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潜心头亦是有种提醒吊胆的感觉,不过如今孤直公已将神魂烙印融入自己心中,彼此之间,心性相通,到不虞这力量超出自己的掌控,而对自己形成反噬。
“见过主上。”孤直公微微收敛了气息,拱手一礼。
“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亦是从属亦是道友,称我名号便可。”张潜轻轻摇了摇头。
“主上对我有再造之恩,直呼名号,乃是大不敬之举,怎敢放肆。”谷中稍显礼让,却并非奴仆那中谦卑阿谀、恭顺逢迎,而是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张潜知他心意,也不强求,道:“如今你随我左右,那有些事情我也不必再隐瞒你,我不仅仅是小沩山魔宗门下弟子,还兼修上古时期人道功法,今后存于世上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苟活于世,要么与整个天下为敌,你跟随我左右,许多选择便也由不得自己,不论正道、魔道,只要与我为敌,我都要扫除,革命免不了流血牺牲,希望你不要心存善念、旧情,当动手杀人之事,千万不可手下留情,否则你我二人皆落不到好下场,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上古人道?”孤直公闻言略显惊讶,而后道:“听闻上古人道圣贤厚德可承载众生,视万物为己类,有海纳百川之心,自强而不息,与今日正道相比,更多了几分坦荡与大气,不似这般伪善,顺我者成仙得道。逆我者视为妖魔异己,想尽一切手段铲除。似我当初刚刚显化人形之时,被归为妖类,从未行恶,却险遭灭顶之灾,后来只有与道门做牛做马,才得一条活路,却厚颜与正道自居,而主上却非这等伪善之辈。相处这些时日,我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今后如何去做,也心里有数。”
“那便好。”张潜点了点头,而后举目看向四周天地,道:“这玲珑**塔是望霞仙子帮我炼制,许多地方尚有缺陷。你如今身为其中器灵,应知深知。”
“巫山山神望霞仙子?”孤直公略显诧异,似不解张潜怎么与她扯上关系了。
张潜将两人相识经过,以及目前关系简明的叙说了一遍,孤直公渐渐明白,有些担忧道:“望霞仙子毕竟是地祗神灵。而主上身份特殊,这般接近,恐有不妥。”
“无妨,我心中有数,这望霞仙子待我不薄。我自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而今听她口气。地祗神灵与道门势力有所不和,来日未免不能分化蚕食,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她对妖、魔、人三宗,都没有太多抵触,反对道门有些芥蒂。”张潜这几日间有意无意的试探这她的口气,也能猜出她的心意,自然不会担心什么,而后道:“这玲珑**塔的核心乃是那大须弥玲珑**阵,尚缺天地二方,如今暂时无法寻着合适之物填补阵枢,不过我看北方形势,似未圆满,你看此物能否替代先前的布局。”玲珑**塔东、西、南三方都是用不可多得的天地奇物镇压,似那玄金之沙、朱雀炎晶、青木,任何一种都足以炼成高阶灵宝,唯独北方阵枢,只是融入了几道天一神水,虽也是珍贵无比之物,但比起其他三个方位,却要逊色许多,不过他手里有一块冥海之甲,却正好可以融入其中,弥补这个缺陷。
说着,便将那块古旧的龟甲从微尘洞天之中取了出来,交到孤直公手中。
这般想法能不能行,他也没有把握,不过孤直公如今身为玲珑**塔的器灵,对这件灵宝了如指掌,应该能够作出准确的判断。
那冥海之甲的器灵已经被九宫金塔之中的那尊神灵分身摸出,如今已是无助之物,孤直公拿在手中揣摩片刻,便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张潜的腰间,而后点头道:“可以融入北方格局之中。”说罢,一挥手,那龟甲便被一道玄青色的气流包裹着,直接朝背面那处大湖之中飞去,转瞬之间,便落入其中,只见平静的湖泊似被陨石砸中,掀起滔天狂澜,而后一座孤岛从水下浮起,犹如巨龟一般,一股粘稠的葵水灵气仿佛实质一般辐散开来,使得整片空间都荡起来一阵腥咸的海风。
足足过了半刻钟,北方湖泊才渐渐归于平静,却始终有潮起潮落之迹象,而且一座巨岛耸峙其中,给人一种无尽汪洋的感觉。
张恰心神与孤直公想通,自然感觉的到,这玲珑**塔内所发生的变化。
将这冥海之甲彻底融入其中之后,原本最为势弱的北方格局,立即成为四方中最为稳固的一方,甚至与其他三方力量之总和也相去不远,这冥海之甲原本便是天下一等一的防御灵宝,如今这玲珑**塔不仅继承了他这种能力,而且依托于大须弥玲珑**阵,比当初不知强横了多少倍,恐怕就是望霞仙子催动寒螭宝船全力一撞也未必能将其撞破,如今面对海蟾子这等金丹地仙之流,也算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心头大为满意,便在心头考虑如何截取一段龙脉封入其中。
若能补全地格,这件法宝立即可成为远古灵宝,到那之时,真可与海蟾子一争高下。
不过世间龙脉都由地祗掌管,哪敢随意触动,倒是一件让人头疼之事。
正在心头琢磨,一旁孤直公神色变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好落入张潜眼中,便问道:“怎么?”
“主上,你腰间那枚玉璧是何物?”孤直公也并未隐瞒心头所想,直接问道。
张潜如今与他心意相通,自然不会与他分出彼此,道:“这是我许久以前,无意之中得到的一件灵宝碎片,一直当作微尘洞天使用。其中空间虽然比不得玲珑**塔内这般广阔,但相当稳固。而且时间静止,诡异的很,我探索几次也未能知晓来历,莫非你认得此物?”
“什么?能够操控时间!”孤直公脸色惊诧,显出浓浓的震惊。
“也算不得操控,只是时间静止而已。”张潜解释了一番。
“操控时间已经是远古仙器才有的能力,等同于渡过生灭雷劫的大罗金仙,主上手中这快破碎玉璧绝非普通灵宝这般简单。即便不是远古仙器,也恐怕是仙器损坏之后留下的残骸。”孤直公眉头紧皱,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这番话说来虽有种骇人听闻的感觉,然而张潜也并未因此动荡了心境,这几日与望霞仙子交谈之时,他便知在仙器之后还有更为玄妙的远古仙器与太古仙器,以及天地初开之时诞生的先天至宝。也知晓了不同品阶所拥有不同能力,也曾想到过这些,却并未上心。
即便这破碎玉璧真有可能是仙器的残片,可沦落至今,已无任何用处,也就与瓦砾无异。
“此物就算是仙器残片也无所谓了。没有太多用处。”张潜随口说道。
孤直公眉头依旧未曾舒展,盯着他手中那残破玉璧仔细打量,沉默半晌,而后开口说道:“我隐隐觉得此物可以补全大须弥玲珑**阵中的地格。”
“此话当真?”张潜略显吃惊。
“仅是感觉,我也无法确定。”孤直公摇了摇头。
张潜心中暗忖片刻。而后道:“你便尝试一番,若能补全地格。这玲珑**塔便可晋升成为远古灵宝,对我如今提升实力大有帮助。”说罢,将那破碎玉璧之中存放的事物一一取出,一尊骨魔以及数以千计的地灵丹,还有一块古朴的铜镜,从白骨道人遗物中搜刮得来,一直未能祭炼,闲置至今,近乎遗忘,以及乱七八糟的几件灵宝,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物,唯独让他不甚放心的便是白猿的遗体,不知取出之后,受时间侵蚀,能否保持本来面目,若有三长两短,心中难平。
孤直公看着他取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物,也是忍不住啧啧惊叹,如今他虽然成为了玲珑**塔的器灵,一个指头也比这些初阶灵宝尊贵,但心态还未能转变过来,看见这灵宝跟柴禾似的堆得满地都是,也不禁感叹张潜真可谓是大气粗,隐藏之深可称恐怖,以前竟将自己也玩弄的晕头转向,无论心机、胸怀都可称极品,自己伴他左右,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可能,而后又看见其中白猿的遗体,颇为不解,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死的活的?”
“一头白猿,还在我筑基之时便与我结识,后来误食异物,中毒身亡,但生机还未彻底断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但有机会我一定要将他救活,算还当年赠酒的恩情。”张潜随口一说,而后拂袖将白猿遗体放置在了东面青木林中,受青木之气滋润,以防腐坏,又将李渔死后留下的金色鱼鳞纳入袖中,来日还要助他重登神位,这番举动落入孤直公眼中,使得心中敬畏之情更是浓重,暗叹自己选择明智,张潜果然是重情重义之辈,比正道伪君子之流岂止强过百倍。
对待一头白猿尚且如此,必然也会对自己不薄。
将那破碎玉璧接过手中,以一道力量控制着朝脚下那片虚无的空间中送去,只见迷雾逐渐散去,露出一个庞大至极的的阵法来,犹如山川横亘,在这大阵核心之处却是一片空白,那破碎玉璧飘向其中,顿时黑光涌现,犹如凶兽的咽腔,不停的吞噬着四周的一切,转瞬之间便将那片空白填满,而后整座大阵就像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顿时发生变幻,原本那些铭刻于阵图平面之中山河纹路,开始隆起,犹如沧海桑田之变化,竟然成了一座座山脉、一条条河流。
而后不断挤压、凝实,形成大地板块,张潜只觉脚下渐渐有了一种真实的触感,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土壤竟是一种奇怪的颜色,灰败、荒凉。
阴气森森,带着一种令人安息的冷漠,仿佛阴曹地府一般。
而后竟有一丝丝天地元气从地壳深处飘起。
张潜大感诧异,这般尝试他根本没有抱有任何希望。却未想到真的是成功了,难道这破碎玉璧竟是一截龙脉所化?
而今灵宝内部已有元气生成。玲珑**塔便算蜕变成为了远古灵宝。
因为只有远古灵宝,才能自行衍生元气,自我修炼壮大,经历岁月变迁,还可晋升成为仙器。
当然这个过程相当漫长,依仗玲珑**塔自己衍生出来的这点微不足到的元气,还不知要多少万年。
而且张潜也是有自知之明,这玲珑**塔虽是破了这层门槛。却是这破碎玉璧作祟,其实自身品质尚未达到境界,绝对无法和天禄峰上那尊九宫金塔相提并论,不过晋升成为远古灵宝之后,带来的种种连锁变化,也是让人惊叹,脚下大地将四方格局连成一片。玲珑**塔之中的空间稳定性提升足有四五倍,恐怕一尊人仙被封印其中,也无法逃脱出去,而且有元气滋生,已成独立一界,可以供人久居。哪怕封闭千年,不与大千世界相通,其中生命气息依旧不会枯竭,
是以前的九宫金塔完全无法比拟的。
九宫金塔之中的空间虽也广阔,然而一旦封闭。其中空气、水分,便会耗尽。变成死地。
张潜神识映照玲珑**塔内方寸空间,直至将各处阵法都熟悉掌握,能够圆润应用,这才离开其中洞天,关闭了这玲珑**塔的门户,而后心念一动,数丈高的金塔立即缩小,眨眼之间便化作沙粒一般大小,张口一吸吞入体内,便没了踪迹,整个过程根本不费一丝力气,全部消耗器灵自身的力量,只需心念支配,简单至极,相当于凭空多了一尊实力恐怖的帮手,此次蜀州之行也有了万全把握,而后心头一算时日,已是在巫山之中耗去两月光阴,也无意逗留。
前去拜见望霞仙子,欲做辞别。
便在崖边与之想遇,望霞仙子面朝巫峡,手执一根翠**滴的杨柳枝,也不知是何等灵物,散发的乙木灵气浓厚至极,正在吞吐杨柳气息,凝练木系化身,浓雾绕身,如披薄纱,看起来美丽动人。在他身后,站着两个侍从,一个正是甲山,如今让望霞仙子调教一段时日,气度上已非当日可比,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了,身上的神力波动也愈发强盛,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另外一人,却是当初被张潜教训过的鼋鼍大汉,直接给打回了原型,如今也已恢复过来。
见张潜举步走来,甲山俯首便拜,却不敢做声惊扰了望霞仙子练功。
那鼋鼍大汉看清来人面目,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强烈的恐惧,还有一股阴沉的恨意,同样不敢做声。
望霞仙子虽是面对江心,却是心有灵犀,张潜尚未走进,便已察觉,思绪从定境之中飘出,将那杨柳枝收入袖中,而后斥了鼋鼍大汉一句:“莫非上次道长的教训还不够让你长记性么,你这暴躁的性子何时能改?这般下去,想要修成正果,完全就是痴人说梦。”那鼋鼍大汉被训斥的惊慌失措,连连告罪,望霞仙子也懒得苛责、为难他,与张潜说道:“道长莫与这畜生见怪,可将那玲珑**塔炼化了吗?已经耽搁不少时日,此行应该是与我来道别的吧?”
“正是此意。”张潜点了点头,轻轻扬起指尖,便见一点金光从直接飘起,寸寸生长,转瞬之间便化作庞然大物。
高逾百丈,直侵霄汉,将天上日光都遮蔽一空。
一股犹如山岳般的气息陡然覆压而来,使得山上草木都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之力的碾压,纷纷倾倒,甲山竟是承受不住心中的震撼,一屁股跌坐在了山头之上,之前辛辛苦苦维持的形象轰然倒塌,而那鼋鼍大汉,境界虽是比甲山高深了许多,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那玲珑**塔投射下来的阴影笼罩其中,犹如蝼蚁一般,加上之前与张潜结怨,对其畏之如虎,如今更是战战兢兢,紧要牙关,才撑住身形没有跪倒在地,这才明白张潜之恐怖,完全提不起一丝抵抗之心。
“道长,收了宝物吧。”望霞仙子微微一笑。
张潜轻轻弹指,便见那玲珑**塔之中飞出两道曝光,一道落入甲山手中,却是一柄宛如银蛇的飞剑,另一道宝光却犹如枷锁一般,直接套在了鼋鼍大汉身上,将他吓得面如土色,直到看清身上之物,这才除去心中恐惧,原来是一件青铜战甲,气息深沉,散发着一股战争铁血的味道,一看便知不凡。
“我之前将你打回原形,多有得罪,这副战甲便当我对你的补偿,其中灵识已被我抹杀,你直接可以祭炼。”张潜挥手召回九宫金塔,收入体内,而后又看向甲山说道:“这柄飞剑亦是灵器,你祭炼之后,实力大增,今后在仙子麾下做事,定当尽心尽力,不枉我举荐一番,日后行事大可放开一些,毕竟也是一方神灵,不可如此畏首畏尾。”说罢转身看像望霞仙子,拱手道:“这几日承蒙仙子照顾,无以回报,若有何嘱托,可吩咐在下,定当尽心尽力去做。”
“倒没什么重要之事。”望霞仙子挥手屏退左右,一副巧笑嫣嫣的模样,有几分古灵精怪,似鬼魂一般轻轻飘到张潜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