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龙飞天之后必须给它寻找一个恰当的目标,否则,没头没脑地乱撞,除了可怕的自我毁灭,还会连累骑在它脖子上的人。
大同川的新霸主杨昊现在就急切地要给他座下的“巨龙”寻找到一个新的恰当的目标。绝不能让这部庞大的嗜血机器停下来,否则他将无法驾驭它。梁欢在新绘制的《北国万里江山图》前思考了两天一夜,终于把目光瞄向了大同川七百里之外的大石城。
大石城是回鹘人的附庸,这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向回鹘人称臣纳贡,却乒四周的小部落,因为背后站着回鹘这只虎,他便狐假虎威地肆意欺凌奚人、突厥人、沙陀人,甚至契丹人。大石城的确是座城,它的规模据称在草原上仅次于回鹘牙城而屈居第二。不过许多人都知道牙城实际上算不得一座城,它的四周没有城垣而只有深沟和木栅,大石城的四周却围着高高的城墙,据说它的厚度和高度可以与赫连勃勃大王的无双城相媲美。
大石城号称有百姓七万户,以坚昆人居多,杂有沙陀人,契丹人,奚人,亦有少量唐人和回鹘人。城主历来由坚昆人承袭,其官有宰相、都督、长史、将军等。宰相七人,都督三人,皆领有自己的军队;长史十五,将军无定员。
杨昊之所以决心攻打大石城是因为其宰相隐逸啜所献的一幅《大石城图》。
隐逸啜本是回鹘贵族,获罪而避难大石城,改换名姓,仪仗财富攀上宰相高位。为保权位稳固,遂不惜重金为独子昆德勒聘城主之女凉颜为妻,城主克拉热收了他的聘礼却又反悔,反将凉颜嫁给了都督陆蒙。陆蒙本沙陀人,曾在朔方、振武等镇军中效力,因久处唐地,遂改汉姓陆,与沙陀人朱邪赤心有旧,而隐逸啜当政时力主与朱邪赤心绝交而与回鹘人亲近,两人政见不和,私交尤差,部曲童仆经常殴斗。
克拉热此举不仅让隐逸啜觉得颜面扫地,更让他惊恐不已,若城主克拉热与都督陆联起手来,则自己就身处险地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他借出使回鹘都城之机,秘密会见了回鹘宰相掘罗勿,向他求救。掘罗勿此刻因与回鹘王族阖馺特勒走的太近,而被彰信可汗盯的死死的,有心帮忙却不敢有所动作,他便答复隐逸啜说:“我不便动手,你可假手他人。大石城rì渐坐大,早已为人嫉恨,我想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唐人攻打他,都不会有人救援他的。”
隐逸啜又问他:“如果沙陀人插手怎么办?”
掘罗勿答复道:“三十万天狼军不会答应他踏入草原半步的。”
隐逸啜由此下定决心寻找外援与克拉热及陆蒙开战。他经过半年挑选,终于选中了新近在大同川崛起的杨昊。他选择杨昊的理由有四点:他跟克拉热不亲,与沙陀人有仇;他是契丹人,又新近归附了大唐,他出兵,契丹和大唐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他的六万骑兵足以对付陆蒙的两万jīng锐骑兵;他善于攻城,克拉热家族费时百年修筑的大石城的高墙挡不住她。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是契丹人,回鹘人不会喜欢他,不会重用他,他的军功越大越会招来jǐng惕的目光,而若他表现的无能,则会遭致歧视和嘲笑。
不过要请动他,代价也是不菲的。隐逸啜答应杨昊:“只要不sāo扰我的府邸,城破之后你可以zì yóu抢掠三天。”
杨昊说:“那我要先看看这三天我能得到些什么。我不是叫花子,一堆破铜烂铁我可没兴趣。”
隐逸啜说:“非常乐意接待您的使者,为表诚意,我赠给您两枚铜章,佩戴他们,你可以在城中任意走动,甚至到城主的家里去转转,当然我劝你最好不要去,那里的狗特别不喜欢契丹人身上的怪味。”
杨昊生气地说:“我们已经归附大唐,我们是唐人不再是肮脏的契丹人!”
隐逸啜高兴对他的儿子说:“你看,这是一个以做附庸为荣的家伙,恬不知耻。”
昆德勒问:“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无耻的家伙合作呢?”
隐逸啜笑着说:“这样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我们所要的。不过现在为了诚意,我必须把你交给他们做人质。”
昆德勒担心地说:“如果他们反悔怎么办?如果他们要杀我怎么办?”
隐逸啜宽慰他的儿子说:“无须担心我的孩子,有三十万天狼军给我们撑腰,他们会永远奉你为上宾的。”
于是昆德勒就以出使大唐为由到了杨昊的军营中,而杨昊派出的密使则进入了大石城,密使此行的目的有三:一,查验大石城人口户数及财富;二,验证《大石城图》所载城防体系的真实xìng和准确xìng;三,弄清大石城上层之间的关系。杨昊交给使者的任务中没有包含刺探军情一项,他有他的考虑。
在使者没有回来之前,杨昊还要做一外更重要的事:尽全力收拢丰州旧部。
要攻打大石城必须要有一个稳固的后方,攻打和守卫中受降城和丰州这样的城池,现有的兵力既不够用,素质也不能担当。派去yīn山的使者已经出发半个月,至今杳无音讯。杨昊倒不担心经济、武备两学堂的学生因为无法生存而溃散,果然那样的话,请他们回来也顶不上大用处,他担心的是他们的翅膀硬了,要独自远走高飞了。
而派去邀请孟明、余炎炉、程克领等人出山的使者,也杳无音讯。杨昊几乎要失去耐心了:难道丰州对自己来说剩下的只剩一场梦了吗?
转眼就到了秋季,草黄马肥之时。跟隐逸啜约定的攻城时间只剩下一个月时,孟明来到了大同川,他骑着一匹栗sè的河东马,带着三百名彪悍的武装部曲,领着自己肥胖的妻子和肥嘟嘟粉嫩嫩的女儿。
杨昊望着他的那些彪悍的部曲,说:“你不是卸甲归田了吗?这些人都是你的庄客?平rì都用弓箭和刀种地。”孟明叹道:“世道艰险,有心种田,别人不让,只好重cāo旧业,混口饭吃,他们追随我我怎能舍弃。”
孟明的胖夫人从马上滚下来,粗声大气地对杨昊说:“我把汉子交给你啦,你可不带委屈他的,要让他吃好肉喝好酒骑好马。”
杨昊说:“放心吧,一定让他吃好肉喝好酒骑好马,还让他睡好女人。”
那婆娘哈哈大笑,说:“女人就免了,他敢不回家来睡,我一定敲断他的腿。”
她跟丈夫含情脉脉,挤眉弄眼时,她的胖女儿坐在马背上就抹鼻涕抹眼泪地哭了起来:她太胖了,穿的又厚,下不了马,把尿尿在裤裆里了。胖婆娘赶紧把她从马上抱下来,亲了又亲,宝贝的不得了。
杨昊看那女孩有个七八岁的样子,小鼻子小眼睛唯有额头宽大,就知道不是孟明的亲女儿,是他养的螟蛉子。杨昊让葛彤专门为孟明一家建造一所宅邸。孟明说:“入乡随俗,还是住帐篷吧,他们跟着我东奔西走的,也早早习惯了。”
余炎炉带着一个小厮来的,自己穿着身长袍,手里握着一柄折扇,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那小厮人长的清秀、妩媚,杨昊瞅了好几眼,也没弄清楚究竟是男是女。
余炎炉卸甲后一度做了道士,当然是没有度牒的假道士,在江湖上混了几年,杨昊派去的使者扑了个空,却天缘巧合,他逛遍了河东、朔方、关中、河北后,忽然有一天想回家看看,于是就心急火燎地跑回了老家,杨昊派去的使者刚走两天,他看到杨昊的亲笔书信,就带着小厮一身轻地找了过来。
与余炎炉的潇洒飘逸相比,程克领就显得惨兮兮的了,他是拄着根拐杖,一路行乞来的。到大同川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赤着一只脚。杨昊见他一身的肥肉就打趣道:“做乞丐能做到你这份上,也是古今第一人了。”程克领说:“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能不长胖吗?可怜鬓染霜发脾肉生啊。”
余炎炉说:“你这幅肥样还能上马吗?”
程克领说:“我胖,我有孟明家的胖吗?嫂夫人在床上能当肉垫用吧。”
余炎炉说:“嘴贱!你敢当着他面说吗?”
程克领说:“你当我棒槌啊,我当他面说,他如今是天生的统领,你我是什么,光杆一个,凭什么跟人家争?”
这句话传到杨昊耳朵里,杨昊听了淡淡一笑。
三天后程克领的骁骑营和余炎炉的烈火营宣布重建,杨昊给二人各配十员将领,五百兵马,授予军旗,节杖,印令,和足可装备两千人的军械物资。五天后,虎营重建,孟明任统领,杨昊授予他军旗,节杖,印令,答应供给他三千人的军械物资。
命令发布后,骁骑营、烈火营招兵买马,忙的热火朝天。虎营那边却冷冷清清的不见动静,不仅不见动静,连孟明似乎也消失了。人们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胖婆娘带着胖女儿在内营走门串户的身影。
余炎炉跟程克领商议之后,提着两坛酒去见孟明,虎营的守门关却已统领无令不敢专擅为名拒不开门。二人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就都嘀咕起来:余炎炉说:“你说会不会赌气跑了?”程克领说:“看着不像,要走也得把老婆孩子带上不是?”余炎炉说:“又不是他亲生亲养的,不带不就不带吗,有什么好奇怪的。”于是两个**眼瞪小眼的都沉默了。
程克领最后叹了口气说:“这样就走,太不仗义了吧。”
半个月后,孟明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张伯中,原丰州经济武备两学堂的三百学生,及yīn山六寨七城的四千多寨兵喽啰。
孟明不是负气出走,他是奉命去yīn山收拢经济、武备两学堂的学生去了。学生们不是不肯各回各班,他们是想带件礼品给校长,六寨七城的五千兵马就是他们图谋的对象。虽然他们在yīn山已经称王称霸,但要这么多人跟他们下山,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没有张伯中和孟明的帮忙,他们根本不肯能完成这项任务。
现在真相大白,余炎炉和程克领对孟明的意见可大了,这样的好事竟然撇下我们,把我们蒙在鼓里。孟明笑着跟他们解释说:“要是专门接学生们我一定会告诉二位,但要接张先生回来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小青衣盯张先生盯的有多紧吗?寸步不离啊。要换成我们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二人当着杨昊的面不好说什么,私下里却发牢sāo说:“老张头又回来了,看来内寺坊又要重建了。咱们是习惯了,只是不知道那些野人们服不服管。”
内寺坊的确在张伯中的一手主导下重建了,不过它的矛头却由对内变成了对外,简单地说现在的内寺坊就是原来的情报室,而且它的名字也改成了军师厅,尽管它在所有正式行文中的名称还叫内寺坊。
张伯中搬进了军师厅,成为契丹乌隗部首领加勒古杜的汉人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