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扛一担柴,腰别一把刀。
赤脚点溪水,晚霞衬烛光。
前日无踪迹,今朝胜往昔。
若问我是谁,山间砍柴童
时隔不久,已是恢复平静的树林处再次响起那首孩童稚嫩般的歌谣,村中曾有人听起过,便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句尚不算出奇,但旋律恰是另辟蹊径,小童仅是回答道:“一个疯子教的”,遂没人再过追问,毕竟疯子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后来也有年长些的人叮嘱小童不要再唱了,担心伤了风气,坏了村中的和气。
小童没作答,其实他本也不想再唱了,可若不唱,拿什么祭奠这些时日以来林中的孤魂野鬼呢?话说取了别人的性命,总该要意思点什么,生怕被指责不讲道义,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起初是想撒撒纸钱,可赤域没这样的规矩,这里只习惯直接用火烧了,可这东西在林中是烧不得的,一堆堆的烧起来就是场大火,万一不小心,把林子也烧了,那好几方圆的好树都成了陪葬,以后还拿什么砍柴,所以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只好勉为其难地以歌相送,不枉他人血洒林中,做了肥料。
夕阳靠山腰,小童颠了颠肩上的干柴,就这份量算是超指标的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趁着口渴肚饥,索性寻了归路。跨过半个山头,横渡一条没膝的流水,再顺着石碣走上一里路,曲子没记得唱了几个来回,便见了些许灯光,暗淡的不如萤火。
村庄不大,人数不过百,小童就是日夜生活在这里,所以即便月黑灯稀,仍能轻车熟路地推开自家的门。
将干柴与柴刀丢在一侧,对着灯芯敲打火石,屋内瞬时通明,紧接着便能清晰地见到的一幕是:破旧的桌椅,透风的窗纸以及一张床板伴着薄被。
屋中不大,但单薄的一人仍显得空荡荡,小童早已习惯这样的环境及生活,没有嘘寒问暖的母亲,没有严厉督促的父亲,更连一条狗都没有,因为狗也要吃饭,他现在养不起,有时兴许会有从山中逮来的活兔,只不过活不到第二天,当晚就会被他烤了。
如今的年代,像他这样的人,想必活着便算是修来的福分,谁叫生在平常百姓家,活在赤域中?不过还好,村里的人念他是孤儿,让他挨家挨户吃着百家饭长大,长大到了今年,小童百家饭照吃,只不过是要拿一担柴来交换,一天一担柴一顿饭,也自小童上山砍柴那日算起,村里竟慢慢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七大界世依次纵向排列,自上而下分别为:昶空、辰然、聂戾、紫霄、幽道、浮生、赤域,各以冲云柱相接,保障平日往来渠道,赤域处在最低层,疆土面积最为广阔,但因常年的战事纷争,这里没有城池,有的仅是一座一座的小村落,零散而立;集市上卖的不是衣物饮食,交易的货品都是奴隶,你抬价我砍价的,待到双方价格满意递上界币,便转签了一份奴隶契约,说不好哪天自家的老婆就成了他人的玩物,注定难以翻身。当然,奴隶并非都是玩物,悠悠数载前,演化出奴隶制度的起初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增加免费的劳工!
界历乾癸9年七大界尊散落毕生至宝时,似乎手劲儿都比较大,谁也料不准宝物是入地三尺还是入地三丈,而做为千里迢迢、顶风冒雨寻宝的人士,多少都是有名气的,怎能丢下颜面,撸胳膊挽袖子地轮着铁锹铲土不成?所以开始雇佣当地的居民充当苦力,但仍是存在一些弊端,比如为了避免劳工私下扣留挖来的至宝,就需要雇主时刻在一旁站岗把关,尤其是日子久了,耐不住荷包顶不住,谁叫赤域大,宝物少呢!钱虽然没了,地还是要挖的,渐而有几个歪瓜裂枣的能人研发出了一道灵魂契约,生搬硬套地绑了几个百姓拿来试验,看是否能够言听计从,不成想歪打正着的成了,一旦被签订契约的人就必须对主人百依百顺,尤其当挖掘到至宝时,主人可以通过神识第一时间感应到,若是中间稍有叛逆,那迎来的便是毫无征兆的死亡。也就是说,这个歪门邪道的东西对当地居民是极不道德的,对那些能人强者来说恰是很人性化!结果就成了大规模量产,大规模贩卖,再到后来就成了现在,从前的雇主成了奴隶主,从前的那几个歪瓜裂枣成了如今最大的奴隶集市的创始人,从前的奴隶是用来挖土的,现在的都成了全能,毕竟至宝是越挖越少,挖不到的话就留着做点杂活儿了,打铁煅烧、洗衣做饭、或者转手交易等等,总之就是没让资源浪费。
其实奴隶契约无非就是一种简易的灵魂印记,契约可变更、销毁、甚至是贩卖,一旦签订,那奴隶将要毫无条件地听从主人的安排及调遣,除主人主动放弃,或者其身首异处之外,那契约效应将永世长存,更是牵连后辈,若是一对奴隶夫妇共属一主,产下的后代仍是属于与该主人,若是一对奴隶夫妇分属二主,产下的后代则直接成了集市上交易的热门对象,依此相传,世世代代为他人奴。
老话说“宁为乞丐,不为人奴”,但当事已至此,又无力回天,只能从最开始的抗拒,渐而成了忍受,到了后来也就成了习惯,从一个人习惯,到一个村落去习惯,再到了整个赤域都已经习惯,正如小童所在的这个村落,全村上下无一不是他人奴隶,平日里忙碌着为主人挖宝还要做些杂务,仅能用些零丁的空闲时间去下田耕地,纺衣织物勉强混的饿不死、冻不死,不过这些都算是曾经。
因为半年前,有几个村民耐不住性子私下里对村长说:“我们哥几个的契约失效半月有余了,就连我家的娃也没了契约,村长,您知道这是咋回事么?”
这几个人以为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本是想边汇报边炫耀,不成想村长来了一句更霸气的,“这事别问我,我的契约失效都两月,赶紧回去偷偷享福吧!”
契约失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奴隶主主动放弃,毁了契约印记,二是奴隶主落入黄泉,印记自然消失,但到了这时候谁都无法追溯究竟,唯一表明的是从此他们自由了!
自由!对于赤域的原始居民来说简直就是破天荒的字眼,因为有多少的人从出生开始便没了自由,脑海中早已不再奢求,可当其突然降临时谁也耐不住这爆炸性的幸福感,既然感受到了幸福,就总有人想要与他人分享,也就是说这则消息很快就在村中传开了,老村长在劝告不要将此事透漏给外人之余,也暗自做了统计,眼见着获得自由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有些还跟自家老婆子抱怨没他人的那样福分的老汉,不成想睡了一觉,全家老少都莫名地感受不到契约影响。时至今日,村中惟独零星几人还活在水深火热中,而其他已得自由身的则是整日担惊受怕,说来也情有可原,幸福感享受同时,人们也开始想要珍惜,毕竟即便你自由了,也是此刻的,万一哪一天有人向你随意撇一道符文,就又回到了解放前,所以村民们凡事皆保持低调,仍是日常随意在野外挖挖土做个样子,家中不许大声欢笑,夜黑了也要少点明灯,做一副没了生机姿态,生怕引起外人注意。
宛如今夜的萧条兮兮,伸手见不得五指的昏暗下弄不好哪一家正在奢侈地打火锅,甚至是举酒言欢,兴许只有村中一落茅草屋处仍有一人仅是饮下一壶井水在为充饥担忧。一天一担柴一顿饭的原则是不能变的,今天的指标中午的那餐就用上了,小童习以为常地在这夜里忍饥挨饿,不是他不想打些野味或者拔些野菜,关键整日有人惦记他埋下的盒子,叫人不得安宁。
“妈的,下次把那东西埋深点,也该让老子过几天休闲日子。”小童心中嘀咕,干净利落地吹灯拔蜡侧身到了床铺,等睡着了,也就不觉得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