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里面光着膀子,外面只罩着件大衣,卫东受过抗寒训练也没觉得多冷,可这样光着膀子穿一件毛昵女式大衣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几,品味不品味的就不说了,自我感觉那就和光膀子打领一样。
卫东出了医院后第一时间冲进一家商场给自己置了一身行头,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索xìng重新买了些礼品坐上了去柳树坡的班车,在车上给曼如打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吃饭的事只好改天了。
曼如倒也没什么抱怨,说让卫东有事就先忙,反正以后见面的时间多的是,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卫东收起电话,看着车窗外的缓慢倒退的风景,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去部队七年,回来后S市大变样,人也已是物是人非,就连曾经蛮横不讲理拖着鼻涕跟在自己后面,没完没了的叫着小东哥的曼如也已长成了一个清秀可人的美少女参加工作了。
就在卫东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怔怔出神时,车已然到了柳树坡,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没有出什么意外,顺利到达。
柳树坡村距离S市有一百多公里,座落在一个山凹里,典型的小山村,早些年这里不通公路,村民的收入很少,住的大多是土坯房,后来国道改线后从柳树坡村的后面经过,这才算通上了公路,人均收入也翻了一倍不止,但卫东走进柳树坡村时,还是觉得这宁静偏僻的小山村与繁华的S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村里的人几乎全都呆在家中躲避的严寒,只有几条土狗在村头游荡着,看到卫东进村夹着尾巴狂叫起来。
村里的房屋都是各自依照地势而建,分散的比较开,卫东第一次来柳树坡村,根本不知道哪家才是自己战友的家,正想敲开一户人家问问,这时一个背着一捆干柴,穿着一身碎花棉袄的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的衣物很老土,厚厚的碎花棉袄将女孩包裹成一个大粽子,下身天蓝sè的棉裤上还打着几个补丁,脚上穿着却是一双在卫东的记忆里印象很模糊的解放牌绿胶鞋,鞋倒是新的,但这种不过十来块钱一双的胶鞋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寒xìng可言。
虽然这个女孩穿着很是老土,但卫东却觉得眼前一亮,因为女孩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娇美的面容带着一丝少女的妩媚,在妩媚之中却又夹杂着一股朴素的气息。
“你找人吗?”女孩见卫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村口,开口问道。
“啊?哦,对。请问一下,王树根家在哪?”卫东回过神来,答道。
“你找王树根?”女孩子似乎怔了一下,看着卫东道。
卫东点点头:“是的,我是王树根的战友,我第一次来,不知道那座房子是他家,你能给你指一下吗?”
“啪”
女孩肩膀上的木柴掉在了雪地上,女孩子呆呆的站在雪地里喃喃道:“你是我哥哥的战友?我哥呢?我哥他怎么就回不来了?”
卫东一惊,连忙问道:“你是王树根的妹妹?小雪?”
女孩木然的点点头,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直流而下掉在雪地里,两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卫东,轻声问道:“部队上来人说,我哥牺牲了,我和娘不信,我哥怎么可能会离开我们,他不会的,他最孝敬娘,最疼我,怎么可能扔我们走了?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他还活着,对吗?”
卫东低下头不敢正视女孩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不,你哥真的牺牲了。”
“不!不!”女孩不相信的哭着摇着头:“你骗我的对不对?我哥他还活着对不对?”
“对不起,是我没能将你哥带回来。”面对着女孩悲戚的脸庞,卫东低下了他那从来不曾低过的头,心里如有一把刀在绞着,懊悔、自责、愧疚充满了心头。
卫东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小雪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中,两人就一直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能让卫东回到过去,卫东一定不会放弃他的战友,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在自己的面前。
“小雪!”远处,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大声的呼唤着。
小雪听得叫声,快速的擦干眼泪,对拄着拐棍在雪地里慢慢行走的老妇人喊道:“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屋了!”
老妇人边走边答道:“你出去拾柴,一去就是大半天,我担心,所以到村口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小雪再次擦了擦脸,让最后一丝悲伤从脸上消失后才笑着对卫道:“你是我哥的战友,走吧,回我家先吧,外头冷。”
卫东点点头,把所有礼品用左手拧着,右手便去提地上的木柴,小雪见壮连忙阻止:“还是我来吧,这柴可重呢。”
卫东却已然把木柴夹住了,沉声道:“还是我来吧。”
此时小雪的母亲已经走到近前,见卫东帮小雪夹着木柴,惊讶的看着卫东,问道:“小伙子,你是?”
卫东还未答话,小雪已然答道:“妈,他是我哥的战友。”
“大妈。”卫东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低声道:“我是王树根的战友,也是兄弟。”
老妇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小雪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轻叫了一声:“妈。”
老妇人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卫东道:“孩子,下这么大的雪,你找到这来不容易,先回家吧。”
卫东用力点点头,跟着小雪和老妇人向村里走去。
小雪的家只有三间土坯房,院子不大,也是用黄士垒的,院墙上连大门也没有。刚走进小雪家的院子,一只大黑狗从里屋窜了出来,欢快的围着小雪和老妇人转了一圈后,却虎视眈眈的盯着卫东,对着卫东狂叫不已。
“大黑,别乱叫,这是咱家的客人!”大黑狗似懂人言,听得小雪喝斥后对卫东的敌意马上消失了,大黑尾巴摇得像扇子一般。
“小伙子,将柴火搁院里头就行了,快进屋烤烤火,这天可冷。”老妇人对卫东道。
“哎。”卫东一点头,将柴火搁在院子的角落里,小雪也已接过卫东手里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卫东跟在小雪和老妇人的身后进了屋后,打量了一眼这间不大的土坯房,堂屋的正中有一盆烧着几块小木炭的火盆,隐约能看到一点点火星,可能是舍不得炭烧得太快的缘故,几块小木炭几乎全被埋在草木灰里。
屋里的简陋超出了卫东的想像,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唯一值钱点的东西可能就是靠着墙壁立着的柜子上那一台黑白电视机。
柳树坡虽然有些偏僻,村民的收入和其他地方相比也确实少了些,但卫东刚进村时注意到了村里的大部分人家几乎都盖了砖瓦房,个别的还修了小洋楼,但小雪家却住的还是土坯房,可想小雪和她母亲过的rì子并不宽裕。
屋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绝对干净,小雪搬过一张凳子过来对卫东道:“大哥你坐。”
卫东接过凳子,道:“我叫卫东,你就叫我卫东哥吧。”
小雪的母亲道:“孩子,辛苦你这么大老远的找到这来,唉,你代表部队来的吧?”
卫东道:“不是,我退伍了,我是代表我个人来的,和部队没关系。”
小雪的母亲看着卫东,声音有些哽咽:“前两年部队上有人来过,这些年逢年过节时,部队上都有汇款来,我儿走了,可部队也没忘了我和小雪,我和小雪感谢部队。”
卫东心里难过的要命,低着头,双手紧握着,突然站起身来,砰的一下跪在了小雪母亲的面前。
“孩啊,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快起来!”小雪的母亲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卫东。
小雪也惊慌失措,怎么也想不到卫东会突然就跪下了,也赶紧去扶卫东:“卫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地上凉。”
卫东像钉子上一样跪在地上,哪是小雪和她母亲能拉得起来的?卫东看着小雪和小雪的母亲道:“大妈,小雪,你们听我说。我这辈子只跪过父母,那还是小时候调皮被罚跪的事,您是树根的母亲,我跪你是应该的。”
“我是树根的班长,我带他出去却没能带他回来,都是我的过错!树根牺牲了,我就是您的儿子,我替树根给您尽孝,给您老送终!”卫东大声说道。、
“这怎么使得,这使不得!”小雪的母亲慌了神了。
“您老要是不嫌弃,您就认了我这个儿子!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妈,小雪就是我妹子!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卫东诚恳的说道。
小雪的母亲老泪横飞,道:“树根是为国家牺牲的,有国才有家,你是他的班长没错,可这事不怪你。孩啊,你快起来,我答你。”
“妈!”卫东大声叫道。
“哎!”小雪的母亲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雪在一旁捂着嘴使劲不让人哭出声来,就在种本应很感人很温馨的时刻,一句骂娘声却不适时宜的钻进了三人的耳朵。
“死老婆子!你想好没有,你家这块地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的走进院子吼道。
小雪一个激灵,对母亲道:“李家的二狗子又来了!”
小雪的母亲拄着拐棍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大声道:“想要我这块地,除非我们娘俩死了!”
卫东从地上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小雪轻声道:“李家要盖房子,看上我家这屋子,想五千块钱买去做宅基地,我和妈自然不答应,李家欺我们家没人,天天来闹。”
“五千块钱就想买走这屋子?这和抢有区别么?!”卫东皱着眉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