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紫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听到上铺传来抽泣的声音,便小声问道:“香奴,是你在哭吗?”
没多久,一个小丫头从上铺探出头,怯生生的说道:“姑娘,我想回家!”香奴是院子里买来侍候她的小丫头,十一二岁就跟着她,已经两年了,平时两人情同姐妹,如果不是她看顾着,小丫头早被老鸨打发去接客了。
紫烟心中一酸,她知道香奴所说的“家”其实就是醉春院,只是象她这样几岁就被家里卖给人牙子,又被转卖好几次,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人,也只能把栖身的醉春楼当成家。紫烟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其实这话紫烟也是在安慰自己,原来在醉春楼还有二少爷的辟护,不管是老鸨还是客人都不敢欺负自己,现在到了新环境,没了遮风挡雨的人,以后不说护住香奴了,就是自保都成问题。看那个姓李的老鸨也不是良善之辈,无根之人也只能随波逐流了。“别哭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不要担心,只要有姐姐在,一定护你周全。”这时一道光柱直射过来,把两人吓了一跳。接着一声断喝传来,“不许说话!赶快睡觉!”两人立刻听话的闭眼收声。
第二天七点钟,李二凤就吹着哨子来赶人起床,赖床的一律教鞭伺候。鸡飞狗跳的把这些大姑娘小姑娘赶到洗浴间,虽然一大早就洗澡让她们很不习惯,但谁又敢说个不字。好在沐浴露很受欢迎,比从前用的香汤好上百倍,大家也乐意让自己变得香喷喷的。
吃过早饭,姑娘们被带进了位于二楼的一个大房间。这个房间的布置很怪,中间放着几张奇怪的床。一张只能能睡一个人的皮垫床,一头有一个洞,而床的正上方则镶着几根不锈钢的棍子;另一张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躺椅;还有一间玻璃隔成的小屋,接有很多她们在洗浴间里见过的铁管。当姑娘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东西时,李二凤拍了拍手,“姑娘们,都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不少人干这行已经好几年了,有的还是从广州过来的,也算见过大世面的。”听到这话紫烟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她以前也是在广州的院子里讨生活,虽然算不上头牌,但也小有名气。到了龙岗这种小地方也就当之无愧的花魁,自然觉得比那些乡下丫头高上一等。但李二凤接下来的话马上打破了她的优越感,“不过在我眼里,就算广州最好的场子,和我做过的场子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看到那个所谓的花魁眼中流露出不岔的神色,凤姐笑了笑,“别不服气,我们眼见为实,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世面。”说完她打开了房间里的背投,并把一?放进了碟机。
很快?寸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图象,这让姑娘们很是惊奇,不过她们已经见识过电影了,倒没有大惊小怪。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座夜幕下的圆形五层建筑,一个现代人或西方人肯定能看出它是模仿的罗马斗兽场,姑娘们虽然不知道罗马斗兽场,但建筑的弘宏还是让她们震惊。再加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让她们忧然以为那里是天宫。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画面里,镜头随着他向天宫走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大门口左右各伺立着一排千娇百媚,穿着西式彩绸长裙的女子。只是那裙子露出胸前一大片,让姑娘们见了也脸红。那男子走到门口,两边伺立的女子齐齐鞠躬,又同时用娇柔的声音说道:“先生你好!欢迎光临!”然后一名女子便引着男子往里走,这个场景让见惯了老鸨茶壶在门口拉客的情景的姑娘们,感觉到了明显的差距。
镜头随着男子穿过大厅,再进了一道门,眼前立刻变得赫然开朗。四层高的圆形剧场让姑娘们张大了嘴巴,不过正面的舞台,以及三面环绕的包厢表明了这是一个戏院子,只是比她们见过的戏院子更宽敞,更豪华,连以前也是在广州的院子里讨生活的紫烟都被流光异彩晃花了眼。男子在咨客的带领下坐进了卡座,咨客点亮了台上的红烛。香奴好奇的问紫烟,“姑娘,电灯不是更亮吗?为什么还要点蜡烛呀?”
紫烟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首长们都喜欢这个调调吧!”站在附近观察姑娘们反应的李二凤听到这话,心中暗暗点头,懂得观察思考,倒是个可造之才。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酒水、小食、果盘,洋酒和装在盘子里的腰果姑娘们不认识,也就没有太过惊奇,倒是菲律宾香蕉又黄又长,和它一比,本地的芭蕉就没脸见人了。有几个姑娘甚至展开丰富的联想,互相耳语引得阵阵嬉笑。镜头转向了舞台,几十人豪华阵容的开场歌舞再次把姑娘们惊呆了,就算是在广州呆过的紫烟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怕是皇宫里的歌舞也不过如此吧!服装、音响,精心的编排,再加上炫目的灯光效果,让十九世纪的娱乐业人士目瞪口呆。
这段影象其实是李二凤呆过的一家酒店的电视广告,现在播放的部分是关于夜总会的。酒店是东莞一家五星级的涉外商务酒店,即使在香港也小有名气,这则广告的受众也是香港人,毕竟这些东西无法在内地公开宣传,而酒店主要的客源也是北上寻欢的香港人和在莞深工作的台商台干。而且香港人对大型晚会式的歌舞表演情有独钟,平时的上座率一般都有七八成,节假日更是场场暴满。广告的男主角是一位尹姓的香港二线明星,西装革履,玉树临风,一副成功人士的范,也让见惯了鸦片烟鬼、肥头大耳的姑娘们见识到了什么叫气质。
一场歌舞晚会全长一般是三个小时,广告里当然不可能全程展现,只是选了一部分有特色的节目一晃而过,几段极具挑逗性的艳舞把姑娘们看得面红耳赤。这段影像只有七八分钟,已经把夜总会的豪华表现了出来,镜头并没有深入到楼上的包厢,那里每晚都有成百上千的女子流连其间。李二凤就曾经有两年时间,每晚都带着手下的小姐在各个房间来回穿梭,让客人挑选。
当屏幕变黑后,姑娘们还久久不能从灯红酒绿中回过神来。李二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就是我以前呆的场子,和它比起来,你们那个醉春院只能用来招待苦力。”李二凤再次狠狠的鄙视了十九世纪的同行,这次没人再质疑她的话了。如同仙宫一般的歌舞盛宴,相信没有人能不着迷。
“凤姐,我们以后也会在这样的院子里献艺?”此时紫烟也顾不得妗持,问出了姑娘们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李二凤的口吻不容质疑,“我们会在这里修一座一模一样的娱乐城,并要让它成为整个中国最好的场子,让广州甚至广东的有钱人都慕名而来,心甘情愿的大把大把往外掏钱。”
“我也可以穿那样漂亮的衣服吗?”香奴终究是小女孩心性,对咨客穿得晚装很是着迷。
李二凤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自己下海的原因不就有一条每天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上班吗?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只要你愿意,天天都可以穿这样的衣服。”后者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李二凤今天用视频资料告诉了十九世纪的小姐们一点,她们原来的那种工作方式是原始的,低效的,所谓的色艺双绝不过是小孩的游戏,屏幕上那样的享受,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尚且流连忘返,更不要说十九世纪的土包子了。
接下来就开始正式的岗前培训,要给姑娘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化妆。有了前面的教训,姑娘们再也不敢说多余的话了。紫烟被叫到前面,由李二凤亲自讲评她的化妆水平。原本让紫烟自我感觉良好的妆容,到了凤姐嘴里被贬得一钱,不时冒出“死人脸”、“猴屁股”之类的评价,最后李二凤让紫烟把脸上的妆都洗掉,由她亲自操刀重化。面霜、睫毛膏、眼影、眉笔、唇彩,各种化妆品摆满了桌子,姑娘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化妆品会有这么多种类。李二凤在紫烟的脸上又抹又涂,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周围的人看到这件作品,不由自主的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紫烟迫不及待的跑到镜子面前,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原来浑圆的下巴变尖了,脸形也从鹅蛋变成了瓜子。睫毛长而翘,黑色的眼眶让眼睛显得更大,紫烟这才体会到什么叫一汪秋水。鼻子也变得更挺,玫瑰红的樱唇更添了三分妩媚,镜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吗?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紫烟捧着脸自恋起来。
见识过现代化妆术之后,李二凤在姑娘们的心里变得高大起来,纷纷要求也给自己重画。不过凤姐可没那么多的时间来做这些小事,吃过午饭,她把教导化妆的工作交给两个助手,自己则到财政部作工作汇报。
因为公家控股,私人经营这种新模式的出现,财政部专门成立了珠江控股来管理这一块,刘匡兼任董事长,负责管理名义上属于所有幸存者的公有资产。李二凤做为持股的管理者,需要向控股方汇报工作进度,同时也可以要求更多的政策支持。
总部大楼已经完工,不过还在内部装修,所以所有部门都还是在活动板房里办公。商务部和财政部一起在一座两层板房里办公,两楼是两个部门的金库,不仅加装了防盗门窗楼,梯口还加了双岗。李二凤直接进一层财政部的办公室,现在正是草创时期,就算是一部之长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因为管着光复军的钱袋子,所以来这里办事的人特别多,人来人往整个办公室就象一个菜市场。九十多平米的大办公室被用塑料板隔开了十几个隔间,刘匡的办公桌在中间的一个最大隔间里,这也算是他部长的特殊待遇。此时,一个幸存者正跟他争执着什么。
刘匡把一个文件夹推回到坐在对面的人面前,“这笔计划外开支,没有常委会同意,我不能批给你!”
后者笑着又把文件推了回来,“那也不可能让我们自己掏腰包吧?再说就算我们愿意也没钱呀!”
“我没说让你们掏腰包呀!”刘匡还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只要有黄主席或者谭副主席的签字,我就把钱给你。”
“为这点钱去麻烦领导多不合适呀!”后者还想软磨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