。少羽吐了口气:“他吓坏了,分不清敌友……吓死了没事了”
少女突然发现少羽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厉害……
“快走,到里边休息吧。”少羽突然道。
带着毛刺的粗木浴桶,又没有人服侍,姝姝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特别这热水还是亚希人原本烧来打算用来洗剥那些千机营烈士的。这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姝姝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两天以来的遭遇让她学会了许多她原本都不知道存在的东西。
一件只打了几块补丁,只是洗的有一点发白,而且还很合身的楔格子的衣服——这可比少羽给她准备的那套衣服强多了。
姝姝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少羽已经整装完毕在吃东西了。姝姝在少羽对面坐了下来,似乎突然就没了胃口。
“快点吃,再睡一觉。”少羽催促着。
桌上有粗面馒头、鱼干、大酱、和大的不象话的方块腊肉,没有一样是姝姝之前见过的,姝姝甚至不知道怎么吃这些东西。
“千机营是哪一国的军队?”姝姝以前从没听过这个番号。
“是在北方亚希人控制区活动的游击队联军,最早是五十年前晋中一个叫刘千机的营卫带队反抗亚希人,之后北方所有反抗军就全叫千机营了。”
少羽哪里是在吃东西,他分明是在将尽量多的东西倒到嘴里。
姝姝不安的向窗口望瞭望,“不会再有危险吧?”
“我招来了几十只鸟,它们守夜可比人类保险多了。”
姝姝终于点了下头:“好。”可突然又摇了下头:“我不出你画的圈是不是就没事了?那……”
少羽很自信的微笑着:“放心,没人能在我身边伤到你。”
姝姝太累了,吃着东西,伏在桌子上就睡着了。睡梦中她娇美的面颊上满是惊惧。少羽看着她一会青一会白的脸色完全可以想象她梦中的可怖情景。少羽摇着头走进屋子,拿了条带着汗腥味的棉被盖在了姝姝身上。
姝姝竟会流口水……很可爱。少羽慰心的一笑,可突然他的脸色变了,他的口角也有一丝痕迹流了下来,但却不是口水,而是暗红色的血。他伤的真不轻。他拿起汤碗用一口汤将已经涌到舌尖的血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少羽又坐了回去,然后拔出匕首……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潜运真力,缓缓将真力提出单田,又缓缓充入全身经脉。
姝姝是被噩梦吓醒的,她突然坐直身子就看到少羽正端着水盆走进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肚子不太饿了,再让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吃这些东西就有点困难了,可她还是勉强吃了点。少羽一直看着姝姝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才道:
“走吧咱得的离开这”他把一包从亚希人尸体上找到的金锭子递给了姝姝:“拿好,或许会很有用。”
“你拿着吧,好重”姝姝抗议,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少羽没理会姝姝,只径直走向门口。姝姝不甘心的跺了下脚,只好小跑着追上。
木筏缓缓靠近了亚希人水军营地内营外营之间的哨岗,这水军大营的戍卫真可谓天衣无缝,连水下都游弋着各种驯服的水兽和水生的半兽人。幸好李申事先已经用水草装饰了木筏的底部,又杀了一只水狗将油脂涂在了自己和同伴身上用意掩盖气味,否者的话几个人还真难躲开那些畜生敏锐的嗅觉。
裤裆滴着水的亚希士兵遵从李卓的嘱咐听话的将木筏划到了哨岗边,并借口木筏上挂了太多水草,要停靠打扫一下。哨岗上的亚希兵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就算答应了。潜进来的几个人相互打了几下事先约定好的手势。杨敏驱动事先留在那个尿裤子士兵身上的咒法,这家伙就一个‘不小心’拉着缆绳将自己和另两个士兵一起绊倒到了水里……水中冒出了一连串水泡,过了好一会才有三个人相互搀扶着重新爬出水面。
姝姝愣在那,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紧紧握着少羽的手,瞳孔极度收缩。赤龙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磨盘上,风声呼啸着冲过去,他一头红发随之扬起简直像一丛跳动的火花。
“你……什么时候来的?”姝姝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半夜就来了。”少羽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