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为什么
给高开泰的粮草其实无需等到黎阴仓那边的船队过来,方解大营里的粮食足够拨付过去。既然已经谈好,方解随即下令许孝恭带着人将粮食送过去,同时让项青牛将从一气观带来的那三个老道人安排过去,又选了一些骁骑校中的精锐,装扮成道人,跟着三个老道人一起去高开泰军中。
方解回来之后随即升帐议事,各军将领神色肃穆的站在两边。
方解扫了一下手下诸将,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现在时局突变,我本欲取长安,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蒙元人挡在外面。现在崔中振和陈搬山陈定南三个人的人马再加上水师已经在河东道沂水一线布防,晏增带兵攻打灵门关,那一路我还需有人率军镇守。”
他缓缓道:“蒙元人要打,高开泰既然让开了往长安城的路,那长安城也要!”
“夏侯”
方解看了夏侯百川一眼吩咐道:“你依然为大军先锋,待高开泰人马开拔之后,随即进兵长安城。”
“喏!”
夏侯百川抱拳领命。
“刘恩静”
听到叫到自己,老将刘恩静迈步出来抱拳垂:“属下在!”
他和许孝恭同时被方解救回来,但回来之后方解几乎没有用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即便是用,也只是一些不轻不重的事。上次方解本来是有意让他和许孝恭率兵进军西北,将那座铁矿抢回来。但因为后来生的事,这次出兵也没能成行。
方解率军向北之后,其实他们两个都一样的激动。他们两个都是曾经大隋的战兵大将军出身,骨子里都透着一种对正统的偏执。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留下,也因为大隋长公主杨沁颜就在黑旗军中。
现在方解要进兵长安,杨家又只剩下杨沁颜这一个女人了。方解只要进了长安城,就算他自己没有坐上那张龙椅的心思只怕也由不得他了。一直跟着他的那些老部下,会把龙袍披在他身上。
只要方解坐稳了长安城,那么他们两个就依然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也能重返朝堂。
“老将军要辛苦些了。”
方解对刘恩静说道:“你带本部兵马,驻守在灵门关以东,晏增守灵门关压力很大,老将军带兵策应。只要灵门关不失,蒙元人就进不了江北道。不管是蒙哥是要来京畿道还是要去西南扰我根基之地,灵门关都是他的必经之路。此则重大,还望老将军莫要懈怠。”
“喏!”
刘恩静重重的点了点头。
“杜定北”
方解吩咐道:“我给你一万人马,在秦河一线驻守,以防有人扰乱灵门关背后。”
“喏!”
小将杜定北站出来抱拳领命。
“其他诸将”
方解大声道:“整点军备,随我进兵长安城。”
……
……
晚风将凉爽敷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点满了灯火的大营里依然忙忙碌碌。士兵们正在连夜打点行装整顿军备,这次启程之后的目标就是那座被人称之为天下第一的雄城长安了。一提到长安城,每一个人心里其实都有些兴奋激动。进长安意味着什么,正是大家兴奋的原因。
高高开泰已经放弃了长安城,其实相当于放弃了与方解争一争这天下。到了现在高开泰也已经心知肚明,自己目前和方解比拼几乎没有一分胜算。现在这样也好,双方都将注意力放在蒙元人身上,等到将外敌击败之后重头再来。那个时候,如果运气好的话高开泰未必没有机会。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站在大帐外面,看着每一个从自己面前经过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兴奋表情。这兴奋激动,似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要回长安城了,也许只有对她来说才是回家。而对于黑旗军的所有人来说,是去安家的。
这种感觉,并不好。
杨沁颜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一片繁星,仔细认真的寻找着守护自己的那一颗。小时候她的父亲告诉她,这世间无论贫穷富有身份高低,每一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本命星。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一颗是属于自己的。
她忽然心里一动,看向正东方。
在正东的夜空里有一颗星很特别,被人称之为紫微星。据说那颗星星和皇帝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也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兴衰。
那颗星。
特别的亮。
杨沁颜一怔,忽然心里觉得有些苦。大隋现在这个样子,她的父亲,大隋天佑皇帝已经去世了,她的弟弟也已经去世了,按照道理那颗星星不是应该灰暗阴沉的吗?为什么如此光华夺目?
正在她心里惊异的时候,恰好看到远处方解走了过去,身后一众将领众星捧月一样跟在他身后,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方解走路时候的那种气势。
“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跟她说话。
杨沁颜猛的一转身,随即看到了一双如白玉一般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在这样的夜里,这样一双眼睛足以令人恐惧。而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就好像一只飘荡在人间的鬼魂。当杨沁颜想起这双眼睛的主人的时候,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她对这双眼睛其实并不陌生,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一路上,这双眼睛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那个叫丘余的演武院女教授。
“您好”
杨沁颜微微颔:“实在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所以刚才有些失礼了。”
依然习惯了穿着一身演武院教授服饰的丘余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看不出来年纪的面容,依然是有一种淡淡的却让人过目难忘的美感。虽然她的相貌说不上美,但她身上那种气质却那么特别。
“我本也以为和殿下没有相见的机会……这次方解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着人将我找来。虽然我不愿意再涉江湖事天下事,可这件事和演武院有关,不能不来。”
丘余看了杨沁颜一眼,那双眼睛似乎一直看到了杨沁颜心里。
“殿下,有些事不能释怀,就无需强迫自己。”
丘余站在杨沁颜身边负手而立:“如果我是殿下你,也不会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经历过,那有多难我也知道。所以何必强迫自己装作去已经不在意?在意就是在意,自己的心情只有自己了解。不过……在意不代表能改变什么,想想二百多年前郑国的那位亡国公主吧,也许你就能明白自己如何选择。”
丘余提到的那位郑国公主,在大隋灭郑之后一直不能释怀,竟是一夜白,没多久就苍老的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可是她却活了很久,大隋的太祖皇帝杨坚保留了她公主的封号,将其安置在长安城里。所以那条大街上的人,每天都会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逢人就说自己的悲惨。
杨沁颜愣了一下,忽然心里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她知道丘余是个博学之人,最主要的是她也是女人,所以杨沁颜想向她请教自己该如何去做。可是转身去看的时候,丘余已经消失无踪,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
……
“见过先生”
方解双手抱拳然后深深的施了一礼。
丘余没有扶他安然受了,然后笑了笑说道:“以前你给我这般施礼的时候没觉得如何,现在你已经如此身份再给我行这样的大礼……我倒是觉得有些得意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丘余先生还是原来的丘余先生。看到她,方解就想起来她为了自己闯进演武院周院长的房间,然后砸烂了周院长的桌子。整个演武院里,好像只有她才能干的出来。
“先生这阵子过的还好?”
方解递过去一杯热茶。
“好,每日鸡鸣长啼则起,月上梢头则睡。除了看书写字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事,所以胃口也极好,所以又胖了些……”
说到体重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也许都是一样的。就连丘余这样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也一样不能免俗。
方解这次没敢笑,因为他很清楚笑一个女人的体重有多危险。
“出了什么事?”
丘余问。
方解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后问:“之前已经问过言卿教授,但他在演武院的时候不曾注意过。也问过谢扶摇,他和我一起进的演武院所以更是不熟悉……先生可曾认得演武院食堂里有个叫谈清歌的年轻人?是个不爱说话的沉默性子,如果他不说话,就算站在不远处也不会引起别人的主意。”
丘余皱着眉想了想一会儿,然后看向方解:“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方解一怔:“先生也记不清楚?”
丘余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记忆中好像食堂里是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存在。可是让她去想那年轻人的样貌特点,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又不能确定到底这个人存在还是不存在。年轻人,不爱说话,很沉闷,相貌也没什么特点,在食堂帮忙做工……丘余骤然现,即便是演武院食堂里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自己只怕也会觉得有些熟悉感。
因为这样的人……就存在于脑海里。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很懂得人们的心理。”
丘余叹了口气道:“就好像当初你在演武院的时候,一个课堂里的学生你都觉得自己很熟悉,可是现在回忆起来,总是会有一些人你明明觉得自己记得,就是想不起来他们的面容甚至名字。但你不能否认他们存在过,因为他们太不起眼了。”
“如果这个谈清歌是故意以这样一个样貌方式存在,说明这个人的心机很深。”
方解摇了摇头:“他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死了。我之所以问起来,是因为当初谈清歌身上带着一块月影堂的玉佩。而且他还和万老爷子有过接触,他的剑法是万老爷子传授的,他在食堂的那个师父似乎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如果当初月影堂把势力已经渗透进了演武院,为什么万老爷子一直没有去管?”
听方解说完,丘余看了方解一眼,眼神里也是一样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