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旗队隶属左公馆行动处,和追风、匿甲并称左公馆三大王牌。00ks.三队的主要任务虽然都是杀人的利器,各自却都有自己特点。
追风的特点是个“追”字。只要被他们锁定,任你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还是逃到天涯海角,或泛舟海外他乡,终究都要叫你人头落地。
匿甲的特点是个“匿”字。匿甲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十分讲究伪装术,他们先隐藏自己,然后再慢慢接近目标,时机成熟时,或将目标人物绑架带走,或手起刀落,将目标人物的人头带走。
斩旗的特点是个“斩”字。潜行千里,万军阵中斩对手旗帜,完成任务的方式与“追风” “匿甲”也大不相同,前两者讲究的是单兵作战,干的是英雄好汉们干的事。“三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踪”是他们追寻的理想境界。斩旗的士卒也都是万里挑一的英雄好汉,论身手他们丝毫不输给“追风”和“匿甲”的同伴,但斩旗的英雄好汉们却喜欢聚集在一起干事。
他们也隐藏自己的行踪,以悄悄接近敌人,但他们不会像追风、匿甲那样,把人杀了,人家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斩旗一定会让对手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里。他们会数十人或上百人集体出动去执行一个任务。身穿金丝甲,座下乌龙驹,夜行千里无踪迹,直捣黄龙威名显。
杀人手段上三家也各有特点,追风喜欢用刀、枪、箭,光明磊落,直截了当。匿甲则常用迂回隐晦的手法,毒杀,溺杀,借刀杀……他们更欣赏杀人于无形之中。斩旗只相信暴力。
譬如杀一个横行无忌的马匪头目,追风打探到目标的位置后,会派好手夜晚潜入一刀毙命。等马匪头目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刺客早已在百里之外,饮茶品茗了。
匿甲则会派人设法混入马匪中,想办法接近头目,然后或在酒里投毒,或趁他与姑娘们游戏的筋疲力尽时用被单捂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而亡。匪首虽死,匿甲的人却不会暴露,因为他们隐藏的很好。
斩旗的做法则是,探听到马匪的藏身之处后,根据敌方人数多少,出动数十人或上百人,rì行千里,夜行八百,长途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敌首级。杀了匪首之后,若是有闲暇,他们还会杀的其他匪徒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杀人和救人原本就是手掌的两面,杀人时的个xìng常常也就是救人时的个xìng。因此在派哪支人马去救李晴时,杨昊颇费了一番思量。派追风、匿甲去,固然会少很多麻烦,但李晴的任xìng胡为,杨昊是充分领教过的。他担心追风和匿甲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但派斩旗去呢,杨昊怕他们一时杀顺了手把几个送亲使当旗给斩了。
关索再三向杨昊保证,斩旗绝对可以漂亮地完成营救李晴的任务,否则愿提头来见。杨昊不想要任何人的头,他只希望能不声不响地把李晴接出来。
……
开元三年四月十六rì,护送宜chūn公主李晴去灵武的送亲使团正式离京,送亲使是礼部侍郎龙云月,此人是吴臣旧时同窗,是仇士良身边的干臣之一。副使有两人,一人是左神策军将军郝赞,另一人是颍王府典军薛默笙。让薛默笙做送亲副使,是吴臣的主意,为的是“避免意外的干扰”。送亲使团原本打算走的邠州、庆州一线,但邠宁西北的葫芦河一带,吐蕃人正与沙陀人交战,邠宁各州县都在备战迎敌。
于是龙云月决定改道鄜坊、延州一线。从鄜坊到朔方的盐州,中间需要穿过夏绥镇的宥州,夏绥如今掌握在连庸手里,连庸人如其名,是个庸碌之辈,龙云月断定他必不敢从中作梗,因此走这一线还是安全的。
果然一切都如龙云月所料,送亲使团在鄜坊各州县一路畅行无阻。鄜坊节度使张悦明派牙军一路护卫,所过各州县村镇供奉十分丰盛。
宥州刺史方福来在边境路口搭建了迎客凉棚,准备了茶点水果,州县的捕快、土军装束整齐将边境百姓驱赶一空,为送亲使团清出一条过境大道。连庸既要朝廷的礼仪,又不愿对身为阉党爪牙的龙云月太过殷勤,惹人话柄。迎送的仪式显得有些寒酸,但毕竟意思到了。想想若是孟博昌当政这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龙云月没有用方福来送来的茶点,送亲使团马不停蹄继续向西,八十里外就是朔方镇的盐州。在那里朔方镇副使兼前军统军王东川、牙军大将楼鹤颜率三万jīng锐在迎候,只要到了盐州,就等于进了灵州城,这趟差事就算办的圆满了。
危险往往出现在疏忽大意时,龙云月辞别方福来沿着秦汉长城西进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偏离了方向,送亲使团走进了一片戈壁荒山。龙云月忙命使团停下,取来地图仔细查看,发现自己足足向西北方向走了六十多里,此刻距离盐州近一百五十里。龙云月懊恼万端,后悔当初不该拒绝方福来的好意,若是有宥州的向导带路,何至于此?
郝赞大咧咧地说道:“一百五十里地嘛,咱们快马加鞭一夜就过去啦,到了盐州这趟差事就算办成了。龙大人您还等什么?”
郝赞品阶高于龙云月,又自认是仇士良的亲信,言语之间对龙云月很不客气。龙云月一直忍让他,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郝将军莫要心急,上千里的路咱们都走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你说呢,默笙?”
薛默笙在三人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官阶最低,一直是龙云月的拉拢对象。
“龙大人说的在理,边关不比关内,盗匪横行并不宁静,这个地方历来是沙陀马匪出没的地方。这些人眼里只认钱,攻打州县,杀害官吏,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要是在这遇到马匪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郝赞一身未出长安城一步,对边关的事更是知之甚少。薛默笙年纪虽轻,却在边关磨炼多年,一席话说的郝赞面红耳赤。为了挽回颜面,他有些强词夺理地说:“朗朗乾坤,哪来的马匪?所谓马匪,那都是边将为了冒功请赏编造出来的嘛。罢了,公主身娇体弱,弟兄们也累了,就在这住一晚吧。”
龙云月和薛默笙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送亲使团在一座废弃的坞堡里扎营,公主李晴和她的花衣卫住在最里层,中间一层是一个旅的金吾卫士卒,再外面是杂役、乐手、民夫,神策军士卒负责外层的jǐng戒。
薛默笙在出京之前被李昂封为金吾卫兵马使,统领一个旅的士卒宿卫在公主李晴的帐外。西边红霞满天时,李晴一身便装走出帐外,望着那绚丽多彩却又一晃即逝的晚霞,一时愁绪满腹,禁不住落下一行泪来。
金韬吟紧步走到她身后,提醒道:“公主,您还是回帐去,小心露出破绽让他们怀疑。”李晴拭去眼角的泪水,对金韬吟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金韬吟黑着脸道:“公主如今良心发现,却置奴婢于何地?罢了,奴婢这条命反正也是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
“唉,你回来。”金韬吟刚要走,却被李晴叫住了,她早料到李晴会这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但转身过后,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她挽着李晴的手:“走这一步将来要后悔,不走这一步将来也要后悔,何去何从,公主要自己拿定主意。”
李晴抓着金韬吟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金韬吟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推开了李晴的手,李晴陷入了无限痛苦之中,她忽然捂住脸啜泣起来,就在这一刻天边的晚霞忽然黯淡下去。黑夜来临了。
晚饭后,龙云月、郝赞、薛默笙和一干管事的向李晴禀报了这一天发生的大小事,以及第二rì的行程安排,李晴听完后说了句:“三位大人辛苦了。”三人于是拜别李晴,各自回帐休息。李晴的寝帐由花衣卫负责防守。花衣卫鼎盛时有一百多人,这中间走的走,嫁人的嫁人。只剩下三十多人,李晴离京前又遣散了一批,现在只剩下二十二个人。
薛默笙叮嘱金吾卫士卒:“都把招子放亮点,公主的安危全系在你们身上了。”
有人笑道:“不是还有二十二位花衣姐姐们嘛。”
薛默笙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指望她们……哼,她们能做什么。生孩子吗?”
众人轰然大笑,忽有人低呼:“金姑娘来了。”众人闻言都低头回避,只见金韬吟拎着一个金盆疾步走到薛默笙面前,将盆往地上一掼,一声刺耳的“咣当”响,众人莫不屏息凝神,无人敢发一声。
薛默笙笑问道:“这是谁惹金姑娘生气了?“
“水,给公主沐浴用的水呢?”金韬吟寒着脸说道。
薛默笙心头蓦然升起了一股怒火,在这戈壁荒滩上,哪来洗澡水?不过才是四月中下旬,北地的夜晚寒意甚浓,哪里就需要天天沐浴了?可这话又不能跟金韬吟说,说了也没用,人家一句“这是皇家体统”,就能把你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薛默笙在颍王府做典军,皇家体统是什么,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简单地说就是皇家要的东西,做下人、奴婢的不打折扣地办好便是,万不可去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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