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衙门里的治安员、保安队员就在建设部“助理工程师”,土木施工员齐小白的带领下,在东门兵营校场搭建审判台。人多好办事,不到两个小时,一个木质结构的,十公尺长,五公尺宽,高一公尺的木台就搭好了。木台上方的横额上用白布写着“公判暨夏季严打行动誓师大会”,台子zhōng yāng放着一个长木桌,上面盖着红布,除了一个座式话筒再没有别的东西。
巳时初,也就是上午九点多钟,就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来到校场,好奇的打量着来回忙碌的“短毛”。短毛是城里的百姓给幸存者们取的绰号,简单而又直观,刚好和太平军的“长毛”相映成趣。这里虽然是县城,但一年到头的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所以就算了审案也有很多人来围观。原本以为经过前天街上的流血事件,城里的百姓不会有多少人来参加公判大会,结果大家都低估了百姓们看热闹的热情。等到了午时初,也就是十一点钟的时候,小校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十一点半,保安队在人群中清开了一条道路,光复军的士兵押着今天的主角向会场走来。最前面的就是今天的领衔主演、拐卖集团的首脑、中年妇女——席洪氏。据席洪氏交代,她是广州花县人,现年三十多岁,与太平天国那位天王是五服以外的亲戚。她之所以交代自己“匪属”的身份,打的是和幸存者们攀交情的主意,太平天国与清廷是敌人,光复军与清廷也是敌人,席洪氏也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所以希望幸存者看在大家都是“革命同志”的份上,放她一马。当然,她的愿望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此时的她神情委顿,蓬头垢面,脸sè苍白,全身五花大绑,由两名士兵从两边挟住近乎拖着在走。胸前挂着一块二尺八长的白纸牌,用毛笔写有两行字,上面一行是“拐卖人口罪”五个字,字体稍小;下面三个海碗大的字是她的姓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席洪氏这两天并没受到什么虐待,一rì三餐也是白米时蔬加咸鱼,这让她觉得光复军并不会难为她,不然也不会好吃好喝的招待她,多半是看在洪天王的面子上要结个善缘。
但就在昨天晚上她的美梦被打破了,一个身穿黑sè长袍的大姑娘在牢房外,隔着铁栏杆对她进行了宣判。“根据《广东解放区刑法暂行通则》第一百二十条之规定,现对你作出以下判决:疑犯席洪氏伙同他人以迷yao等手段绑架拐带妇女,情节恶劣,证据确凿,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很有气势的说完上面这番话,夏愚思用冷漠的眼光注视着面前这个中年妇女。做为一个现代人、一个文明人、一个女人,对人贩子这种罪行是深恶痛绝的。看着席洪氏面部表情一点点的崩溃,女法官隐隐有一丝快感。
席洪氏对这段话的前面部分听得一头雾水,但最后的死刑判决她听明白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她瞬间被击倒了,原本以为花点钱输通一下就能放出去,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不得不说十九世纪的中国人不仅文盲多,法盲更多,在席洪氏的价值观里,拐人就和偷东西差不多,就算被抓住也就是关几个月的事,不知道就算按《大清例律》她也是难逃一死。
“大人饶命啊!大人开恩啊!看在天王的份上放过小妇人吧……”席洪氏仿佛被抽掉脊柱一般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声哀告。“我是洪天王的堂妹呀!放过我天王会重赏你们的。我不想死呀!我给你们钱,我有很多钱……”求生的本能让席洪氏有些语无伦次,不管有用没用什么话都喊出来了。
女法官鄙夷的注视了一会儿丑态百出的中年妇女,然后就决然的转身离开了。陪同来宣判的马进冷笑一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想想被你拐卖的那些女孩子,她们会同意放过你吗?还是下辈子做个好人吧!”说完跟在夏愚思身后也离开了,还有好几个犯人等着宣判呢。
这几个犯人现在也跟在后面。两个席洪氏的同伙也挂着“拐卖人口罪”的牌子,只是名字没有打红叉。他们的判决是无期徒刑,也就是“终身苦役,劳作至死”的书面说法;另外几个是光复军进城那天搞打砸抢烧的暴徒,已经进行了十多天的“劳动改造”。这次也被挂上“故意伤害罪”,“抢劫罪”的牌子押来陪绑。他们大多被判了二十到三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不过以这个年代人的身体素质,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出来的一天。
一干人犯被押到审判台前,面对观众一字排开,让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各个犯人的罪名。这种新奇的方式引起了大家浓厚的兴趣,对着今天这台戏的各位演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些识字的人开始充当义务宣传员,给身边不识字的人一一讲解。
到了十一点半,也就是午时一刻,公判大会正式开始了。马进大踏步的走到审判台zhōng yāng,拿起话筒“喂,喂”的试了两下音。两边台柱上各有一个扩音喇叭,传出一阵剌耳的杂音。“安静!安静!现在开会了,请大家安静!”做为军管会的二号人物、主管民政的副主任,马进在这十来天里在城内东奔西走,对城内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进行了深入的了解,走访了许多普通百姓的家庭,因此可以说是光复军中暴光率最高的一个人,城内的百姓有一多半都认识这位“小马首长”。一看到他上台,说话的声音就小了下来,等到那个奇怪的大喇叭里传出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后,绝大部分人都闭上了嘴巴,很多人都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法器?又或者是什么神通?再或者说是传说中的狮子吼?还没等观众们明白过来,马进开始充当起会议主持人的角sè来。“现在我宣布,本次新an县公判暨夏季严打行动誓师大会正式开始,首先有请光复军zhōng yāng委员会主席黄凡丁上台讲话。”
在黄主席走向台zhōng yāng的同时,站在台下以及会场四周的幸存者开始鼓掌。经过这段时间的“熏陶”,衙门里的工作人员也掌握了一些现代礼仪,鼓掌就是其中一种。为了显示对新政权的“忠心”,这些人鼓掌的声音比幸存者们大得多,在他们的带领下,其他老百姓也学着鼓起掌来。一个穿长衫、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向身边一位相熟的、在衙门里混饭吃的快手打听道:“这主席是什么官职呀?”
快手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小声道:“这主席是光复军里最大的官,全县上上下下几万人口都要听他的号令,当真的万人之上。”
“万人之上,那不就是皇上了吗?”读书人同样的小声道,“这光复军真是其志不小呀!”
“就算不是皇上,那也有长毛的天王差不多。”快手一副“不是熟人我还不告诉你”的样子。
黄凡丁从马进手里接过话筒,学着纪录片里太祖的风范,向台下挥着手,“乡亲们,大家辛苦了!”可惜下面没人用“为人民服务”来回答他。马眼归抱臂站在台下,用手肘碰了碰申行时,“大黄如果喊一句‘人民万岁’就更象了。”
黄凡丁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接着说道:“乡亲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相信大家已经看到,我们光复军是正义之师,是为了千千万万老百姓过上好rì子才揭竿而起的。我们不仅要和压迫我们的满清朝廷作斗争,还要消灭一切破坏我们幸福生活的坏分子。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辛苦劳动来谋取温饱,但就有一部分坏分子,好逸恶劳,妄想要通过非法的手段夺取他人的财物,这样的行为和满清朝廷对广大群众的压迫剥削xìng质一模一样,是我们要坚决打击和消灭的。今天我们在这里公开审判这些犯罪分子,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丰衣足食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劳动来获得,任何恶行必将受到严惩!下面,把犯罪分子都押上来!”
在黄凡丁的一声令下,十来个挂着纸牌的犯罪分子被押上了审判台,身穿法官法袍的夏愚思接过大会的主导权,开始宣读各个罪犯的罪状和他们将要爱到的惩罚。首当其冲的席洪氏被押到台zhōng yāng最醒目的位置,夏愚思站在她身边开始自己的工作,而席洪氏只能在士兵的挟持下才能勉强站立。“罪犯席洪氏,广州花县人,无业。其身为女xìng,不思贤德,利yù熏心,为一己之私yù,为害一方,拐骗妇女,草菅人命,无恶不作,严重破坏社会的安定团结,动摇无产阶级专政基石,激起新an广大人民群众的义愤。席洪氏一案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体现人民mín zhǔ专政的威摄力;不杀不足以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不杀不足以儆告尤效而挽救大批心存侥幸违法乱纪的民众。为严明国法,以儆尤效,经新an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对席洪氏判处死刑,验明正身,执行枪决,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篇判词是女书记员结合了以往写过判词修改而成的,尽量做到通俗易懂,只是念的时候一时口快,把没有的“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一句也加上去了,不过台下的百姓并不明白政治权利是什么。在宣判结束后,按照预先制定好的剧本,受害人的家属,城东布店的李老板冲上台来,先是向席洪氏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向光复军的代表,黄凡丁主席表示了感谢,并把一面绣有“除暴安良”四个字的锦旗交到了黄主席子手里。这个剧本是大家集思广议的结果,毕竟在原时空这种“作秀”时常在媒体上可以看到。而李老板因为光复军救了自己的女儿,当然要报答恩人,何况一面锦旗也没花几个钱,自然老实的配合表演。
接着宣判的是席洪氏的两名同伙,“罪犯布世仁,广州花县人,无业。其伙同……”
花了一个小时,所有罪犯都得到了判处,接下来就是今天这场戏的高cháo了。一干罪犯被押到东门外,席洪氏被单独提了出来,士兵按住她让其面向旷野跪下。她自知死期已到,整个人已经完全麻木了,跪在那里喃喃自语。可能是小便失禁,身下传来一阵阵sāo臭,熏得看守的士兵不得不带上了口罩。其他罪人站在不远处观刑,这一幕想必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映象。站在jǐng戒线外观看的百姓也把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负责行刑的申行时。在安排这个工作的时候,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毕竟没人是冷血的刽子手,向敌人开枪是一回事,向跪着不动的人头部开枪又是另一回事。最后马当归拍板,几个军官起带头作用,抽签决定,而买福彩连两元奖都没中过的申政委这次中了大奖。
申行时提着一支56式斗自动步枪走到席洪氏身后,抬起枪,枪口对准她的后脑氏,然后上膛,等待着监刑官的命令。负责监刑的马当归看了看表,时间刚好十二点半,也正好是午时三刻,于是下令行刑。可是过了好几分钟,申行时的枪还是没响。马当归起到自己搭档的身后,看到后者双手不住的发抖,这样近距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还真是考验人的神经呀!所有人都在等行那最后的一响,马当归抓住申行时的手,使其稳定不再发抖,然后开口说道:“不要紧张,就当她是变异人!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申行时一咬牙,闭着眼右手食指向后一扣,随时着一声枪响,席洪氏向街扑倒在地,接着血就从脸和土地的缝隙中涌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在枪响的同时大喊一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可惜枪毙没有砍头血腥,让大部分人感到失望。卫生部长秦山峰临时充当法医的角sè,摸了一下席洪氏的脉搏,然后宣传她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