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她会去杀人
方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他进dì dū的第三天清晨,足足昏迷了两个夜晚一个半白天,这是方解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陌生人面前这样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所以醒来之后的方解首先有一点点感动,心说这个世界上好心肠的人还是不少的。然后他沉下心来默默的感受着身体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猛然察觉自己赤-身-裸-体之后他大吃一惊。只是在看到枕头旁边放着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尤其是那一摞银票还在他立刻松了口气。
躺了三秒钟之后,他很小家子气的把银票数了一遍。
小腹里那种撕裂般的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佛刚刚跑了五十里一样的疲惫。疲惫到他数钱的速度比以往下降了十几倍,疲惫到他数完银票之后竟然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了。
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比他前世的时候很傻-逼的参加了校运会五千米长跑还要累。
就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的一干二净,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软绵绵的充-气-娃娃。
就在方解回忆昏迷之前发生什么了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方解费力的扭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展现出一个充满了谢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怕笑起来也肯定好看不了,但他知道自己这个笑容肯定很真诚,难得一见的真诚。
进来的是大隋首富吴一道。
标志xìng的宝蓝sè锦衣,标志xìng的温和笑容。
虽然方解没见过吴一道,他躲在吴记商行马车里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这位收了自己一千一百两银子后救了自己xìng命的大隋名人。但方解知道,进来的这个人肯定就是吴一道。
虽然算不得很高很健壮的身材,看起来修长挺拔微微偏瘦。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在他身上展露无遗,即便他不开口也显得很儒雅。这样一副相貌这样一种气质的男人,无论如何也很难和铜臭牵扯上什么关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
“幸好你醒了。”
吴一道微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方解,方解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力气去接那个杯子。吴一道微微诧异,然后坐到床边扶着方解的后脑喂了他几口水。
水进了肚子,那凉意透彻的让方解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好像风吹过破锣的声音。如果不是确定声音发自自己嗓子里,他甚至怀疑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吴一道嗯了一声笑道:“如果你再不醒的话,我只好让人把你装进麻袋里丢到城外去,如果他们心肠好说不定会挖个坑埋了你,如果他们犯懒的话你就只能暴尸荒野。要么被野狗吃了,要么腐烂生蛆。”
“您不是这样的人。”
方解喘息着说道。
“为什么?”
吴一道有些感兴趣方解对自己的印象。
“如果……如果您是一个只重利的人,那么为了这一千一百两银子真不值得收留我。因为我身上或许背着命案,还没准是个逃兵……大隋的军律太严酷,即便您的身份不惧怕,但也会觉着很麻烦。”
“另外……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方解认真的说道。
吴一道笑了笑,走回椅子边坐下说道:“相信感觉这是最不靠谱的一个理由,当年我白手起家的时候也曾经如你这样想过,相信自己的感觉。但当我连续三次把借来的本钱赔了jīng光之后,我终于明白感觉这个东西很扯淡。于是,我第四次想办法借到了十五两银子,开始不凭感觉去做生意,而是凭着自己前三次失败的经验和多走多看多想这六个字才缓过来气。以防人之心做生意最多获小利,以害人之心做生意才能赚很多钱。”
“与其相信感觉,你不如相信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他说。
方解嗯了一声,知道吴一道没说错什么。如果他没有一点价值的话,能成为天下第一富的吴一道绝不是烂好人为了行善积德收留自己。这个世界也好,前世也好,烂好人要是能成为巨富,那么母猪都能上树。
“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说”
“我的朋友住在chūn风客栈,很特别的一个男人,身材枯瘦个子不高,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其实他才三十多。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换衣服,是一身脏兮兮的皮袄……请您通知他一声,说我还活着。如果在客栈找不到他,您可以派人去红袖招知会息大娘一声。”
“好”
吴一道点了点头。
在他听到红袖招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彩。
“好好休息,我会把你朋友接过来。另外……从昨天一早开始有个大内侍卫处的女千户,带着人疯了一样在长安城里搜查着什么,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停止……和你有关系吗?”
“有!”
方解点头:“麻烦您也告诉她一声,说我安好。”
“嗯”
吴一道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站住,回头看了方解一眼后微笑问道:“你似乎还欠我一句谢谢。”
方解缓缓摇了摇头郑重道:“大恩,不敢说谢谢。”
吴一道眼睛一亮,笑着点头转身离去。出了们之后吴一道的步伐很轻松,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
……
大犬是在吴一道离开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接进了吴一道的宅子里,连方解都没有想到的是,红袖招的老瘸子骆爷竟然也一块来了,还有眼睛通红脸sè疲惫到让人心疼的沐小腰。
大犬进门看见躺在床上的方解,表情僵硬了一下之后就开始傻笑。方解对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但大犬眸子里那深切的歉意和内疚,也如针一样刺着方解的心。
老瘸子看见方解之后没说话,直接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喝酒。只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sè看起来释然了不少。说起来,自从方解失踪之后他真没睡好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废物,竟然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小腰姐”
方解看着沐小腰叫了一声,然后嘴巴很甜的赞美道:“你穿这身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真好看。”
飞鱼袍很肃穆,不似她的红裙火辣娇艳。没有露出那双能迷死人的白腿,但方解真的觉着这身衣服穿在沐小腰身上好看的要命。
沐小腰沉默,露在袖口外面的纤细修长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别脱了它,行吗?”
方解的语气中透着哀求的味道。
“我知道这次意外你肯定心里难受,也知道你肯定打算好了一旦找到我就脱了这身飞鱼袍继续守着我,可小腰姐……你不能只想着我,也得想想你自己。卓先生确实是最适合你的师父,有他,你的修为必然突飞猛进。”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坐在一边喝酒的老瘸子冷哼一声。
方解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老瘸子说道:“您老别气,我没不尊敬您的意思。”
老瘸子冷声道:“如果我不是恰好知道那个姓卓的确实更适合做小腰的师父,你以为我会被人夺了徒弟连个屁都不敢放?姓卓的回dì dū之后就没再出大内侍卫处的门,还不是怕碰见我理亏?”
“老爷子威武”
方解拍了一句马屁,然后转头看向沐小腰柔声问道:“答应我,行不?”
沐小腰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道:“我尽力用最快的时间,让卓先生再没有可以教我的东西。”
方解嗯了一声,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大犬他们三个,张了张嘴yù言又止。
“你失踪之后沉倾扇就出了客栈,她没说去做什么,但肯定是去寻你了,我知道她的xìng子……找不到你,她会杀人。大犬放了烟花找到我之后,我就求卓先生帮忙打听了些消息,确定你出了长安城有可能进入演武场,但卓先生想办法问过,演武场里没人见到你。我猜你肯定会回长安城里,所以一直在城内找。”
沐小腰猜到了方解的心事。
方解看了沐小腰一眼,沐小腰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我会想办法找到她,尽快。”
方解点头,心里还是很紧。
老瘸子起身,将酒葫芦背好之后负着手往外走:“你就在这养着吧,散金候的府邸里没人敢来sāo扰。你小子运气好,竟然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有空我会过来,平生最恨半途而废的事……再说,我就不信姓卓的教出来的徒弟就比我教出来的强,哪怕我教的是个废物。我虽然腿瘸但心比谁都好强,丢不起人。”
方解心里一暖,看着老瘸子的背影叫了一声:“师父……”
老瘸子脚步一顿,看得出来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别叫我师父,一式刀练不好你没这资格。”
方解使劲点头,眼眶微微发红。
“我也得回去,先去找卓先生想办法寻沉倾扇。”
沐小腰走过来帮方解盖了盖被子,动作很轻的把被角掖好。屋子里只剩下方解,她和大犬,所以她不介意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虽然在此之前,这样温柔的沐小腰出现的次数少的可怜。
“再睡会。”
她说,然后让方解怦然心动的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方解的心几乎跳停,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没什么……”
沐小腰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掩饰着自己脸颊上不由自主泛出来的微微红晕:“你小时候睡不着,也总让我亲你。”
她解释。
可解释有用?
她转身,快步离去,没敢回头。
方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开始嘿嘿傻笑。大犬坐在一边看着他,也跟着嘿嘿傻笑。
……
……
当夜
红袖招
已经睡下的老瘸子忽然睁开眼,恍惚一下,他已经到了正堂门口。他站在屋子里侧耳听了听,然后脸sè猛的一变。他显然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拉开了房门。人影一闪老瘸子已经消失了踪迹,似乎融进了夜sè之中。就在他消失不见的同时,息画眉站在三楼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门口。
十几分钟之后,老瘸子去而复还。
怀里抱着一个血糊糊的女人。
很美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sè白的有些吓人。可正因为如此,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上添了几分凄婉的美。
老瘸子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三楼的息画眉,歉然的摇了摇头。
息画眉却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既然救了,就要救活。我虽然不想纠缠上什么事,但缠上了,就没什么可怕的。骆爷……我其实心里有些欢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您的心又活了。”
老瘸子感激的看了息画眉一眼,抱着一身血的女人要去红袖招后院。息画眉抬手丢下来一件东西,恰好落在那伤重女子的身上。老瘸子低头看了看,是一个小瓷瓶。
“四纹丹,比不得他的小金丹……但救人还用的上。”
息画眉语气淡然的说道。
老瘸子点了点头,闪身进入后院。
“去打扫干净。”
息画眉摆了摆手,随即暗处十几个人影一晃而出离开红袖招。
大内侍卫处
罗蔚然看了一眼脸sèyīn沉的侯文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倒是真想看看,是谁这么狠……敢从兵部衙门正门往里杀,一口气杀了一百零四个人,除去值守的差役,还死了二十几个三四品修为的武官……三个七品,一个八品……还能在一个赶过去的九品强者手下逃走,好大的胆子,好狠的xìng子。”
“dì dū要不太平了?”
侯文极摇了摇头,脸sè隐隐透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