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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的攻击非常坚决,前厢是个老兵厢,主要成员是之前元人的山东驻军,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参加了李璮叛乱的队伍,对于蒙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仇恨,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位于最前排的长枪方盾全都执在身高体壮的大汉手中,他们用身体顶着方盾,以已为锤,借着冲力狠狠地砸进鞑子的骑军大队,在那些惊惶失措,马儿几乎不控制的蒙古人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中的长枪奋力递出,轻易地刺穿敌人身上的皮甲,然后迅速回抽。
一个个的骑兵哼也没哼,就从马上一头栽下来,身上往往不只一个血窟窿,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就这么被宋军步卒赶向前方,进一步加剧敌阵的混乱。
宋军步步向前,一点点地压缩着敌人的空间,让他们无法从容调度,身处进退两难的境地。
没有速度的骑兵,不但失去了速度的优势,还因为身体暴露在高处,顿时成为了弓弩手们最好的靶子,近身肉搏加上远程狙杀的双重打击,很快就使蒙古人的前部骑军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对此,前锋统领玉哇失急得直跳脚,除此之外却毫无办法,因为来自于地下的爆炸还在不断地发生,在造成巨大伤亡的同时,让敌人处于无可遏制的恐慌当中,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地指挥。
整个队伍全乱了,所有的人和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跑乱撞,许多因为爆炸而掉落下来的骑兵,不是死于火药的威力,而是自家战马的蹄下。
怀都的运气不错,一次爆炸就在他的身边响起,除了将战马惊得腾空而起,竟然连伤都没有挨着,亲兵们不得不死命地挡在他的四周,防止那些乱冲乱撞的马儿跑过来,此刻已经顾不得了,许多惊马被斩杀当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骇人的爆炸声才算是停下来。
这短短的一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年那么久,还没有从惊惶中回过神来,宋人的呐喊声便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宋人的攻击来得那么及时,正打在他们的要害处,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一旦被宋人的大队缠上,他们这支跑不起来的骑军,只有一个下场。
怀都猛地一咬牙,发出另人耳涩的声音:“吹号角,命前锋所部,进攻!”
亲兵们听到他的指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被他一鞭子抽在身上:“还不快去!”
长长的号角声终于响起在战场上,玉哇失却听得如坠冰窟,他下意识地朝着后部主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面硕大的万户旗正在缓缓移动,主力要撤退?
军令如山,他不得不遵从,玉哇失不得不拔出长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子,他身后的大旗也随着舞了一圈,然后斜斜地指向前方,宋人正在攻击的方向。
三千多人的前锋,此时还剩下多少,玉哇失已经无从去统计了,他亲眼看到一个蒙古千户,被炸得连人带马飞上半空,掉下来的时候,又被自己的部属踩成了肉泥。
就算是战死,也要堂堂正正地死在宋人的刀枪之下,否则,哪有光荣可言。
在他的身后,数百名钦察人听到了自家将主的指令,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身后,这是他的部落硕果仅存的族人,其余的不是死在辽东,就是狮子口那冰冷的海水中。
当这支队伍发动冲击时,他们的前面已经没有了活人,上千匹无主的战马四散奔逃,反而为他们让出了一点冲刺的空间,玉哇失狠狠地一下抽在马身上,企图在有限的空间,尽量让马速达到最大。
“砰!砰!砰!”片刻的功夫,他们就与宋军的步卒大队迎头相撞,奔腾的战马连同骑兵似有千钧重,单手执枪的军士怎么也不可能挡得住,往往连人带枪被撞得倒飞出去,军阵的前方竟然被冲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玉哇失大喜过望,一刀格开刺向他的长枪,顺势劈下去,眼见着马身下的宋人步卒就要身首分离,不料长刀撞在空气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竟然不得寸进!
原来,宋人步卒的身前,竟然是一面透明的大盾!这尼玛要怎么打?玉哇失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奋力摧马前冲,用马速将那人连着盾牌一块儿撞开。
枪盾的后头是弓弩手,这些人手上总没有盾牌了吧,他就不信,宋人还能开挂开到底,连一点节操都没有。
“架盾桥!”阵后的齐宝柱看到了这支骑军的逆袭,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可是却遏制了已方的攻势,不禁有些恼怒。
听到他的将令,一队长枪兵放下手中的长枪,双手执起方盾,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将盾牌首尾相连,组成了一个斜长的坡形,这种战术原本是用于不太高的障碍物,或是难以跨越的濠沟。
盾桥一成,他便沉声喝道:“甲士,同某上。”
说罢,也不拿盾,提着手中的厚背钢刀,“蹬蹬”地从透明方盾构成的桥面上冲过去,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腾空而起,借着冲势,一下子就越过了前面的弓弩队,直面冲进来的敌人。
数百名甲士与他一样,分别从上百架盾桥冲过去,在空中双手紧握刀柄,如同展翅的鹰隼一般,扑向敌人的骑兵。
“狗鞑子,受死吧。”
齐宝柱恶狠狠地一刀斩落,凌厉的刀光闪得玉哇失眼睛都睁不开,只得横刀去挡,只听得“锵”地一声,他那把由西域工匠打造的百炼刀居然从刀身处折成了两断,紧接着头顶上火花四射,眉间一凉,两只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焦点,陷入了黑暗当中。
宋人果然有做弊器啊,这是玉哇失脑海中涌出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便身体一歪,栽了下去。
可惜了,齐宝柱落地的时候,正好看到马上的身体跌下来,整个头部几乎被劈成了两半,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军功,他柱着钢刀站直身体,顺手还拉了一把之前被马儿撞倒的步卒。
“指挥,鞑子要跑。”
冲进来的骑兵很快就被这些甲士一一消灭,倒底还是耽误了一些功夫,不用手下提醒,他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形,鞑子的大队骑军已经完成了转向,正在拼命地朝后方逃去。
“放心吧,逃不了。”
齐宝柱轻蔑地哼了一句,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自家的骑兵风一般地从军阵的边缘冲过去,为首的一朵红云,赢得了他们的齐声喝采。
“弟兄们,加把劲,追上去!”
宋人大队也不变阵,就这么跑了起来,追着敌人逃跑的方向,紧紧地跟在了后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堵移动的火墙。
方圆不过二十里的战场,快马往来用不到两个时辰,怀都带着骑军的主力,退往金岭镇的方向,只要出了镇口,就是一马平川的来路,至少那里没有令人恐惧的爆炸。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再去面对气势正盛的宋人大队。
逃亡时的速度总是异于平时的,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便到达了原来的位置,可是让人疑惑的是,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破败的临淄县城,而是别的景象。
“你说什么?城墙?”听到前面探路的禀报,怀都又惊又怒,不到的一天的功夫,他从狩猎者,被猎物啄了眼,已经足够倒霉了,难道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结果在等着?他不信。
“万户,真......真的是城墙,老长老长的城墙,一眼看不过来。”或许是这个蒙古人不知道怎么来表达,伸出手连比带划,示意了好半天,才让他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
怀都没有抽鞭子,他相信自己的部属,还不至于用这么容易揭穿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可就不是鞭打的问题了。
他一言不发地拨马前行,手下们赶紧一拥而上,穿过大队的骑兵,在这些人的脸上,都是惊惶未定的神情,他实在无法想像,一旦前路有失,宋人会不会将他们堵在这片不大的河谷地带。
没过多久,怀都就看到了前面的情景,一堵齐胸高的墙垛,挡在了他们的前面,从视线所及,分别向两边伸展开去,任何一边都看到不到尽头,而在墙体之后,是无数的人影,以及飘扬的旗帜,上面是他最讨厌的那种颜色。
这不可能!
他们从金岭镇进入,到临淄县城停留了一会儿,再溯渑水北上,到遇敌、交战、败逃,总共也就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宋人是如何筑出这么长的一条矮墙的?要知道,整个口子有二十里宽,他在马上大叫着,狂怒不止。
“去探,向两边,向前方,我不信,他们都是神仙,还能凭空变出一堵墙来!”
手下们不敢违逆,赶紧分别朝着两头派出侦骑,同时分出几个百人队,自多个方向朝前方逼近,可是最终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证实了,这一切并不是他们的臆想。
宋人,真的在这片长达二十多里的平原上,只用了一天多的功夫,就筑起了一道矮墙!
消息证实的一刻,怀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那是立国十多年,灭国无数、所向无敌,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越过北方的山岭,那些在幽燕之间蜿蜒上万里,筑于大山之顶,有如巨龙一般的雄伟建筑,曾经给了这些草原汉子无比的震撼,同时也心生鄙夷,认为这代表了汉人的怯懦,但却无损于它的伟大。
那就是......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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