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上未知的号码,许岩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很粗豪又洪亮的男子声音:“你好!请问是许处长吗?”
“我是许岩。你是哪位啊?”
“你好,许处长!我是锦城警备区直属警通营的,我是营长赵荃阳!”
赵荃阳营长迟疑了下,问道:“许处长,听您的声音,很年青啊!这个,我打的这个电话,不会打错号码了吧?你真的是情报部的许岩处长本人吗,还是他的助理或者秘书呢?这个,小同志,咱们可是在执行军令,你不要开玩笑啊!”
许岩知道,因为自己的声音实在太过幼嫩了,一听就知道是少年了,以致对方产生了怀疑,他苦笑着说:“你好,赵营长,我确实是许岩——情报部特种反恐处的许岩!我的声音显得比较年轻,但确实是我本人——要不要我把军官证号码给你报过去?”
赵营长很爽朗地“呵呵”笑起来:“呵呵,那就不必了,许处长,您是中央下来的上级领导,咱哪敢看您的证件。既然上头给了咱们这个电话,那咱们打过来,能对得上人就行了!许处长,不好意思啊,咱们没见过面,事关重大,咱多嘴问了两句,您别见怪啊!”
“哪里,赵营长做事谨慎,这是应该的。”
俩人寒暄认识了,赵营长才说到了正题:“是这样的,许处长,我们刚刚接到警备区首长的指令。要求我营立即出动前去市区的蜀都大学维持秩序,同时让我们跟您联系。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向您请教。听您指挥——这事,没错吧?您也收到命令了吧?”
“对,没错。赵营长,我已经在现场了,你既然接到了命令了,那就赶紧过来吧。”
赵营长应道:“好的,我们刚接到了命令,部队已经在集合了,就是有件事。我们有些拿不准:上头只要求咱们过来执行一个重要的警戒保卫任务,但具体干什么却说不清楚。所以,我们只能请示许处长您了:这趟任务,我们要带装备吗?需要带上枪和实弹吗?”
许岩微微沉吟了一下,问道:“营里立即能带上的,有些什么重装备?”
听许岩的问话,赵营长心下微微一惊——他请示许岩的,只是问自己需不需要带上实弹枪械而已——其实赵营长自己都觉得,在市区执行一个警戒任务。带枪根本就是多余的,只是出于谨慎,他才打了个电话来向许岩请示一声,没想到这个许处长反而问他。营里有多少重装备?
怎么回事?蜀都大学校园里,怎么会需要用上重型武器那么夸张的事?难道是有大规模恐怖分子搞破坏?可这些日子,市里风平浪静的。没听说过有这方面的消息啊!而且,就算真的有大规模的恐怖活动。出动平息骚乱也该是锦城的民警或者武警啊,怎么直接就调动警备区的部队上了?
“许处长。我们是警备区的直属营,所以编制上比一般的步兵营要大上一些。除了轻武器外,我们还有一个反坦克排和一个火力排,装备有反坦克火箭炮、榴弹发射器和12.7的高射机枪——其他的,就是常规的自动步枪了。”
赵营长说着,自己先呵呵地笑起来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许处长,咱们是军区的看门部队,自然比不上野战部队的装备精良了,重武器家当也就是这么点了。
不过,许处长,不至于要带上这些大家伙吧?半夜里,要开动军械库,那可是很麻烦的事,咱们是没权的,还得请示警备区的首长,麻烦得要命。。。估计要耽搁上很久的。而且,带着这种家伙进大学里,影响不是很好吧?”
许岩没有笑,他沉吟了一阵,还是觉得事情应该以谨慎为上——自己虽然斩杀了一头地虫,但朱佑香可没说这种魔物是独居还是群生的,天知道是不是还有第二头地虫潜藏在哪里?让赵营长带上重武器,如果用不上,顶多就是让他们搬运一番白辛苦而已;但现在,自己已明知道有第二头魔物存在了,如果真的出现魔物报复袭击人这样的事情,自己的战斗力也没恢复,手上又没重武器,单靠步枪和手枪只怕是应付不了的。
宁可做了无用功,但也不能因为省事而误了大事!
所以,虽然许岩明显听出了赵营长的意思是嫌麻烦,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赵营长,我的意见,还是有备无患,带上吧!如果是怕影响不好,你们可以考虑把那些家伙留在车里,不要搬出来就是了。”
赵营长沉吟一下,他很认真地说道:“许处长,我明白了。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听你的,既然你要求我们带上重武器,我们自然服从的,只是开启枪械库和交接枪械都要登记,这些事情可能要麻烦一些,可能要耽搁上一阵功夫——呃,可能要延误上个吧小时吧。要不,我先安排侦察排和三个连队先过去,重武器迟一步赶到,这样可以吗?”
“行,就这样安排吧!你们尽快过来吧!我在蜀都大学现场等你!”
“那好,那么我就带着步兵连队先过去;反坦克排和火力排就迟一步吧。”赵营长迟疑了一下,然后,他问道:“许处长,说真的,您这样安排,还真有点把我给吓着了。我们这趟过去,到底要干什么啊?维持秩序的任务,用得带上高射机枪吗?这个。。。是不是要打仗了?很危险吗?您不说,我这边心里实在没底啊!”
许岩哭笑不得:“赵营长,这个事,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过来就明白了——这也只是预防万一,真用上这些家伙的可行性很小的。”
“许处长。您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到吧!到时候见面详谈吧!”
许岩挂了电话。这时候,才发现黄山一直在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望着自己——那个距离恰恰好,既能看到自己,又不会被人怀疑是在偷听自己的电话,看到许岩挂了电话,黄山向他走了过来。
夜幕中,许岩因为修真,视力却是特别好,他看得很清楚。黄山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忧心忡忡的样子,这让许岩觉得很是诧异:刚跟黄山分手的时候,黄山还是因为破案显得很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才分开一阵,他就显得这么垂头丧气了?
“黄哥,出什么事了?”许岩跟黄山打惯交道了,大家也不用客气了,他直截问:“我看你气色。好像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
黄山摇头:“我们干刑警的,熬夜倒是不累,就是。。。心累吧!呃。老弟,我想求你件事吧。”
许岩很爽快:“黄哥,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黄山看看左右人无人,他压低了声量:“我跟你打听一下。刚刚,咱们招书记把你带到边上去。跟你说什么了?你能否给我透露下?”
许岩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件事啊!小事而已。
我想下啊,哦,招书记先是说,对我们调查组的工作很满意,很赞赏,表扬了我们一番,然后,他问我,问我这怪物到底是藏在哪里,是不是藏在蜀都大学的校园里?我说是,于是招书记就有点不开心了,说这么大的怪物藏在蜀都大学校园里,市局出动了那么多人搜查,怎么居然就查不到?他就说了,关键还是他们能力的态度不行啊!他还说,要好好整顿锦城的公安队伍之类——黄哥,我记得,大概就是这些话了。”
黄山听着许岩说话,神情有些呆滞。许岩说完了,他还是在呆呆地望着许岩,良久没有说话,像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
“喂喂,黄哥?你怎么了?”
许岩喊了两声,黄山才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摇头,叹道:“没办法啊!我本以为有兄弟你帮忙,这次我总好歹能过关了,没想到,始终还是逃不过啊!”
“黄哥,你说什么啊?”
黄山愁眉苦脸:“兄弟,这怪你啊,怪你太能干了!刚来就一天功夫,你就干脆利索地找到了这怪物,还将它给除掉了!你这么能干,就衬托出咱们锦城的公安太无能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都找不到线索,还害得好多人白死了,招书记当然有理由发火了——你说,你要是迟上几天再找到这怪物,有那么个缓冲的过程,那不是更好吗?”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自己破案太快也有错了?
许岩听得一头雾水:“黄哥,当时不是你催我的,要我抓紧破案的吗?”
黄山苦笑,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了:“是啊,那时候确实是我催你的,求你赶紧破案——但我怎么能想到,你居然能快到这地步啊,一转眼功夫呢,你就把凶手找到拿下了!这,这,这也太让人接受不来了吧!唉,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也不催你了。”
一时间,许岩和黄山面面相觑——这时候,许岩也想明白了:自己这样干脆利索地干掉了凶手,对黄山他们却不是好事。因为许岩太能干了,成绩太过突出,对比之下,反倒凸显出锦城警方的无能,这反倒给招书记找到整顿锦城警方的理由了:“锦城公安局派了几百号人在蜀都大学里扎根查了一个多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连续作案不停,残害多名师生,甚至连咱们的干警都被杀害了好几个,你们却一无所获;而人家中央调查组的同志下来,一天一夜就查出了凶手并将它除掉了,这么对比,你们分明就是没用心做事,态度和能力都有问题!”
招书记的这个理由,并不是没有可争论的地方,但问题是,谁能与他争呢?刚刚,招书记的气场和强势,许岩也见识过的,与他平级的堂堂公安局长邓伯南,在招书记面前就像只小鸡在老鹰面前一般,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许岩试探着问道:“黄哥。我看,你们的招书记。好像很强势啊。。。在他面前,邓局长好像显得很低调呢!这样子。好像不怎么正常吧?邓局长还兼着副市长呢,大家差不多是平级的吧?”
黄山愣愣地看着远处树林的灯火发呆,听了许岩的问话,他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老弟,你不知道,咱们招书记的来头很大,他是京城下来的,准备接任咱们市委黄书记的班。今年年中,换届会开过之后。到时候,十有**就是招书记接任咱们锦城一把手的,而咱们的邓局长眼看着就要退二线的人,怎敢跟他吭声呢?”
“哦!原来是这样!”许岩“哦”了一声,他小声问道:“我怎么看着,招书记好像对你们公安局很有意见?”
黄山看样子是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说话毫无遮拦:“有意见是肯定的。。。三年前,招书记刚从京城部委空降下来,就在咱们锦城市局做常务副局长。那时候,邓局长是市局一把手的,也是锦城市局的老资格了,对招书记这样空降下来的年轻人。自然不是很那个的,俩人之间就有点那个吧。。。自然了,我是邓局长一手提上来的人。我肯定也得站在邓局长这边的,你说是吧?这样一来二往的。大家私下就有点过节了。
唉,这都是几年前的恩怨了。那时候,谁能想到呢?一个市局的副局长,就那么几年功夫,忽然一跃就进市委常委了,反倒成咱们邓局长的上司了。估计那时候,咱们的邓局长也想不到招书记来头那么大,上得那么快,估计邓局长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反正,大家的梁子是结下来了,人家这几年都是不动声色,现在抓住机会了,肯定要拼命地弄的。
邓局长是省管干部,年纪也快二线了,招书记未必会花多大力气来搞他,不过,我们这帮跟了邓局长的中层,估计就要倒霉了吧!人家搞不了邓局长,可搞我们就容易得很了。”
说着,黄山也是苦笑:“说起来,我也是太傻了,还以为案子破了,我就能逃过这一劫,能把位子给保住了呢。有这样的想法,我也真是太傻了——人家早想收拾我了,有理由最好,没有理由,人家难道不能造个理由吗?可怜我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道理都不懂,白白挣扎了那么久,算是给老弟你看笑话了,唉!”
看到黄山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许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只能默然地看着他。
好在,黄山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说了一番话之后,他显得轻松多了,身子也挺直起来了,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也好!没了这念想,搁下这些事,我反倒是轻松起来,也不用那么患得患失地揪心了。兄弟,老哥说的那些疯话,你就不要放心里了。不管怎么样,你冒着生命危险干掉了这头怪物,帮我的几个兄弟报了仇,算是帮老哥我完了一桩心事了!为这个,老哥我是要感谢你的!”
说着,黄山走上前来,跟许岩双手用力一握,手握得很是用力,他直视着许岩的眼睛,沉声说道:“谢谢你,岩老弟!不止我感谢你,锦城两千万父老都感谢你,没有你除掉这头怪物,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它手上!这件事,功德无量!不是作为锦城公安局刑警支队长,现在的我,就是作为一个锦城的普通市民,真心地感谢你!”
黄山说得诚挚,手握得那么用力,一时间,许岩心中也起了几分感慨,他也反握住黄山的手,诚挚地说:“黄哥,说感谢的该是我才对!没有你的协助,没有你们前期搜集的那些资料,单凭我们,决计是完不成这任务的。黄哥,这功劳里面,也有你们的一份,我相信,锦城人民也会记得你的辛劳和贡献的!”
听许岩这么说,黄山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他摇摇头,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转过了身来,蹒跚地走开了,那寂寞的身影,慢慢地融入了那苍茫的夜色中。
看着黄山,许岩暗暗感慨。
他知道,黄山这个人,绝对算不上好人。许岩虽然跟他称兄道弟很亲热,但内心里,他始终对他藏有几分警惕的——这家伙心黑手狠,上次为了吞掉毒贩的毒资,他和手下暗暗杀掉了好几个毒贩灭口,甚至还动过杀自己灭口的心思;他权欲熏心,在蜀都大学系列凶杀案中,他虽然尽心竭力,但目的却不是为缉拿凶手伸张正义,而是为保住他的官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不算一个好人。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黄山背影孤独离开的这一刻,许岩忽然心里有些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有了个奇怪的想法:黄山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他还应该算是个好警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