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rì,船便泊了岸,叶兮若一问海边渔民,竟到了通州地界。两人身上没带什么钱物,便将那条大船与船上货物一并卖了,只留得一罐沙华酒带在身上,却也得了不少银两。
兮若虽然思乡心切,但星飞已答应了杜甫在先,也不忍拂他之意,就雇了辆马车去往扬州,从京杭运河入长江航道,坐了客船,驶向白帝城。两人这一路游山玩水,也倒快活自在,何星飞初到中土,但看房屋瓦舍,风土人情,与离岛也并无区别。
兮若沿途为星飞讲解大唐局势,江湖轶事,不觉客船渐渐已靠近瞿塘峡,但见两岸险峰上悬下削,如斧劈刀削而成。山似拔地来,峰若刺天去。
何星飞不禁咋舌,惊叹世上竟有如此奇观,真个是鬼斧神工,暗想若不出岛,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这般景象。
船过奉节,顺流而下,遥望瞿塘峡口,只见长江北岸高耸的山头上,有一幢幢飞檐楼阁,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一楼牌高耸而出,刻着“白帝城”三个大字。
两人登岸进城,何星飞环望四周,叹道:“这白帝城,三面环水,面临长江,端的是气势雄伟啊。”
兮若见他感慨,嘻嘻笑道:“你可不知,这白帝城可是大大的有名,三国时蜀国皇帝刘备便是托孤在此。”
星飞挠了挠了头,说:“这个我倒知道,在岛上南宫先生也经常说些中土历史,只是却不知道是在这里。”
两人边走边说,拾阶而上,已到了白帝庙下,兮若道:“今天正是杜甫老先生与好友约定相见之rì,只是不知道他那位朋友能否如约而至。”
何星飞道:“人以群分,杜前辈重信重义,我想他的朋友必定也是如此。”
兮若暗道,天下背信弃义之人何其多哉,只是你还没碰上而已。她抬头望了眼白帝庙的金匾银檐,道:“却不知道杜先生说的那诗在何处。”
正在思索中,何星飞拉过她的手,指着庙门右边的朱壁道:“兮若,你看那边。”叶兮若抬头看去,只见暗红的墙壁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一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rì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下边书着落款:青莲居士。
兮若看完,笑颜逐开,对何星飞道:“原来杜老先生的这位好友我倒认识,不想却是他。”何星飞奇道:“那是何人?”
兮若伸出两个指头,悠悠说道:“老先生的这位好友乃是我大唐一位奇男子,文武双全,俊逸不凡,他姓李名白,字太白。听我爹爹说他幼年时受我曾祖父叶梦秋指点剑法,是我祖父的记名弟子,后自创太白剑术,也是武林一绝。我年幼时,他曾南游至苏州,我的名字便是他给起的,至今我还依稀记得他那时的模样。”
何星飞闻言笑道:“也只有这般奇男子才能给叶大小姐起名,如此说来他与你家是渊源颇深,只是我们现在却去何处寻他?”
兮若抿嘴一笑,道:“星飞大哥,你真笨,你看他这诗中写‘朝辞白帝彩云间’,便是说他早上有事离开了此地,第二句‘千里江陵一rì还’,便是说他去江陵了。”
何星飞“哎哟”一声叫道:“不想叶大小姐非但武艺高超,还见识非凡,若李白是大唐第一奇男子,你便应当是大唐第一奇女子!”
叶兮若脸一红,道:“尽会油嘴滑舌,我们还是快快动身吧。”
二人抵达江陵之时,已近傍晚,天灰沉沉就要暗去,当真是“千里江陵一rì还”。两人到了这里,断了线索,索xìng信步而行,慢慢寻找,竟渐渐走进了一片密林。
兮若自从回到中土后,便将墨攻细细包裹起来,藏在怀中,用“镇星”防身。两人逐渐走到深处,头顶茂密的叶子将微弱的光线也慢慢滤去,她拔出长剑,快步走在何星飞身前,轻声道:“我们小心一些,密林之中,怕有强人出落。”
何星飞听得她言中关切之意,但心中却想,我堂堂一男子汉,竟要她这弱女子保护,也太过丢人现眼。
两人又走了几步,只听见不远处果然隐隐有兵刃交击之声,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斗,平地里“轰”地一声巨响,远处两三颗树拦腰而断,一时落叶乱飞,兮若忙拉着何星飞伏在一棵大树之后。
她看那几颗树木断处极为平整,定是为剑风所折,暗叹,这人剑法只怕比爹爹还高了一些,我以前足不出户,原来世上高手如此之多。她附在星飞耳边小声说道:“前方如此恶斗,必有不少好手在场,我们且暂时躲避下。”
过了一顿饭工夫,那边兵刃声渐渐停歇。兮若细细听了一会,估摸厮杀已经结束,才携着何星飞的手,从树后走出,往前去看。
只见一路上横七竖八地倒了竟几十来具尸体,断刀残剑弃了一地,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的地上泥土尽是殷红一sè,重重的血腥气让人几yù作呕。两人闻着心中烦闷,掩住口鼻,往前探着。
兮若一路看去,见这些人服饰打扮,均不是汉人,伤口或在咽喉,或在心胸,都是一剑致命,心中惊异,暗道,我刚才只以为这人武功比爹爹高明一些,如此看来,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远处血泊中躺着一人,服饰华贵,似是这群人的脑,两人正yù上前去看,却听到身侧昏暗处一声轻轻地呻吟。
兮若吓得一跳,拔出镇星,只见树下坐着一名白衣男子,衣襟上鲜血点点,衬得那身白衣越发如雪花一般。他一头须发也尽是花白,虽年岁甚高,脸容却清秀脱俗,身边地上插着一柄青sè宝剑,剑身上竟有电流“嗤嗤”之声,兀自流着鲜血。
何星飞看那人双目紧闭,轻声对兮若道:“这人看来伤得不轻。”兮若却并不回应,只是直直看着那白衣人,好像呆了一般。
星飞见她面sè惨白,拉她衣袖道:“兮若,你怎么了?”
半晌,兮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扑到那白衣人身前,凄声喊道:“李伯伯!”那白衣人缓缓睁开双目,看着兮若,迟疑道:“你是……?”
兮若扶着他的肩膀,哭着道:“李伯伯,我是兮若……我是兮若啊!”
那白衣人默默想了一阵,眼中现出惊喜之sè,道:“兮若……兮若,你是孟然老弟的孙女,叶兮若。”
他心神一动,牵动内伤,咳了几声,叹道:“当年我南游至姑苏之时,你才开始识字,如今已经这般大了。”
兮若见他伤势沉重,泪流满襟,哭道:“李伯伯,你怎么会伤的那么重?”何星飞站在后面,看她瘦弱的双肩簌簌抖动,上前扶住,暗道,原来这白衣男子便是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