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震惊。
看着那位傲立天地间的中年男子,所有人的嗓子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姓名,因为他是国副级别的大权臣,掌权江南一省,硬生生把改革开放桥头堡珠三角拉到了身后,使得长三角成为最强的增长极。他是华夏的地下皇帝,黑龙团、公子党、西狼会、白山黑水堂等四大看似水火不容的组织,却都是供奉一个主子,完全改变了地下世界的疆域图形,可谓震古烁今。
仅仅是这两种身份,就足以称他为天下第一人了。
更何况今日的玉山围杀之局,又揭示了他最后一个惊心动魄的身份。
大宗师。
这消息要传出去了,得引起多大的动荡?怕是再也没人敢阻止他登上中南海那张座椅了吧?
张至清弯腰拾起尉迟老道的那柄生锈长剑,回头望了一眼萧蔷薇,双手合十道:“对不起。”
萧蔷薇有些诧异,怎么无缘无故向自己道歉,可下一秒她就明白了,因为张至清已长身而起。
当张至清执剑闯入那群藏青雨衣们的中间时,结局便已经注定,他挥剑恰似谁持彩练当空舞?
一柄剑,便是一段江湖。
一挥手,便是一条生命。
一道影,便是一个传奇。
那道人影,快得肉眼根本看不清,穿梭在一众青色海洋中,像是骤入花丛的蜜蜂,纵情游戏。
张至清的入剑极浅,真像蜻蜓点水一般,妙到毫巅地在喉咙上一触就松,但造成的伤害惊人。
藏青雨衣们每个人的喉咙都像被子弹近距离轰击过一样,一个大洞便跃然纸上,触目惊心。
雨如抽丝,血似泼墨。
也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当张至清的身影再次清晰眼前,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死法一致。
在大宗师面前,几乎所有的生命都薄如白纸,渺似蝼蚁,世界上能打败他们的人,只有自己。
萧蔷薇看着手下的强兵悍将一个个被收割性命,面色逐渐苍白,薄薄的红唇已经咬出血来了。
这时,萧云刚好领着人爬完了千级石阶,张至清望过去,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嘴角还笑了笑。
“主子!”简易行暗叫不妙,也知道棘手的人物终于来了,匆匆跑过来,忙拱手请示。
“去吧,对少主注意点分寸,其他看着办。”张至清淡淡道,眼睛却已看向了另两位大宗师。
“明白。”简易行心头一凛,急走回去,对二十位恶来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拦向了萧云一行。
萧云看着山顶的血雨腥风,有种来到了人间炼狱的感觉,而他看到自己母亲时,更吓了一跳。
可他没能走过去,跟母亲讲句话,因为简易行及二十位恶来就像绵亘的群山,阻挡在了面前。
“少主。”简易行的态度相当谦和,因为他知道,主子对这位年轻人是爱护得紧,必须恭维。
“你不愧是张至清的一条好狗啊,但挡路了。”萧云嘴角微翘道,飘然出尘的脸庞让人舒心。
简易行不以为忤,态度依旧谦逊,轻声道:“请少主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不想节外生枝。”
“我想。”萧云微笑道,右手一挥,身后八十名身强体壮的黑人狼士就汹涌而上,形成包围。
“少主请不要让我们为难。”简易行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手执强弩的狼士们,没有任何恐惧。
“我不为难你们,就相当于为难我自己,那我情愿为难你们了。”萧云安静收伞,雨水侵袭。
“那就得罪了。”简易行脸色一沉,随后作了一连串的手势,最后沉声道,“恶来,大风!”
死战的口号再次响起。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弩箭雨瞬间落起,连续的射击,数百枝利箭呼啸而去,普通人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可是简易行及恶来们并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们没大宗师那么变态,但也是屹立于武术之巅的。
二十一个人,以简易行为剑锋,二十位恶来为剑刃,化成了一柄锋利巨剑,向着狼士劈过去。
弩箭纷纷被挡落,狼士们的包围圈就像被一头野狼狠狠咬了一口,生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后,五名恶来奔向了九品强者燕清风,十四名恶来咬上了狼士们,而那位翘楚张十一郎呢?
张十一郎戴了顶笠帽,更让他鹤立鸡群,雨水顺着笠帽流下,形成一道水帘,遮住了他的脸。
“三年前,在嘉峪关下,我们没有分出胜负,今天是该有个答案了。”张十一郎缓缓抽剑道。
“是啊。”燕清兮柔声道,那股清美劲儿,真的让人见了都怦然心动,这位神仙姐姐真好看。
“那就得罪了。”张十一郎低着头,反手握紧了长剑,拇指压在了食指之上,指节微微发白。
燕清兮笑靥如花。
张十一郎右脚后侧一步,双膝微微弯曲向下压,像弹簧被压倒了极端之后,突然松开一样。
嘭!
整个人就弹飞了出去,虽然比起张至清那种惊为天人的速度差几酬,但也称得上风驰电掣了。
燕清兮黛眉微扬,黑伞猛一收,执伞为剑,双脚在地上微微一点,也向着张十一郎极速袭去。
空中的一滴滴雨珠被伞尖点破,化作了一个个空心小水圆,周边泛着美丽的涟渏,缓缓扩张。
嘶!
伞尖与剑尖对上,真的是针尖对麦芒。
两人都被对方的气势震得不得不退后,燕清兮的伞叶被割破,而张十一郎的手臂则酥麻不止。
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双方不再那么拘谨,一招一式都是动真格的,稍有不慎就会走上黄泉路。
张十一郎的攻势大开大合,燕清兮的出招清淡寡味,虽风格迥异,但打起来十分的夺人眼球。
燕清兮刚用伞背拍中张十一郎的肋骨,让他吐了口血,转眼间她的纤白手臂就剑气割破皮肤。
俩人一时间难分胜负。
相比起恶来们选择的对象,简易行就要首鼠两端很多,因为他面对的是萧云,张家未来主人。
两人都是九品上强者,武术修为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按理说应该谁也占不了谁便宜的,但简易行得了主子的命令,要对这个年轻人手下留情,那就苦了他的出手了,重吧,万一两败俱伤,被主子秋后算账追究起来,肯定得罚得很重,轻吧,可能自己就会被送上西天,这位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发起狠来,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见招拆招吧。
简易行咬咬牙。
萧云缓缓上前,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可落在简易行眼里却如同森森白骨般恐怖的笑意。
道藏太极优雅舞起,萧云身边的雨水就像着了魔一样,萦绕着旋转,却不沾身,无数精灵般。
忽而,萧云如一片落叶,不沾雨水飘退,他先前踏上的那一方泥地,忽然间变成了一个小坑。
简易行手中紧紧握刀,随着萧云身形前进,他却不断点地后退,尽量拉开与萧云的空间距离。
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萧云近在眼前时,一股浓厚的死亡气息就扑面而来,简易行终于抛开了优柔寡断,奋力挥刀。
刀气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劈波斩浪般,使得萧云身边那缭绕的雨水,随即毁于一旦。
萧云双臂左右舞动着,将那股霸道的刀气柔和在道藏太极的招式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简易行眼神一厉,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雪刀舞出一片刀花,恰如“梨花院落溶溶月”。
地上的黄泥尽管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但也受不了这样的刀气,轰然干燥,露出龟裂的地皮。
一物降一物。
简易行的凌厉刀气,在萧云的道藏太极面前,就如同滔天洪水撞上了沼泽湿地,疯狂被吸收。
这个场景显得异常诡魅,就像世上最锋利的矛与世上最坚固的盾对上了一样,萧云那优雅如同钢琴家的双手,并没有多么的锋芒毕露,却显得更加可怕,在如此高速的境界中却是一丝不颤,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稳定与力度,从细风冷雨中伸出,就像是九幽之下探出来,要搜刮人间一世生灵的神手!
在感应到这只白玉般稳定的手瞬间,简易行眼中的光芒愈发的明亮。他头脑里的第一反应很正常,这双手应该是萧云的,只有萧云的手,才会如此稳定,如此神妙。他虽然没有见识过道藏太极的真正威力,但作为一名巅峰的武者,自然而然地就能感受到一种武技的玄妙,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萧云在抵挡了简易行一连串的刀气袭击后,再次飘然向前,姿势依然如同落叶归根一般优美。
简易行的头发飘了起来。
萧云的衣裳开始鼓动了起来。
二人间的空气开始不停地变形,或凛冽,或宁静,让穿越其间的风雨,却骇然地龟缩了起来。
简易行为了不让萧云的道藏太极有更大的空间施展,逐步逐步向着龙王庙方向退却,很明智。
在龙王庙门口,简易行右手劈掌虚晃,左手紧上横刀,幸亏萧云反应快,一个云遮月挡开了。
可龙王庙斑驳的墙壁上,却深深地划过一道刀气痕迹,深达3厘米,如同一条蜈蚣一样狰狞。
萧云看着墙上的刀痕,有些后怕,眼见简易行迈步走进了佛门,他摸了摸鼻子,也跟了进去。
在那汪龙潭前,两人你来我往地对峙了几个回合,原本平静的水面被两人强大气势完全打乱。
波纹四荡。
两人掠过龙潭后,就来到了龙王正殿的小广场,一棵参天槐树拔地而起,只是光秃秃没叶子。
而在掠行的过程中,一向谨小慎微的简易行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因为他把这位年轻人想得太高尚了,在空中完全没有防备那头畜生的小手段,只想着落地后再挥刀而攻,却不知那位从不将道德摆在三观上的青年才俊左手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就弄出来了一枚光滑圆润的小石子,左手轻柔一洒,小石子直奔简易行肋部而去。
砰!
简易行闷哼一声,显然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卑鄙,左侧肋部像断了几根肋骨一样,落地都不稳。
可那位爷才不会管你心里怎么想,是诅咒自己也好,是辱骂自己也罢,爷不在乎,白老鼠黑老鼠,不让猫抓到的老鼠就是好老鼠,所以他秉着趁你病拿你命的国际主义精神,趁着简易行立足未稳,奇快无比地纵身而去,那只极好看的右手食指微微翘了起来,柔软而又刚毅的指尖,啪地一声点碎简易行眼帘前一寸处的一滴雨珠,然后轻轻落在了他的两眉之间。
而在萧云点中他眉心的同时,简易行的长刀也顺势捅了出去,却不成想在距萧云半寸处停下。
因为萧云的左手紧紧抓住了那薄而锋利的刀刃。
尽管猩红鲜血一点一滴地从萧云左手指间的缝隙滴落,但他没有任何的松动,表情也很平静。
因为他知道,简易行快不行了。
虽然简易行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及时运气护住了眉心,没让萧云直接把眉骨点碎,但他万没想到,那根微翘的、稳定的食指,并没有与眉心间凝结的精纯真气硬抗,而是用一种缓慢而温柔地方式,向里面灌注,没有暴戾之气,没有绝杀之意,并无天然气息,有的只是人世间最堂堂正正的规则,无争。
虽只是一指间的动作,却隐约让人感觉到了有龙行虎步之象,一指便有帝王万世之尊!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简易行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他右掌掌心处一抹红斑,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嗤嗤作响。
他想不通,那位年轻人只不过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怎么感觉自己身子不可控了?诧然抬头。
“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两股九品上的气势,就像一个气球打得太多气一样。”萧云微笑解释。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简易行惊愕地望着那位年轻人,他似乎永远在笑,这一点更主子很像,但他的笑容更干净些。
雪刀拿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踉跄着退到槐树底下,简易行不断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丹田处,在背脊雪峰处,不断地有强大地气流在冲击着,血液循环极快。
终于,他的身子撑不住了,像膨胀到极致的一个氢气球,在某一个点,破裂爆炸,接着变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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