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着天空中飘忽不定的流星,杰勒斯的脸上泛起一丝刻薄的冷笑。
那个笑容满是嘲弄和达观,不知为何其中还混杂着一丝丝释然,以至于看上去酷似颓废。
“不论在哪里,人类都是一样的。不会改变,不可救药,没有任何引导的价值以及需要。”
扭曲的笑声中,冷漠、愤怒和轻蔑在沉浮。
简直就像跨越距离,面对面送上自己对世界和罗兰.达尔克这个人的结论一样,诉说着深沉的绝望与恶意。
那是足以令人背脊发寒的话语。
“世界或许是美丽的,但是绝不温柔,也不善良。而人类,既不温柔也不善良,甚至一点都不美丽。你们所谓的‘理想’与‘矜持’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即便打倒了帝国又如何?推翻了帝制又如何?无论勇者怎么努力,克服了多少困难,打倒了多少魔王,世界依然还是那个残酷又美丽的世界,人类依旧不可救药。”
每个人的儿时都听过这样的故事:王子或勇者打倒了坏巫婆,救出了公主,迎来皆大欢喜的大结局。然而打倒恶魔,悲剧迎来终结,从苦难中得到拯救的话,人真的会变得幸福吗?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曾经受过的伤害会就此无关痛痒,被抛诸脑后吗?
——绝不会。
“结果到头来,所谓的革命不过是加害者与被害者调换位置而已。一如昔日精灵被其它诸族逼到近乎灭族的墙角,今时今日则是精灵奴役查理曼人。革命也罢,理想也罢,最终不过是一场流于形式的狂欢,仅限一夜的庆典。庆典会结束,革命的热情会冷却,曾经的理想会被岁月蹉跎埋没,唯有世界运作的形式永不改变。人啊,不管怎么歌颂理想,祈愿幸福,终究是要踩着别人的尸体,不断把别人变成尸体才能活下去。罗兰.达尔克,你也不例外。”
战争必然伴随着牺牲;
国家也必然伴随着通过牺牲一部分人让更多人生存的机制;
活着,就是站在别人的尸体上;
活着,就是不断把别人变成尸体;
为了活下去,就要踩在别人上面,不管那是死者还是活人。见到陷入濒死者却不救助,不伸出手,甚至不去在意。就这么看着,在那个人死了之后,踩着死者的血泊和尸体继续活下去。
是故。
人类;
人类的生存;
绝不是美丽的。
那些祈愿美好的未来,寄希望于不断积累努力在遥远未来终能实现幸福,不断重复着“终有一日”的理想和理想主义者,终将被残酷的现实所吞没,被他们相信的人类与可能性所扼杀。
“毁灭吧,与你的理想一起,被现实所毁灭吧。”
扬起手,指挥着亡灵们无声的合唱,杰勒斯的语调温柔到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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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暴风一次次将罗兰抛起,尽管高温、弹片、霰弹和绝大部分冲击波都被“叹息之墙”卸掉了,但物理冲击的动能——并不致命,但足以颠簸机体,消耗体能和精神——持续不断的袭来。“独角兽”仿佛成了一条在惊涛骇浪中冲锋的鱼雷艇,一次次被浪潮吞没,一次次于风雨中沉浮,不论情势如何危急,依然执拗的劈波斩浪,向目标发起冲击。
“军团”,或者说在背后操控的杰勒斯所采取的战术是标准的消耗战。
不知疲倦也不在乎损失的无人战斗机器在消耗战中是所向无敌的。
一名合格的士兵最起码要通过十八周的基础步兵训练课程,这才算是一名勉强合格的炮灰菜鸟,这样的新兵在老兵眼中也不过是与枪支弹药无异的消耗品,甚至不值得费神去记住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只有经历过血腥残酷的战火生存下来之后,老兵们才会将之视为“战友”。
无人战斗机器却无需经历这种麻烦,它们不需要训练也不需要认同,更不在乎损耗。只要一个指令下去,机械亡灵的大军便会迎着毁灭和死亡的风暴发起攻击,不管失去多少,后续的同类都会踩着钢铁亡骸继续前进。不断损耗,不断生产,直到连地狱深渊也填平,铺就一条通向完成目标的道路为止。
面对这种简单又确实有效的战术,再加上不知藏身何处的杰勒斯在幕后指挥,罗兰也不禁感到棘手。
(如果只是单纯的消耗战也就算了,可……)
说话间,亡灵的哀鸣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垂死的呓语集结成巨大的轰鸣在罗兰脑内不断爆发。
每一台“军团”内都禁锢着一个亡灵,现场的“军团”之数连支援保障型囊括在内亦不过百余机,百余名亡灵的喊叫再怎么响亮,也不至于干扰到罗兰的行动。
然而“军团”并非生物,也不能视之为通常意义上的个体。
每一个“军团”都是巨大战术数据链的一部分,它们即是终端亦是服务器,当某地的“军团”在与敌人作战时,战斗中的情报数据会持续反馈给中央数据处理中心,经过中央数据处理中心的分析和检讨后,分散在各地的“军团”随时都能得到更新后的战术范本,从而提升整体水平。
换言之,亡灵们是连接在一起的。
当现场的“军团”发出哀鸣时,远方的亡灵之声也能通过网络传递到现场,经由现场的“军团”充当平台增幅放大后再被“独角兽”的脑量子波感应框架所接受,直接作用于罗兰的大脑,形成高过载负荷,情形严重时甚至可能当场晕厥。
这便是亡灵作祟的真相。
想要让亡灵闭嘴,就要击破地面上的“军团”,而在击破“军团”之前,亡灵的轰鸣和对空炮火便会竭力阻止罗兰。
无解的死循环。
想要打破这个死循环,似乎只有靠毅力和超常的忍耐力。也就是将亡灵之声与炮击一并承受下来,冒着心灵和**被撕碎的风险,强行进行突击。
似乎是感受到罗兰的决意,亡灵们一阵骚动,然后很快又恢复了那没有起伏的单调合唱。
与之前不同的是,有几个新加入的同类一道引吭高歌。
抖动着覆盖在表层之上,如同羽毛一般的流体装甲,像极了野兽双眼的光学传感器闪闪发亮,空战型犹如撕裂夜空的闪电,对准白色灵兽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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