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连接象林县城的道路应该算是占城国最好的一条硬质土路,到了雨季或许会泥泞不堪,不过此时还算不错,宽阔的道路两边是一片片开垦好的稻田,田里已经插上了青苗,再过上三个月左右,就会形成“谷穗压枝头,千里稻花香”的丰收景象。
骑军千户土虎登哥是个敦实的蒙古汉子,身穿皮甲袒露双臂,就连铁盔都没有戴上,几条发辫从耳边垂下,面上尽显不耐之色。
“乃木贴儿那厮,究竟到了哪里?”
“这会子,只怕已经进了象林城,听闻那里空无一人,连根鸟毛都捞不到,何苦要寻他呢?”一个手下指着远处答道。
“若不是大帅吩咐,我管他去死?”土虎登哥一听就火冒三丈。
说起来,对方不过是个百户,却不是一般的百户,而是号称大汗亲军的“怯薛”,原本一直跟在阿里海牙大帅的身边,充作侍卫之选,谁知道,那厮并不安份,经常跑来抢他们的活儿,闹过多少回了,就算告到了大帅那里又能怎么样?不痛不痒地训斥一番,对于那个家伙连掻痒都算不上,过后依旧是我行我素,这么着好几次之后,军中无人不知,那是一个有着特殊背景的百户,少去招惹他为妙。
眼下土虎登哥就面临着这样的尴尬,不管是不可能的,真出了什么岔子,鞭子一定会打到自己的身上,恼火归恼火,发泄了一句,他有些无奈地吩咐道。
“收拢咱们的人,快些靠上去,免得那厮跑得无影无踪了,没处寻去。”
“是。”
随着他的命令,在大路上分散成一条长龙的大队骑兵,速度陡然间加快,在宽敞的大路上滚滚而过,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一时间很难分清究竟有多少兵马。
“直娘贼,鞑子如何转了性?”
一直保持跟随状态的施忠等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见后头有人来催啊,那就是前头出事了,莫非是要动手?他们的精神一振,赶紧将消息报上去,同时加快了蹬踏的力度,呼哧呼哧地吊着鞑子骑兵的尾巴。
“又来了一千骑?”
前方的云帆不禁犯了难,原本发现对方只有五百骑左右,以他们这个指挥的实力,布置得好,完全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就像是那天夜里一样,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的其余四个都还没有到位,敌人却一头撞了上来,后面还有大队人马,前后离着不到二里地,只须半刻钟就能到,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怎么办?他当机立断,先后撤与自己的手下集合,再寻机破敌便是,纵然没有机会,总可以等到金帅亲至,估计这会儿第三军其余各个指挥也正在赶来的途中,犯不着自己一个人硬顶,坏了抚帅的大计,命令传下去了,却不见都头张通前来缴令,找人一问,竟然不在军中。
“可知去了哪里?”
众人皆是摇头,云帆不禁头大,难道是投了鞑?他赶紧命人检查武器装备,不光没有少,还多出了一件,正是分与张通本人的那把56班,那就不是投敌了,会是临阵脱逃么?他不相信,张通并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广西人,而是辽东人氏,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跑到哪里去,想到他的来历,云帆心里一动。
“机宜司的人可在?”
“在那边收拾行装。”
云帆狐疑地过去一看,立时就发现了不对,这里头也少了一个人!他顿时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心中的恼意却是压也压不住,就算是要做什么,好歹也打个招呼啊,一个人去送死么,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砰”
一扣下扳机,蒙魌就知道这一枪打偏了,在琼州的时候,他们全都接受了打靶的训练,她的成绩中规中矩,五十步的固定靶十发七中,一百步十发四中,有时候五中,他们不是军人,这个成绩也就是参考,没有人当真,如今身在战场上,以她的这个小组为例,一共四人负责操纵两架飞行器做到无缝连接,全组才配了一把五六半做为防身之用,这枪对于男子来说还凑合,上手简单维护容易,精度马马虎虎,可它使用的7.62全威力弹,威力是足够了,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后座力大,每发一枪都会撞得肩膀生疼,打久了肩窝那一块乌青乌青的,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第一枪偏离目标多少她已经顾不上了,蒙魌咬着牙,心里默念着“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的射击原则,再一次将大约三百步开外的那个身影套进准星,瞄准的方向也从头部换成了胸膛,手指狠狠地一用力,一股大力撞向自己的肩膀,子弹在出膛的一瞬间,枪口猛地一跳。
又偏了。
连续两下反作用力撞得她疼痛不已,仇人却毫发无损地近在眼前,蒙魌打心底痛恨自己的无能,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举枪对准了目标,屏声静气瞒准再三,没等手上用力,扳机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让她怎么也扣不下去,紧接着整只枪都被人抢了去。
“张通,把枪给我!”看到是他,蒙魌沉着声喝道。
“你这么打是瞎猫碰死耗子。”
张通半蹲于地,以一个标准的持枪姿式举起枪瞄了瞄,却没有击发,而是回过头问了一句:“仇人?”
“血海深仇!”蒙魌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惜送了性命也要杀了他?”
“是。”
张通转过头去,盯着远处的目标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走,我去杀了他,为你报仇。”
“不,这是我的仇。”蒙魌惊道。
“现在是我的了。”张通咧嘴一笑:“来琼州之前,宣帅说过,护得你周全,就是张某的使命,既然你死都要杀了他,我只能这样做。这个距离太远了,我没有把握,他们人太多,你不走,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要你走,这是军令!”
蒙魌知道他的性子,认死理,自己根本劝不动,只能拿出上司的架子,扳着脸喝道。
“我不是机宜司的人,你无权命令我,就算是云指挥的话,我也可以不听,因为,我是宣帅的人,她的命令大过一切。”
张通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走不走,不走我开枪了?”
远处的鞑子正在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已经有人朝这个方向移动,他们或许不知道射来的是什么,可是并不等于就会罢休。
“走,一起走!”
蒙魌拉了他一把,张通伏低身体,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他用自己的生命做筹码,终于阻止了对方的打算,心里一软,拍拍她的手说道:“莫要心急,上面已经下了令,要全歼这伙鞑子,你的仇,我们替你报,把自己搭上,不值当。”
“你不明白,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啊。”
蒙魌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鞑子的骑兵正朝这个方向驰过来,张通抬起头一看,来的骑兵只有五骑,可是他们只要再近一点,就一定会发现二人,好在敌人只是怀疑,并没有全部扑上来,其余的人依然在四下时寻找着,他沉着脸略略一想就有了决断。
“一会儿枪响,你什么也不要管,上车只管跑,记住,你跑得越快,我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那如何使得,她又不是傻,在这种野地里,脚踏车全力跑起来,也比不过奔马,因为时时要注意路面的情况,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翻车,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留下来挡住鞑子,给她一个逃生的希望,去找到后头的队伍,再来救他。
问题是,哪怕当真与自己人碰上了,也只有一百人啊,这里的鞑子足有五百多,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援兵,这个局面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要不然又怎么会一个人偷跑出来,眼见着大错已成,还要连累旁人,这样的决定哪里做得出?
心思百转之下,蒙魌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张通盯着她眼睛丝毫不让,最终她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不要死,我还不起。”
“哪能呢,我还要带你回京东呢。”
蹄声渐近,张通突然站起身,怒吼了一声:“快走!”
手中的56半打出一个点射,在接近百步的距离上,连续两枪将一个骑兵打得倒仰过去,“咕噜”一下子跌下了马背,受惊的马儿长嘶一声撒腿就跑,其余的四个骑兵俱是一惊,不过反应却是很快,四人几乎同时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反应,伏在马背上,使得他的第二枪落了空。
枪声乍响,蒙魌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不顾一切猛踩踏板,飞也似地朝着身后奔去。
渐渐逼近的蹄声与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如同催命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心上,逼得她不住地用力,快一点,再快一点。